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卖漕镇六少的后果，自然是将永远无法在漕镇立足。
这一点，姚旧统还真心知肚明。
虽说曹家这次十八口人一下子就没了，只剩下六少曹顺一人，还匪夷所思的投靠了日本人，但曹家在漕镇的影响力丝毫不受影响。
曹顺这次回来祭祀，全镇的头面人物基本接受了他的邀请，就足够说明这一点。
而且，姚旧统虽然荒诞无度，但在他身上，对曹家的敬畏却始终存在的。
所以，在曹顺看来，姚旧统所说的话，不过是为了引李媚进入他姚旧统的圈套而已。
果然，等曹顺走远了之后，姚旧统马上就变了话，反问起李媚来：“李小姐，六少和地下党合作，这个你相信吗？”
李媚让姚旧统的话给说懵了：“刚才不是你说曹顺和地下党合作的吗？”
“不是我说的，那是我替平头猴传的话。”
姚旧统盯着李媚的眼睛。
刚才，他确实是答应了和曹顺合作，但那是建立在李媚是日本人的基础上的，所以，也必须要确定眼前这个女人是个日本人，而不是军统，他才会冒充地下党。否则，在他看来，自己依然是死路一条，而且是死得更快的一条。
“那你相信这话吗？”
李媚突然笑了起来。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有人想和她玩躲猫猫。
嫣然一笑，李媚收起刚才一副凶相，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姚旧统。瞬间，她就从一头母老虎，变成了一头狐狸。
她并不知道，姚旧统有一点还真没有吹牛，要说猜女人的心思，他还真可以算是一个专家。要不然，他也没机会爬上那些风骚女人的床。这会，一看李媚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说了半天，其实这女人根本不相信曹顺与地下党合作的事。
曹顺投靠的是日本人，并取得了日本人的信任，也就是说，只有日本人才不会相信曹顺与地下党合作的鬼话。换作军统，则未必。毕竟，曹顺认贼为父是件难以解释的事情。
所以，姚旧统从李媚的反应判断，她八成是个日本人。
他哪里知道，李媚不相信，是因为曹顺正与军统合作。关于这个话题，如果换作说曹顺以后有可能与地下党合作，那她信；但说曹顺现在已经和地下党合作，她不信。
一是阮玲从来没有这样的汇报，二是那这速度也太快了点。
沈颖在曹顺身边出现极少，少到了被军统忽略。
不过，李媚的反应，正是姚旧统的预期。他本身怕被曹顺蒙骗，万一李媚并不是日本人，而是正儿八经的军统，那自己要是冒充地下党，那就十分危险。
前几天，平头猴来漕镇踩点的时候，到姚旧统那喝过酒。喝得高兴时曾经漏过一句，说他与重庆方面联系上了，说不定哪天摇身一变，就成了国民革命军太湖抗日救国军的司令，看地下党的太湖支队还敢和他对着干不。
当时，姚旧统并没有太往心里去。
别人不知道平头猴的老底，他是平头猴藏在外面的线人，自然知道不少其他人不知道的秘密。
比如，平头猴最近一直与驻漕镇的日军小泉大队大队长熊本清五有联系。
正是平头猴把太湖支队营地的地址透露给熊本清五，所以，小泉大队才包了太湖支队的饺子，损失极为惨重，连太湖支队的支队长都牺牲了。
正因为有这种种事情在前，姚旧统知道平头猴有明显的投靠日本人的倾向，所以，曹顺说李媚是日本人时，姚旧统深信不疑。同样的，在平头猴说他与重庆方面联系上时，姚旧统反倒觉得他是吹牛皮。
然而，万一这李媚真的是军统呢，万一平头猴脚踩两条只船呢，姚旧统觉得自己必须要防着一手。
军统与地下党水火不容，这天底下，连傻子都知道，那自己在她面前冒充地下党，才叫是自寻死路。
但日本人不同。
如同曹顺所分析的那样，姚旧统也认为，日本人远道而来，在中国人的地界上，必须要重用一些中国人。比方说，前面就把曹顺给拉拢到他们的阵营中去了，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再比方说，新成立的镇政府已经贴出告示，日本人要成立漕镇保安队，用的是清一色中国人。
关于漕镇保安队一事，姚旧统格外上心且上头。
看到告示之后，他就去报名了，但人家连名都不让他报，说是要交十个大洋才行。干他娘的，老子要有十个大洋，还到你保安队去干什么，早去桃花坞抱女人去了。
然而，牢骚归牢骚，保安队便成了姚旧统的一个心结。
有了这个心思的姚旧统，对曹顺刚才的提议才有了浓厚的兴趣。
认可曹顺的选择，这是姚旧统与绝大部分漕镇人不同的地方。在他认为，也就是日本人瞧不上自己，要是日本人给他个漕镇保安队队长干干，哪怕是给个副队长也行，他肯定是二话不说就同意的。
所以，刚才和曹顺商量事情时，姚旧统就问了一句：“如果我不想当平头猴那个水匪司令，而是想在漕镇地界上谋点事做做，比如说当个保安队队长什么的，你看是不是有可能？”看書喇
“保安队队长？”曹顺只是略作思考，当即一拍大腿，“行啊，表哥，要说你是个聪明人呢，还是有点眼光的。当水匪司令，哪有保安队长风光及实惠？行，就这么说了。如果你把平头猴给当成地下党给灭了，得到了日本人的信任，这保安队队长，我在小泉山夫面前保你，如何？”
曹顺表情颇为严肃，不像是开玩笑的。出自他口的这一声“表哥”，让姚旧统心花怒放开来。
但是，高兴归高兴，只是江湖险恶，姚旧统认为，自己能活到今天，靠的就是谨慎两个字，所以，曹顺的话也还得防一点的。
现在，李媚是日本人，至少有八成的把握。所以，姚旧统跟着李媚也笑起来：“其实，我也不信平头猴的话。”
“你为什么不信？”
“因为，我姚旧统就是地下党。”
这一下，李媚的瞳孔迅速放大。
当然，这只不过是一瞬间，她马上就镇定了下来，继续保持之前满是狐媚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