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尸的只捞上来一具尸体，但这会功夫，爆炸现场倒是先清理完毕了。
负责现场清理的曹山向犬养和曹顺汇报：“这起爆炸，是由中间一栋房子的地底下一处爆炸物引爆而起的。姚旧统家，包括隔壁两家全部被炸成了废墟。”
犬养侧耳听着，脸上表情说不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是冷冷的问了一句：“死了几个人？”
“爆炸现场只有一具尸体，从身着的衣物，应该是房主姚旧统。在他家隔壁，因为都吃过午饭出门干活去了，家里没人，所以没有人员伤亡。”
此时，犬养已经知道，姚旧统是曹山的妻弟，所以就安慰了他一句：“曹山君，节哀顺变。”
“他是自寻死路，我不心痛他。”
曹山眼睛红红的，像是刚流过眼泪的样子。
现场清理出来的东西都摆在眼前，犬养看过之后，对曹顺说道：“曹桑，这两家受到牵连的，你看要不要由镇政府出面，给予一定的安抚补助？”
日本人对安抚平民百姓的表面文章，一向做得不错。
“我看这事就由曹二哥出面协调好了。”说着，曹顺看向曹山，“如果需要用到钱的，二哥你说一声，我给你汇过来。”
曹山没答话，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不过，趁犬养和那个一直没出声的牛东升不注意，曹山扯了一下曹顺的衣袖，偷偷的冲他笑了笑。
曹山这一笑，曹顺马上就明白了，姚旧统根本没有死。既然姚旧统没死，那从废墟里扒出来的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肯定是曹山从哪里找来顶替的。这年头，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死人，事先找具尸体藏在姚旧统家里，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时候，曹顺想到之前自己在那个路口看到姚旧统的身影，看样子，那也是曹山演的戏，目的是为了让人觉得姚旧统曾经在这里出现过。
曹山再次让曹顺见识到“柜子”办事的效率。
想到“柜子”，曹顺就想起李媚突然回来的事，就问了曹山一句：“二哥，最近看到诚伯了吗？”
曹山指了指在那个在河道中间指挥着十几条船捞尸的人，说道：“那不就是诚伯吗？”
一身蓑衣，柱篙立于船头，正指挥着几条船拉网捞尸的老人，不是诚伯能是谁？
漕镇镇里镇外河流纵横，不小心落水淹死的，想不开跳河溺死的，还有被人打死扔河里的，种种类类的原因使然，河里发现尸体的事，在漕镇不算新闻。
在水乡，从河里捞尸是有很多规矩的。比如，怎么才能从水情复杂的河里捞着尸体，又怎样将浮出水面来的尸体从水里捞出来，都有很多讲究。所以，这活必须要由懂规矩的人带着干。
在漕镇，捞尸第一人，就是“柜子”的掌柜之一、曹家最忠诚的卫士诚伯。所以，要从漕河里捞尸体，自然要请他亲自出山。事实上，诚伯是爆炸后第一个出现在河面上的人，参与捞尸的那些船，也都是他找过来的。
看到诚伯安然无恙，曹顺虽然还不知道李媚是怎么回来的，但至少可以不用担心诚伯了。
这时候，诚伯看曹顺看向自己，就把船撑到岸边来，向曹顺说道：“少爷，可能河里也只有这一具尸体了。这一带已经捞了三遍了，事不过三，不能再捞了。”
诚伯说的是捞尸规矩。
因为这一带民俗有河神审尸这一说，即掉河里的死人，河神都要审一下弄清楚死因之后才放回人间。因此，河面上来回拉三次网，如果捞不着尸，就说明是河神暂时不放人。
河神不放尸体出水面，还有多种说法。有的是死者蒙冤要向河神申冤，有的是尸体变煞自己会跑路，连河神都管不了尸体了，等等。
三遍网拖不着尸体，就不能再强行拖网捞尸，只能等尸体自己浮上来再说。否则，就会引来河神的责怪，或者会引来煞尸报复。
不等曹顺答话，边上的牛东升抢先答了话：“不对，应该还有三具尸体。”
牛东升的意思其实很清楚，明明有四个人向这边过来了，既然没有看到逃走的，那应该全在这河里。而且，他们跑到河边的时候，虽然没看到尸体漂浮在河面上，但凭着河里血水浓度与广度的判断，也断然不止一具受枪伤的尸体所能散发开来的。
然而，现实的情况是，只有那个从石桥上栽下去的人，是曹顺和犬养等人都看到了的。而之前还有三个人在爆炸中被冲击波冲入河中，目击者老武已经死了，就剩下在不远处盯着的诚伯知道，其他人都不清楚，自然不敢断言尸体就在河里。
这会，听牛东升说还有三个人，诚伯根本不理他，只是拿眼睛斜了他一眼。意思不外乎是，反正我们来来回回拖了三遍网，你都看到的，就是没捞着，既然你说有，那你下来捞啊。
曹顺也没接牛东升的话，只是冲诚伯微微一笑：“诚伯，你辛苦了。”
在诚伯听来，曹顺的话等同于是下了收工指令。于是，他手一挥，河道里那参与捞尸的十几条船都向岸边靠过来，并把刚才捞着的那具尸体给抬到岸上来。
这具尸体，就是老武。看書喇
牛东升看带头捞尸的老头不理自己，再加上刚才河里来来回回拖了几遍网，他也是从头到尾看着的，因此也不好强加指责。于是，他的目光投向了那具捞上来了的尸体。
“这个，就是那个自称三分队队长的人，叫什么来着--对了，他好像姓陈，对，陈谷丰。太湖支队三分队队长陈谷丰！”
牛东升的记忆力果然是惊人。
等他再盯着老武尸体看了一会，似乎又想起什么来。
上次，牛东升被姚旧统骗上船时，撑船的老武头戴大斗笠遮住了整个头和脸，且背对着他，所以，两人几乎就没有打着过正面。但是，他对老武的身影却是印象十分深刻。
当那份记忆出现后，牛东升马上惊叫起来：“我想起来了，就是这家伙，他伙同那个‘药酒桶’，把我骗到野鸭浜，差点害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