何熙泽轻轻关上门, 犹豫了几秒转过身，贴上门板，长长的睫羽一眨一眨, 扫过猫眼。
走廊上, 梁墨并没有回到电梯轿厢里，而是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家门口看。
为什么就是不走呢？
何熙泽奇怪地想着，若不是有这扇门相隔，他都担心梁墨会不会失控冲过来。
走廊的灯光是感应的, 没多久就灭了。
猫眼一黑，何熙泽什么也看不见了。
就在他准备放弃，回房间里面时, 漆黑的猫眼又亮堂起来。
何熙泽屏住呼吸, 看见梁墨移动的步伐。
他没有继续像恐怖分子似的盯着别人门口，而是转过身，往电梯厅走去。
旧情人再见面，何熙泽偶尔也会好奇他跟梁墨会以怎样的方式相遇。
同学聚会——可惜不是同系也不是同一级。
朋友的婚礼——那只能是李仁哥了，为啥他还没结婚？
熙来攘往的街头偶遇——不在同一个城市。
……
算了，其实再见面根本没有意义。
何熙泽就没在想过这件事。
可就算他再没想过，也没料到在自己不修边幅去楼下扔垃圾的时候遇到啊。
他应该是更加光鲜亮丽才对！
麻了。
何熙泽一头倒进沙发里，郁闷地想, 这种偶遇就真真真真的别再出现了！
第二天早上, 何熙泽早早开车去机场, 在接机口等马志他们落地。
他才不像梁楚, 是个靠谱的哥哥！
何熙泽去到人多的地方，还是会带上帽子跟口罩, 挤在人堆里, 没人发现旁边站着的, 是一位大明星。
过了一会儿，人还没到，何熙泽已经接到马志的电话：“阿泽，你到了吗？”
何熙泽使坏道：“今天临时有通告，我派了司机过去接你们。”
“哦，有那味儿。”马志笑他，“大忙人啊。”
挂了电话，何熙泽看到马志拖着行李箱走出来，后面跟着睡眼惺忪的何熙洋，背着一个双肩包，瘦瘦高高的，一副弱不经风样子。
这两年何熙洋个头蹿得很高，现在已经比马志高出小半个头了。
个子长高了，但因为长期受信息素的困扰，何熙洋这两年来性格变得乖张暴戾。
比如现在，何熙泽想给他们惊喜，就在马志望眼欲穿找那名传说中的“司机”时，何熙泽已经跳到弟弟面前。
“小洋，看我看我。”何熙泽的声音带着上扬的调调。
听得出来，他挺开心的。
可是，那个个子跟自己差不多的弟弟，只是冷冷掀起眼皮，懒洋洋地说：“别晃了，眼花。”
何熙泽：“……”
“你不是不来吗？”马志听到何熙泽的声音，就跑过去，轻轻捶了下他的肩膀，“好样的，何司机。”
何熙泽压下异性的情绪，笑着说：“逗你玩呢，那么容易上当。”
“累了吧。”何熙泽拉着弟弟的手，说：“想吃什么，哥哥带你去。”
何熙洋淡淡地说：“直接回家，累了。”
“哦。”何熙泽看了一眼马志，只见他摇摇头，做了一个耸肩的动作。
回去的路上，何熙洋一个人坐在后座上，戴着耳机颇有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姿态。
后来更绝，何熙洋戴上了眼罩。
何熙泽透过中间的后视镜，把弟弟一副厌世的小情绪尽收眼底。
他重重地叹口气，胸口里面憋得慌。
马志喝了完矿泉水，忍不住小声说：“别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何熙泽：“我没有。”
“眉头都皱成啥样了。”马志往后座瞥了一眼，“他对谁都那样，别往心里去。”
“听听这是什么话？”何熙泽忍不住笑了，“他是你弟还是我弟？”
“我看你心情沉重啊。”马志这两年跟何熙洋接触比何熙泽多，这小孩子的性格变化他看在眼里。
分化后，前几个月何熙洋还算正常，虽然发\\情期不稳定，但胜在都是有规律的，每月比上月提前四五天。
可是越到后面越来越奇怪，曾有过一周发\\情三次的辉煌经历，那一周何熙洋别说上学，连出门都不行。
常规的抑制剂治标不治本，长期使用对身体伤害大。
影响正常生活之后，常常因病不能上学在家待久了，脾气也越来越古怪。
什么离奇的传闻都有，比如说他是因为私生活不检点，在同一时段跟多名Alpha发生关系，才导致腺体及信息素失衡。
何熙泽开车抵达公寓地下停车场。
马志下车拎行李，何熙泽拉开后坐的门，轻轻拍了拍何熙洋的肩膀，“小洋，醒醒，到家啦。”
何熙洋突然掀开眼罩，冷若寒潭的视线盯着何熙泽，“吵死了。”
何熙泽：“……”
马志走过来，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儿，打着圆场，“我都饿了，赶紧上楼叫外卖，gogo！”
何熙泽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走吧，房间我都收拾好了。”
何熙洋不是第一次来，一声不吭径直下了车，径直往电梯厅走去。
何熙泽望着他冷漠的背影，无奈又心酸。
马志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管他。”
等回到家里，何熙洋终于开口，冷冰冰地问：“我睡哪间房？”
何熙泽指了指右边的门，“这间，有阳台，采光……”
他话还没说完，何熙洋已经走进房间，随后“啪”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草。”马志先骂出口，“这小崽子越来越目中无人了。”
“没事。”何熙泽拿出手机点开APP，“先点吃的，随便选，哥有钱。”
何熙泽约了国际医院明天的门诊挂号，但是在刷朋友圈的时候，发现之前就诊时加的一家军区医院主任医师发了一条朋友圈——
喜大普奔！针对Omega群体的信息素抑制剂将推出第二代！
何熙泽马上微信跟这位陈医生联系，寒暄几句之后直奔主题。对方的回答还是偏保守，说是第二代取得阶段性的成果，具体的情况暂时不能透露，需要等官宣。
“吃饭。”马志把一盘红烧鲫鱼推到何熙泽面前，“你不是爱吃鲫鱼嘛。”
“唔……”何熙泽心情澎湃，因为就算医生暂时不肯透露太多，但也说针对小洋这种群体而言，是福音。
“小洋。”何熙泽激动地抬起头，“明天上下午都要去医院，上次你见过的陈医生，他说有新的治疗方案，我们可以先过去了解一下。”
正在夹菜的何熙洋筷子一甩，臭着一张脸，“哥，到底有完没完？”
何熙泽呆住：“……什么意思？”
“就算你有钱愿意当冤大头，但我没时间陪你耗。”
“何熙洋，你说这种话还有没有良心？”马志指着他鼻子骂：“这些年你哥除了拍戏赚钱，就是带你四处求医，你不懂得感恩，还要甩脸色气他，这是什么毛病？”
“可是有用吗？”何熙洋带着自暴自弃姿态吼回去：“我已经受够了一次又一次失望，我就这样了，我认了。”
“小洋。”何熙泽吸了吸鼻子，哽咽道：“不要放弃，有哥哥在，一定会想办法让你恢复正常。”
“你不累吗？”何熙洋不耐烦地看着他，“不要管我了好不好？”
怎么能不管呢？
一顿饭都没吃完，大家不欢而散。
而今天，还是何熙泽生日。
他觉得自己出生这天肯定没选好日子，怎么每年生日都如同渡劫。
马志把餐桌上的残局收拾干净，走到何熙泽身边坐下，“你别管他，反正他再不情愿，还是会去。”
“我现在就希望那个第二代试剂是真的有效果，不是为了涨价搞出来的噱头。”何熙泽盘腿坐在沙发上，情绪不太高。
“明天去了就知道了。”马志说：“管不管用，我们都用，死马当活马医。”
“这两年我基本没时间陪小洋。”明明以前是那么乖巧软萌的弟弟。
“你陪他，那一大家子谁来养活？”马志推了一把他的脑袋，“错不在你，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何熙泽看到弟弟变成这样，心里多少还是有愧疚的。
何熙洋一整个下午都没出来。
到了晚饭时间，马志本来要叫他出来一起去吃饭，被何熙泽制止了，“别了，我家附近的外卖可多了，上馆子能吃的，外卖也能吃到。”
“可是你生日啊。”马志说：“一起去外面吃顿好的，对了，蛋糕订了没有？”
“不了吧。”
“不行，仪式感要有！”
在马志的坚持下，他们匆匆订了一家2小时送上门来的蛋糕。
何熙洋晚上还算有点人性，话虽然少，但还是主动祝哥哥生日快乐，不过蛋糕只吃了一小口。
不过生日这种东西，何熙泽早就不在意了。
他收拾好垃圾，像往常一样下楼去扔，临走前犹豫几秒，在玄关抽屉里拿了一个口罩戴上。
万一自己真的这么倒霉呢。
最近水逆，还是小心为妙。
何熙泽下了楼，他走得很慢很轻，心想，如果真的不小心在路上撞见梁墨，还可以趁他没反应过来，先折返回去。
可是何熙泽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垃圾桶旁边，站了一个人。
梁墨好整以暇看着他，非常坦然地跟自己打招呼，“阿泽，晚上好。”
不太好就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