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

  “要去爬山么?”

  原本还沉浸在自己世界的付臻,抬眼看了眼对方。

  只见祁无庸桃花眼盛满笑意,神情温柔道: “既然来了这里,怎么能不去爬一爬这里的雪山?”

  付臻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反问: “只有我们两个?”

  “可以叫上林正溪,”祁无庸歪了歪头, “或者叫上你想要的来的人,我都可以的。”

  付臻想起昨天在林正溪身上摘下来的窃听器,他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对方特地想带上林正溪去爬山,是想找个好地方毁尸灭迹。

  这个荒唐的念头一闪而过,又被付臻扼杀在摇篮里。

  他轻轻摇了摇头,拒绝道: “爬雪山太消耗体力了,我不喜欢剧烈运动。”

  “不喜欢剧烈运动么?”原本站在付臻左边的祁无庸突然绕到身后,身体亲密地贴在对方后背,轻声笑道: “可是据我所知,你好像学习过散打之类的东西吧,应该还是喜欢运动的吧。”

  付臻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他没想到有一天祁无庸也会这样不识趣。

  祁无庸仿佛没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变得有些危险,不自觉露出真实的自我,眼神变得戏谑,在付臻看不到的角度,他投过去探究的视线: “说起来,我现在好像真的不了解你,你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付臻向前走了一步,与对方拉开距离,他面无表情,唯有眼神凛冽: “你以前认识我?”

  认识以前的原主?

  祁无庸轻笑道: “算不上认识,只是有过几面之缘,你忘记了。”

  他毫不避讳地承认,反倒让付臻有些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了。

  “一起去爬雪山吧。”祁无庸旧事重提。

  这次付臻没再拒绝。

  他去的时候,没有叫上林正溪,而是叫上了另一个人。

  祁无庸有些意外道: “你和颜思渊很熟啊。”

  颜思渊不喜欢与人亲近,更没有朋友,平时更是神出鬼没,付臻能把他叫出来一起爬山,说明交情匪浅。

  付臻随口解释道: “他欠我一个人情。”

  上次的诗词竞赛不是白参加的。

  作为话题主人公的颜思渊,手里还是打着那把黑伞,默默听着两人说话,没有出声。

  与竞赛无关的事情,他都相当节能,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不过你还真是狠心啊,”祁无庸状似不经意道: “爬山可不轻松,颜思渊身体不算好,真的没问题么?”

  付臻表情冷淡: “这就不是你该关心的了。”

  颜思渊没说话,只伸出两根指头,比了一个OK的手势。

  祁无庸笑了笑: “没问题就行。”

  他转头又看着付臻,声音放软说: “我体力也不行,如果遇到危险,可以保护我么?”

  他脸上是温和的笑意,此刻微微垂着头,在大冬天露出的一点白皙后脖颈,被寒气冻得通红,看着让人心疼至极,生出无限保护欲。

  付臻没有回答,只是说: “该出发了,否则爬不完。”

  没得到回应,祁无庸笑了笑: “出发吧。”

  他们爬的雪山不算高,又买了专业的登山设备,总体而言不算艰难。

  在向上爬的过程中,甚至还有余裕聊两句,只是到后半段,体力消耗了大半,又有些高原反应,三人都不再那么游刃有余。

  表面身体素质最弱的颜思渊没什么太大反应,反倒是一开始提出要爬雪山的祁无庸脸被冻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道: “不行了……休息一下吧。”

  付臻停下脚步,取下护目镜,回头看了眼他: “这就不行了?”

  祁无庸倒是不在意“男人不能说不行”这一套,摆摆手承认道: “真的不行了,休息一下吧,太累了。”

  现在想来,对方上山之前说的求关照,或许不是真的说说而已。

  因为祁无庸体力消耗得太快,三人不得不休整十分钟。

  修整过程中,天空突然飘下小雪。

  付臻用手接着飘下来的雪花,脸上的表情并不轻松,拧眉道: “下雪了。”

  他们准备了专业的登山工具,甚至提前看了天气预报,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天有不测风云,想拦也拦不住。

  他们已经爬完了五分之四的路程,很快就能登顶,就此放弃实在不甘心。

  但如果坚持上山,待会儿雪下大了就麻烦了。

  三人的视线交汇,祁无庸仿佛对现在两难的处境一点也不在意,笑眯眯道: “上,还是下?”

  是要赌一把去看山上的浩瀚风光,还是灰溜溜地回去,功亏一篑呢?

  付臻毫不犹豫地做出决定: “回去。”

  犯不着为了看雪景,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了,完全没有必要。

  他说完,旁边的颜思渊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决定很满意。

  “这样啊,”祁无庸微笑: “那就下去吧。”

  付臻闻言,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就见对方脸上还是挂着寻常的笑,眼神没有遗憾之色,似乎对下山这个决定没有任何意见。

  当然,不管祁无庸有没有意见,付臻都会下山,就算祁无庸想阻止也没办法。

  不得不说,这个决定实在是正确无比。下山的过程,雪越下越大,渐渐淹到了人的大腿处,就连行走都有些困难,如果之前坚持上山,可能就是有去无回。

  只是走到半山腰,因为雪实在下得过大,新雪加上旧雪,层层堆积,甚至引起了山体滑坡。前方的路被大雪封住,实在是寸步难行。

  付臻看了看前方,知道强行跨越是不可能的,分析道: “只能等搜救队来了,现在先找个地方避一避雪。”

  待在这外面,再过几小时说不定会被冻死。

  在这种艰难的处境,祁无庸依旧能笑得出来: “找一找有没有山洞之类的地方。”

  颜思渊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这种地方,会有么。”

  他并非质疑或者是阴阳怪气,只是单纯询问。

  在这种半山腰,真的能找到山洞这么神奇构造的地方么?

  又不是在拍电视剧或者电影。

  祁无庸还是笑, “会有的。”

  他的语气温柔而有力,哪怕是很离谱的话,听起来也相当具有说服力。

  颜思渊没有再说话,只是跟着他找山洞。

  就这样无头苍蝇一样走几分钟,还真就发现一个小山洞。

  洞不大,也不深,一眼就望到底了,洞口挡不住雪,雪被风吹着还是会往洞里面灌。

  付臻带了帐篷,直接将背包里的帐篷拿出来覆盖在洞口,用钉子完全固定住防止被吹飞。

  只是这样挡住了飞进来的雪和吹入的风,同样也挡住了外界的光线,三人在潮湿的山洞中,完全陷入黑暗之中。

  狭小寂静的山洞,三人靠得很近,仿佛连呼吸声都近得可以听见。

  不知道是谁突然笑了一声, “这里会不会有蛇。”

  想想还真是有趣。

  付臻有些无奈: “就算有蛇,你也不用担心,它们现在应该在冬眠。”

  哪怕明知道对方看不见,祁无庸还是点点头道: “嗯,我相信你。”

  “……不用相信我。”只是一个常识。

  “我摸到了。”久久不出声的颜思渊突然开口道。

  付臻有一瞬间没明白过来: “什么?”

  “蛇。”

  狭小的山洞骤然亮起,祁无庸举起手机手电筒光,饶有兴味地走到他身旁: “让我看看。”

  他将手机拿过去,就见颜思渊旁边正盘着一条又黑又粗的长蛇。

  祁无庸用自己的认知判断道: “三角头,通体漆黑,是蝮蛇么?”

  付臻也走过来瞧了两眼,淡声道: “应该是蝮蛇,有剧毒。”

  果然不是什么幸运buff进了避雪的山洞,而是进了蛇窟。

  祁无庸微笑道: “有干粮了,不错的蛋白质。”

  比起可能会苏醒的毒蛇这种隐藏的危险,还是被冻死的风险更高。

  付臻问道: “有带打火机或者打火石的么?”

  祁无庸随手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将就山洞里的一些被风卷进来的枯枝烂叶,就要点燃,勉强支起一个火堆。

  在按下打火机开关时,颜思渊突然出声道: “洞里温度上升,那条蛇可能会因为温度苏醒。”

  “这样么?”祁无庸微笑,手还是按下打火机,点燃了枯枝。

  阴冷潮湿的山洞,跃起一抹火光,点亮了黑暗的环境,也照明了祁无庸的脸。

  火光葳蕤,仿佛舔舐着祁无庸苍白的脸,他的脸不笑的时候,是相当薄情的长相,只是此刻因为暖色的光,平添几分温柔。

  他的笑不知道什么时候收敛了起来,随手将打火机又放进兜里,又开始在背包里翻翻找找,直到找到一把瑞士军刀,他脸上的笑意又重新挂在脸上。

  火光缭绕着锐利的刀锋,冰冷的刀尖闪过一丝寒光,祁无庸的视线从刀尖又转移到盘成一堆的那盘蛇身上。

  平时温柔的笑意又重新挂在脸上,只是配合着他手里拿着的刀,不仅没有往日的温柔和煦,反倒平添几分吊诡。

  他歪了歪头,笑着朝蛇走过去,渐渐蹲下。身子,语气轻柔道: “只要在它苏醒之前宰了它,就没有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