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在战场之上，对敌人的心慈手软，就等于是在为自己挖掘坟墓。
万霜原本紧绷的身体像是被安抚到了一般，瞬间软了几分，抬头看向杨旭，万霜的声音之中带出了几分说不出的委屈：“我原本不想杀人，但，有些事真的没有别的更好的解决办法了。”
“你都是为了杨家好，我知道。放心吧，这些事不用你来操心，我会安排妥当。”
杨旭依旧记得当初他第一次杀人的感觉。
当时的他虽然已经融合了杨大郎的记忆，但那种手中砍刀刺入到敌人身体之中的钝感，还是让他恶心得顾不上身处战场，吐了个昏天暗地。
若非当时有亲兵保护，他怕是早就命丧敌军之手了。
从前世靠着脑子发展到这辈子的杀人如麻，杨旭仅仅用了三场战役。
但其中的刻骨感受，却足以让他铭记一生。
那种感觉，他不希望自己的小媳妇儿体验一次。
只是万霜不赞同的摇摇头：“罢了，如果胡小蝶自己能挺过这一关，我便替老四做主，还她一个自由身。”
说到底，万霜还是没能真的狠下心来。
一想到那个即将来到人世间的小生命，万霜就不得不心软几分。
再怎么说，孩子都是无辜的。
大人的过错，不应该由孩子来承担。
杨旭嘴上没反对，但心中如何打算，万霜并不得知。
到底是大半夜了，哪怕跑去找稳婆的士兵速度再快，稳婆也知道生孩子这种事无法确定个时辰，心里并没有多少埋怨，可到底还是用了不少时间。
万霜虽然选择了不会动手结束胡小蝶的性命，却也没有让铃铛做太多，只是吩咐吊着胡小蝶的一口气，免得孩子还没出生，大人就先挂了。
如此一来，等到稳婆赶到时，胡小蝶的状态当真就是出气多，进气少。
“哎呦我的天老爷啊！有没有参片？快点给产妇含一片！”
稳婆一见胡小蝶，脸色大变，赶忙询问铃铛。
铃铛淡定的从一旁的小盒子里拿出一片参片，塞进了胡小蝶的嘴里。
此时稳婆才发现产妇的舌下已经含了一片，脸色不由得更加难看了。
“这可不好了，含了参片还是这种样子，我说姑娘啊，你还是问问你家主子，这，这一胎是保大还是保小吧！”
稳婆嘴上问着，心里连连喊着晦气。
谁家产子，都希望找个名声好，手艺好的稳婆接生。
如果哪个稳婆传出保不住大小的风声出来，那对她们未来的发展可是有着不小的影响。
她本来就是大半夜里被人从被窝里叫出来的，还是官差登门将她找来。
那左邻右里的，怕是全都知道她被官府的人带走给人接生去了。
回头这产妇要是不好了，那大家不得传闻她在官家那面惹了麻烦？
越想，稳婆这心里越是不爽快。
眼看着这家的丫鬟就要往外面走，稳婆又叫住了她：“你先别出去了，留在这里看着产妇，我亲自与你家主子说！”
铃铛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但脚步却重新往床边走。
稳婆见她听话，脸色才算是勉强软和了些。
只是到了门口，看到站在院子里的年轻男女后，她立刻哭丧着脸说道：“老爷夫人，咱们可得提前说好了啊！我可是才过来的，屋里那位夫人在我来之前就已经含上参片，可依旧没啥效果。要真是回头出了什么问题，你们可得为我解释解释。”
“您请放心，无论今日结果如何，我家都不会怪罪于你。”
万霜知晓对方的担心，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了个十两重的银锭子，塞到了稳婆的手里。
银锭子一入手，那沉甸甸的份量让她心里的怨气总算是消散了一半。
万霜又说了几句话好话，这才让稳婆重新进到胡小蝶的屋子。
也不知道稳婆是用了什么法子，让原本已经双眼泛白，随时都可能咽气的胡小蝶突然就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这惨叫声持续了很长时间，听得万霜都不想继续在这院子里待下去了。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回头一看，竟是杨四郎和原本派过来照顾胡小蝶丫鬟一起跑了进来。
“大嫂，大哥，这到底是咋的了？”
杨四郎跑得一头汗。
万霜看了一眼一旁的丫鬟，这才对杨四郎说道：“小蝶正在生孩子。”
“生，生了？”
杨四郎脱口便道：“不是说还有半个月吗？这咋还提前了？”
万霜没搭理他。
杨四郎看向杨旭，希望大哥能给他回答，可杨旭也是看也不看杨四郎一眼。
以杨四郎的碎嘴，这会儿自然是还想继续追问，只是屋里突然传出一声响亮的啼哭声。
生了！
这次是真的生了！
万霜也忍不住朝着房门看去，心情莫名的有些激动。
杨四郎也在听到婴孩的啼哭声时，浑身一震，呢喃道：“我，我也是有娃的人了。”
“哎呀娘哎，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啊！”
稳婆的声音随之传出，那言语之中的紧张和恐惧直接冲淡了新生儿带来的喜悦。
万霜和杨旭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沉默的没有说话。
倒是一旁的杨四郎急了：“咋了咋了？我媳妇儿咋了？”
叫嚷间，杨四郎就要往屋里冲，却被刚好走出来的铃铛拦在了外面：“四公子，四夫人难产大出血，人已经不行了。”
“啥？”
杨四郎腿一软，险些没跌坐在地上。
他对胡小蝶倒也谈不上有什么感情，甚至还有种厌恶，可到底是为了自己生了孩子的女人，之前在家里的时候对自己伺候得也还算周到，如今突然听说好好的一个人不行了，杨四郎只觉得一阵眩晕。
“进屋看看吧！”
万霜开了口，铃铛立刻侧身，让出了路。
杨四郎此时也顾不得别的了，赶忙朝着屋里冲。
一进屋，就是扑鼻的血腥味。
杨四郎不管不顾的直接冲到床边，甚至连稳婆手里的孩子都顾不得看上一眼。
万霜看了一眼刚刚被包裹好的小婴儿，很丑很小的一团，当真算不得好看。
又看向床上躺着的胡小蝶，面色惨白，眼睛虽然是微微的睁着，可显然已经是到了最后时刻。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