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朔善于察言观色,他看得出杜季青没有将军的杀伐果断,也没有星核猎手的残忍无度,但他也有自己的一套行为准则,怎么说都无济于事。

  “说说看,你都做了什么好事。”只穿着一件雪白中衣的狐人半拥着被褥侧躺,气度已很从前脱胎换骨大不一样,真狐族血统与生俱来的压制力使人不敢抬起头,在他面前跪得笔直的屈朔如同家犬一样服帖。

  他舍不得多眨一下眼睛,说道:“药王秘传入侵罗浮是早有预谋,而他们的巢穴被颠覆之后,丰饶魁首也迅速落网,您在丹鼎司休眠的七天时间内,其余的虾兵蟹将也都被云骑军抓捕归案。将军还在神策府批改公文,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怕是不能带兵打仗了。”

  杜季青瞬间坐起来,问道:“他受伤了?”

  屈朔笑着说:“强行打破梦境离开本就需要滋养,您都昏倒了好几天,他却强撑着病体高强度工作,是谁都劝不动。唔……如果是我的话,怕是早就累成干尸了。不过真君大人也不用心急,您这时候过去用狐人族秘法与之疗养,很快他又恢复生龙活虎的了。只是,您对以前遗忘的事情全然不感兴趣吗?”

  杜季青不语,他那双熠熠生辉的狐狸眼眸明确表达出了不悦。屈朔知道的太多,也干涉太多了。

  屈朔的背弯了下去,形同是在对杜季青臣服,而他的头高高抬起,让人难受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狐人,“其实我也早就得过药师恩赐了,无尽的寿命对我而言不过是个额外的赠予,可有可无,可是您不一样,看着您什么都不知道,我就觉得对您太过不公平。”

  “你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您可以去太卜司亲自审问我,在太卜大人面前,一切谎言无所遁形。我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您想找回记忆吗?难道您不想知道,为什么将军会百般阻挠您觉醒记忆?”

  “他有在阻挠我?其实是我不想去想起来而已,那都是过去很久的事情了。”

  “不,请不要自欺欺人。在饮月之乱前的记忆,还是很美好的,看着昔日的朋友都还活得好好的,没有勾心斗角,也没有失去。可是为什么,只剩下如今的一片唏嘘了呢?如果您去问将军,他一定还会继续搪塞您的,就算自己去寻找答案,所听所闻也不一定真实。”

  “你想说什么?”

  屈朔的笑像个愉悦犯:“没有人能够忍受孤独,如果您失去了唯一的景元,那还剩下什么?”

  ……

  屈朔只相信一句话:“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所谓的长生只是漫长的折磨,他更希望自己的执念成为现实。

  他本来是个考不进云骑考核的失败者,勉强能够温饱,但又不甘愿一辈子这么碌碌无为。如果没有找到家里压箱底的一幅惊为天人的画像,再了解到爷爷对某人的执念,他早就露宿街头或死在某处角落了。

  当意识到某人的存在具象化,屈朔拼尽一切考进了云骑,但他没能够接近将军,景元把杜季青藏得太深了,深到别人都不知道曾经红极一时的乱玉真君成为了掌中娇。

  屈朔想要把他救出来。

  于是努力提升自己的力量,一步步爬上高层,用了两百年时间几乎熬死了所有人,他才得偿所愿成为了将军的随行军官。可惜并未套到任何有关于杜季青的情报,还差点把自己暴露给了将军。

  将军太谨慎了,于是屈朔就从侧边切入,他找到了红芍。

  没有哪个狐人不爱美,也没有哪个小姑娘不希望遇到一场几乎完美的恋情,他假扮了红芍的追求者成功混进了将军府里,他跟房里几乎大门不出的杜季青一墙之隔。

  杜季青拒绝跟任何人往来,即便是将军也不例外。

  屈朔正绞尽脑汁想办法,突然在某天听到红芍说:“将军跟真君完婚了。”

  无人见证的婚礼悄然进行,再不知不觉结束。

  听了这些话,杜季青反而意外于:“你们仙舟人怎么一个比一个长情,我还以为寿命比短生种长了那么多,能够分阶段谈恋爱呢。”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长寿是长生种的幸运也是限制,如果爱人死去,那么被留下来的就必须得奔赴下一段感情吗?”

  杜季青:“我反而觉得一旦牵扯上关系就锁死也太极端了,谁也不是为了对方而活的,不还有一种说法叫离婚或者分手吗?”

  屈朔平静问:“您想跟将军离婚吗?”

  杜季青再次无话可说。

  ……

  将军的确是忙得头晕眼花了,好几天没得到充分休息,看东西都错乱起来,看字还得用放大镜。被幻胧吸入幻境之后也过了一个多月,真真是度日如年了,也辛苦符玄顶替将军之位那么久,他刚回来,两个大大黑眼圈的小姑娘就摆手说不做什么将军了,回想起那画面还是忍俊不禁。

  将军岂是那么好当的?

  没有云上五骁坐镇,大部分云骑兵力都已经出动星海之外狩猎丰饶,余下的仙舟人还得抵御内鬼,不仅要安抚受惊的化外民,接二连三堕入魔阴身的云骑也要得到合理安排。

  景元仍就记得自己刚上任没多久,即便是有镜流等人帮助,他也是忙得焦头烂额,坚持给予助力的杜季青是他最沉迷的温柔乡,会在他最疲惫的时候揉捏太阳穴安抚他。

  他已经长大了,也足够强大,虽不再需要小儿过家家般的抚慰,有时也会格外怀念。

  “休息一下吧。”鼻前嗅到一缕香,一名狐人坐到了他身侧来,温润的嗓音似泡好注入碗中茶水的奏鸣,听着很是舒坦。

  狐人柔嫩的手覆盖住景元手背,真实的触感让他抽动了下手指头。

  今天的心魔怎么如此真实?真实到他差点就中了计。

  “你要是累死了,我可怎么办?只能继承庞大的将军遗产而活,甚至还要过继到下一任将军,嗯?”

  尽管知道是假话,故意说出来惹他生气,可再一次听到,景元还是情绪外泄,狐人对他咬耳朵,倾吐的气息撩人滚烫:“都说狐人族双修的本事极强,能够增强实力,也能化解疲惫。今天就破例一次给你,如何?”

  景元的手攀上他的肩膀,狐人脸上的笑意加深,正要顺从宽衣的时候被直接推开了,他惊呆看着站起来踱步的将军。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急急如律令,你这个妖孽给我就地消失!”

  心魔果真散去,景元也瞬间从梦境里清醒,他猛地一个起身撞到了什么东西,又听见一声惨叫。

  “啊!”

  杜季青要被撞倒在地,景元反应极快,身体已经比思维更快一步扶住他,“乱玉,你怎么来了?”纵然心魔能够进化出他的触感和体香,遇到了真的杜季青,景元还是一眼就认得出来。

  “你的块头怎么这么大!”撞得杜季青半个身子都酥麻了。

  “我给你揉揉。”景元还真就上手了。

  狐人没有杀伤力反而抛媚眼似的嗔他一眼,拍掉他作祟的手,景元轻笑着还要问他怎么来了,突然被勾过脖子吻住两片红唇,他瞬间搂住那纤瘦的腰肢,如濒临渴死的难民吮得更紧。

  怀里的狐人喘不过气而扭动起来,磨得发红的唇肉快要出了血,景元这才松开几分,低笑说:“点火不负责,嗯?送上门来的猎物,可没有放走的道理。”

  他望进杜季青亮晶晶的眼睛,说:“怎么突然过来了,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去接你,本来叮嘱了丹鼎司的医士给你疗养,万一动了那什么气了怎么办?”

  “什么气?你想说胎气是不?咬你!”杜季青亮出尖锐犬牙,景元装作害怕模样,很是期待说:“真的吗?就怕你不咬我呢。来来来,脖子洗干净了等着,往这里咬。”

  将军嬉皮笑脸的样子真欠揍,而杜季青却不像往常一味闪躲,更没有骂人,他自以为的笑容灿烂,实际看在景元眼里充满了蛊惑。

  快要维持不住笑容,摩挲他白白的手腕过瘾,“该到饭点了夫人,饿不饿?”

  即便被称呼了夫人,杜季青仍笑眯眯的,他点了点头,“那当然是饿的。”

  “那乱玉可愿与我一同用餐?”景元摸上他如水垂在背上的长长黑发,笑得分外暧昧。

  杜季青当然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主动把脸凑过去,贴着他侧脸说:“当然了,你可是我的夫君。”轻轻一扯腰带,他故作惊呼说,“哎呀,这衣服怎么穿不好,夫君帮我穿上吧!”

  景元目不转睛盯着他袒露的肩头,哪管还有没有工作,当即拉开了小洞天进入了二人世界。或许还有诸多疑问没有解答,而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候,撩起来的火气得不到疏解,他大概是要炸开了。

  乱玉,他的乱玉……

  剖开内心无声表达出了尘封多年的感情,景元再强大的自制力也濒临崩溃,他紧紧抱着杜季青,生怕他会挣脱了自己的怀抱,再头也不回地离去。

  杜季青也能够感受到他的恐惧,回抱他说:“我不会走的,景元,现在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但是你很累,挂着两个黑眼圈的样子像极了国宝……”

  景元用牙扯开薄薄的衣料,含糊不清说:“什么国宝?”

  “算了,你不懂。”

  男人毛茸茸的发在颈窝拱得很痒,杜季青发出了和悦的笑声,嫌弃道:“你怎么跟狗……朔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