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铎的那些话, 到底还是对许南星有了些影响。
她看上去每天照常上下学,在学校时紧张地学习听课刷卷子,回到家也会按时完成所有学习任务……
外人瞧不出任何异样, 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现在的她到底是什么情况。
老师在讲课的时候,她会走神想到盛铎。
在家里翻开错题本打算做题的时候, 她脑海中又会出现他那张清俊的脸……
他看似没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可是她世界, 又处处都是他。
偶尔她也会骂自己两句, 就像那天刚挂断电话时,她说的那样。
可是并没有什么作用。
后来她也试着开导自己。
她想, 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能如愿以偿,那么多人的暗恋最后都无疾而终了, 她顶多算是他们中间的一员,没什么好接受不了的,也用不着多伤心。
但想着想着, 她又会觉得心酸委屈。
她想她和盛铎会不会真的就这样了啊?就这么不再联系, 然后等她上了大学后, 他们也就彻底不声不响的生疏了……
只要一想到这些, 她心里面就难受的厉害,时常忍不住鼻酸落泪。
不过再怎么样, 日子也还是照常的向前推进着。实验班黑板上的高考倒数日历,并没有因为许南星的悲伤心事, 而慢下来一点。
大家都紧绷着一口气更努力的往前拼,她也是经常在哭完之后, 擦擦脸,继续学习。
这天, 勤华高三实验班的同学在上完早自习后,迟迟没等来班主任。
不过大家没太当回事,中间的几分钟间隙班上的同学还是各自忙碌各自的学习,有的继续背书,有的还是刷题。
许南星早自习时翻了一本之前自己买的练习册做了两页,这会儿见班主任没来,她就继续往下翻了翻。
后来大概过了十几分钟,班主任终于出现在了班级里。只不过她看上去并没像每次那样,争分夺秒地走上讲台抓紧时间讲课,反而是一脸凝重地停在了门口。
“许南星。”
班主任在前面喊了许南星的名字一声,她不明所以地抬头看过去,和班主任视线对上后,对方看着她又说:“你出来一下。”
许南星下意识皱了皱眉起身走过去,腾 讯裙四咡贰二呜九易四七,哪想跟着班主任一块出了教室时,竟然在外面的走廊里看见了盛铎。
从除夕开始算,两个人几乎已经快两个月没见过了。此时他站在那里,身上穿着一件长款的黑色大衣,周身莫名有种沉重和肃穆的感觉。
他正在抬手打着电话,侧着身子,看不清脸上具体什么神色。许是这会儿听见了这边的响动,他微微转过头看了过来。
视线相交时,许南星竟然莫名其妙的从他眼神里,感觉到了一丝悲悯和沉痛。
她心头猛的一跳,一瞬间便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忽然袭来。
盛铎这时在那边匆匆挂了电话,他转身朝许南星的方向走,脚步非常急。
“你收拾收拾东西,然后马上跟我走。”
许南星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非常要紧的事,不然他不可能找来学校,也不可能说这样的话……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许南星忽然感觉手脚有些发凉,她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片刻,她问盛铎:“怎么了?”
盛铎垂着眸子看她,目光笔直而沉重。
隔了几秒钟后,他才缓缓地开口:“老师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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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天,许南星坐在车子里,只感觉像坠入冰窖一样,手脚冷得发硬,全身冰凉。
盛铎一直尽量冷静的在旁边和她说着话,交代一会儿的事。
“回去你随便收拾两套换洗衣服就行,书包的话……带不带都可以。我叫人定了两小时后去杭城的机票,你回去收拾完东西,我们马上就赶去机场。”
许南星一直没有出声,听了盛铎的话,很久很久,她才忽然问:“杭城,所以爷爷这些日子根本不在北城这边,而是在杭城?”
盛铎目视前方,语气有些沉重地回:“对。老师的病……只有杭城那边的专家团队,有医治经验,所以他后来就一直在那边。”
“你一直都知道。”
盛铎沉默片刻,说:“他确实一直有跟我联络,打问你的情况……然后每次通话,也会聊一聊他的病情。”
许南星一直低着头,她感觉自己脑袋里好像有千万种声音在响,可是她的意识好像又很空,很空。
她隔了好一会儿,才又有了完整的思绪,片刻,就听她问:“那他是什么时候……病情开始恶化的?”
盛铎握着方向盘的手下意识收紧,手背上有青筋微微凸起。半晌,他回:“一开始就是恶性肿瘤晚期,后来从一月份左右,开始频繁进icu……”
一月份……
一月份她在干什么呢?
许南星在一片冰冷混乱的思维里,努力想着自己一月份在干什么,好一会儿,她终于想起来……那段时间,她在准备期末考试。
她记得当时成绩发下来的时候,她还给爷爷炫耀过。
之后她还说了一块回朝木县过年的事,但是爷爷直接拒绝了。
想必那时候他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吧,频繁的进icu……是不是代表着他什么也做不了了。她还以为他回消息速度变快,是偷偷自己练习了……
现在想来,或许那些微信也不是他自己发的,而是找了别人帮忙吧?
许南星感觉一些细节像冰冷的海水一样,一股脑着朝她涌过来,她溺在了水里,痛苦的甚至都快不能呼吸了。
她坐在那又沉默了好半晌,然后问盛铎:“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实情呢?”
盛铎也没有马上回,无声半天,才说:“老师……交代的。”
老爷子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许南星,他觉得自己走了,她就没有任何依靠了。而他又当了一辈子的兵,骨子里无论了对自己还是对别人,总是强调着“自强”二字。
所以在他眼里,自己治病的事远不如许南星的学业重要,他不能让她在这种时候分心,也就一再强调盛铎不要透露半点风声。
可是许南星这会儿有些转不过弯,她心里被巨大的悲伤和自责充斥着,听了盛铎的话,她再也忍不住,抬头冲他大吼。
“可是他都快死了!!”
许南星咬着牙,通红的眼眶里含着泪,就那么控制不住的朝他重复着刚刚的话:“他都快死了!!要死了!!!!”
车子内部的空气仿佛这一刻都被震的粉碎,激烈的吼声和巨大的悲恸充斥在周围。
盛铎默默承受着许南星失控的情绪,隔了一会儿,他才低声和她说了一句:“抱歉。”
此时四周已经非常安静了,是那种沉重的死寂感。
许南星抱着脑袋在旁边稳定了一下情绪,许久后,她也闷声说:“对不起,我不该把情绪发泄在你身上的,我知道这件事和你没关系。”
其实许南星比谁都懂,爷爷交代不让她知道他生病是为什么。
他无非就是希望她能安心高考,以后有一个好的出路。
而且按照他的性格,但凡他还能坚持的话,他一定会咬着牙坚持到她高考结束的。
现在这样,一定是他已经痛苦了很久很久了,他实在坚持不住了……
许南星不敢再往下想,她用双手捂着脸,强迫着自己冷静下去。
可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顺着指缝一直流。
……
后来在飞机上,许南星混沌中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她和爷爷一块回了朝木县的那个家里,好像是一起过了上次没能在一块过的春节。
她还像小时候那样,懒散着躺在床上不想动。
爷爷从外屋回来,手里拿着一把新扫帚想要打扫,看见她在那悠哉悠哉的犯懒,气的胡子一吹,抬手用扫帚打了她一下,喊着让她赶紧起来干活。
后来许南星不情不愿地贴了春联,又扫了房梁。黑天的时候,她和爷爷一块出去放了鞭炮,回来时,电视里放着春晚,她还吐槽了两句晚会的节目越来越没意思。
爷爷后面一直笑呵呵的,跟着她唠嗑,又和她一块包了饺子。
后来快到凌晨时,爷孙俩在炕桌上摆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许南星夹了一个热气腾腾的饺子送进嘴里,然后被烫的一直呵气。
爷爷满脸慈爱地看着她笑,可笑着笑着,他的表情就渐渐淡下去了。
“小崽子啊,爷爷这回真的要走了。”
许南星夹菜的筷子一顿,那一瞬间她好像记起了所有事,也意识到了自己可能是在梦里。
她看着爷爷有些沉重勉强地笑了笑,苍老的面容间,尽是不舍。
“你啊,以后自己一个人了,得好好的。遇到事了别犯倔……好好吃饭,好好学习,好好过以后的人生。爷爷走了,就只剩你自己了,你不能让我一直担心,知道吗?”
许南星早就哭得视线模糊,她抽泣了冲着爷爷的方向一直摇头,哭着问:“老头,能不能不走啊……你走了……你走了我就没有家了。”
爷爷在那边也早已泪流满面,他含着泪勉强冲她笑着摇了摇头。后来许南星眼睁睁的,看着他身影慢慢变淡,最后彻底消失在眼前。
醒过来时,她整张脸都是湿的。
她有些茫然的呆呆看着前方,那一瞬间,她觉得全世界好像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一样。
后来飞机准时降落在杭城,出了机场后,盛铎带着许南星直奔出口。
他早就叫人安排了司机在那里等候,上车之后,司机拉着他们,直奔许老爷子生前所在的那所医院。
杭城今天的天气有些不好,天色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许南星和盛铎进了医院电梯便直接上了五楼。出来走廊时,他们迎面便看见了许家夫妇和许娇娇。
那一家三口看上去来了有一会儿,此刻正围在一起跟大夫问话,听见这边有响动,他们下意识都望过来一眼。
看见来人是许南星,他们脸上的表情各自都有了多多少少的变化。
许父像是有点意外,他没想到盛铎会陪许南星一块过来。
而许娇娇呢,因为之前书店里的事情,一直对许南星怀恨在心,所以这会儿再见她,脸上只剩下毫不掩饰的憎恨和冷漠。
当然了,他们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有许母反应激烈。她像是养成了什么习惯一样,只要看见许南星,身体就好像打开了某个开关,情绪瞬间就变得非常激动。
“你这个灾星过来干什么!”
她厉声呵斥了一句,声音大到旁边的医生都忍不住皱了皱眉,而盛铎站在这边,更是脸色一瞬间就冰冷地沉了下去。
许父还记得上次那件事的教训,虽然他当时不在现场,可是从家里那对母女的口述中就不难看出来,盛氏的这位总裁对那个小丫头有多看重。
因为老爷子的嘱托也好,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也罢……
总之他知道,现在自己那个女儿有盛铎在撑腰,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任由他们冷眼或是辱骂的小姑娘了。
想到这,他赶紧拽了自己妻子一把,然后一边按着她,一边给盛铎陪笑。
“盛总,您别介意哈,老爷子走了……大家心情都不好,情绪难免就有点控制不住了……”
说罢,他又看了看许南星。
“南星啊,你来了是不是也想问问你爷爷生前的情况?这会儿医生正好也在,你过来,我们一块问问。”
许母其实也知道自己老公的意思,可是她就是做不到对许南星有好脸色。
此时见许南星在那边真的迈着步子走过来了,她又是一个忍不住,朝她大吼:“你还有什么好问的!老爷子就是被你克死的!你这个灾星,谁靠近你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许父真是要被她气死了,眼看着盛铎在那边脸色越来越沉厉,他吓的一把就捂住了自己家那个死女人的嘴。
“对不起啊,盛总……她这给你们添麻烦了……不然你们先和医生说说话吧,我带着她去收拾老爷子的遗物。”
许父说完,还着急的对许娇娇喊了一声:“快点!娇娇,快帮我一起把你妈妈扶走!”
许母一直挣扎着,像是还想对许南星多说几句,但是许父一点机会没给她留,大手在她嘴巴前面捂的死死的。
后来经过许南星和盛铎身边时,许娇娇还冷冷地瞥过来一眼,但是许南星并没有多理会,径直就朝医生那边走去。
“大夫,我爷爷他……”
许南星和医生问了许多老爷子生前的情况,问到最后,她沉默了好半天,才再开口。
“那我爷爷他……走的时候,很痛苦吗?”
这回轮到医生沉默了,他沉重地叹了口气,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许南星鼻子一酸,心里也知道答案了。
后来医生走后,盛铎带着许南星先在医院走廊里的长椅上坐下。她表情怔怔的,有些失重的感觉,安静地坐在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医院的走廊此刻非常非常安静,任何声响在这时都会被无限放大。
盛铎本来想着陪许南星坐一会儿,就带她一块上楼的。毕竟老爷子的后事还要商量,许南星作为老人生前最疼爱的孙女,很多决定都要她来做。
而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窸窣声响,许南星还在安静的失神,并没注意到那边,倒是盛铎先转头看过去了一眼。
一个打扮朴素的中年女人,此刻正站在走廊那边的拐角旁,犹豫着往这边看着。
盛铎盯了她一会儿,她倒也没有害怕的反应,反而踌躇半晌后,朝这边走了过来。
盛铎站起来挡在许南星身前,先对上了那个女人。
“您有事吗?”
女人一脸的纠结,探头还往他身后瞅了瞅。
“这孩子……是许老爷子的孙女吗?”
听到这话,许南星立刻就有了反应。她坐在长椅上抬起头,对上女人的视线。
“我是,您是认识我爷爷吗?”
她一边说话一边站起身,抬手还轻轻推了盛铎一下。盛铎见对方好像确实不像坏人,便也没再拦着。
后来女人和许南星说,她是老爷子生前的护工,自打老爷子住院后,就一直是她在照顾。
“平时我和老爷子在一起的时候啊,他最喜欢跟我聊他孙女。他说孙女是个特别厉害的小丫头,脑袋聪明,长得也漂亮,还说有机会介绍我们认识,结果这……”
女人说着说着,也有点难受,抬手抹了一把眼泪。
“其实按道理我不该再来找你的,但是有件事,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了,总感觉就那么糊弄着过去,是辜负了老爷子对我的嘱托。”
许南星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眉头皱了皱,有点着急的语气:“有什么话您直说就行,和我爷爷有关的事,我肯定是要知道的!”
“就……老爷子生前,曾经给你写过一封信。很多页纸,他基本上每天都会往上添几行话,想起来什么就写点什么,直到前阶段,他都开始握不住笔了,还颤颤巍巍地写了两天。”
女人一直陪着老爷子走完人生最后一程,自然知道他的情况。他从来不提儿子儿媳,但是却每天都会笑呵呵的说起自己的孙女。
所以她一直都知道,老人临终前对孙女多惦念,多不舍。
想到这,她有些愧疚的样子,又说:“那封信老爷子一直交给我保管的,说以后他如果真的突然走了,就在你过来的时候,把信交给你。可是今天……今天那几个人先来了,那对夫妻领着的女儿知道了这封信的存在后,就一直管我要。
“我反复和她讲了,这是老爷子给自己孙女留下的,可是那个女孩怎么也不听,逼我一定要把信交出来,还说她就是老爷子的孙女。”
女人真的很急,也很愧疚,她看着许南星,有点激动的模样,“但我知道她不是啊!从来的时候我就听那两口子喊她什么娇娇娇娇的!可老爷子一直强调自己的孙女,叫许南星!我后来实在顶不住压力,没办法了,也只好把信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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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南星冲进楼上高级病房时,许家的三口人正在说话。
许父苦口婆心的叫自己老婆最近忍让一点,不要看见许南星就跟个疯子一样扑过去。
许母非常不服气,甚至还有点委屈,“这能怪我吗?她本身就是灾星!她克死了我的娇娇!现在又克死了老爷子!难道因为她旁边有人护着,我这个当妈的就一句都说不得了??”
许父一脸严厉,“你还知道你是当妈的??咱们家里怎么样都行,没人会多说什么!可是现在是在外面,刚刚还当着外人的面!你就是装难道都不行吗??那丫头是无关紧要,可是你现在还看不出来火候吗?她身边跟着的可是盛家!”
许娇娇其实每次听见这夫妻俩提起那个死人的时候,心里都会有些不舒服。
毕竟谁也不想和一个早死了十几年的人,共用一个名字。
不过她和许母不同,她最擅长伪装,哪怕此刻很不开心,她还是能很自然的讨巧微笑。
“爸爸,咱们就体谅体谅妈妈吧。当年姐姐毕竟是她一手带大的,姐姐的离世,她肯定会很难过……况且南星她,她确实也一直有点奇怪,小时候我在她身边,不也是经常受伤吗……”
许父面对着和亡女十分相像的这张脸,从来是发不起火的。
他重重叹了口气刚要出声,忽然就听见门口那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转头看过去,竟然瞧见是许南星跑过来了。
她的脚步真的很急,脸色也凉的像块冰。许父看着她这副表情,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先迎上前。
“南星啊,怎么了?你们不是在和医生……”
许父话还没说完,就被许南星狠狠推到了一边。她用的力气很大,许父没有防备,几乎是往旁边一个踉跄。
许母本来一直冷眼瞪着许南星,强忍着没出声。
可是这会儿见她这样对自己老公,她再忍不下去了,高声又是冲着许南星一吼。
“你是不是疯了!你居然敢这么对你爸爸??别以为你有一个外人撑腰,就能无法无天了!你……”
许南星现在一点耐心也没有,听见许母的话,她狠狠看过去,大喊了一句:“你他妈给我闭嘴!”
许母第一次见到这种盛怒状态下的许南星,她吓了一跳,还想再说点什么,可许南星那边已经有了别的动作。
只见她径直走到许娇娇跟前,一把扯过许娇娇的头发,疯了一样的把人往卫生间那边拖!
许娇娇一开始根本没反应过来,也没有防备,等到许南星整个人拽着她往那边拖的时候,她已经没办法挣脱了!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许娇娇感觉头皮一阵阵撕扯的剧痛,她整个人跌坐在地上被拖着向前,巨大的恐慌感和疼痛感,齐齐向她袭来!
“妈妈!!妈妈!!你救救我,你和爸爸赶紧救救我!许南星疯了!她疯了!!”
许家夫妻其实到这一刻,还是处在震惊当中的,他们没法相信从小逆来顺受的那个小姑娘,如今竟然会做这么可怕的举动!
当他们收到了许娇娇的求助,反应过来时,已经有些为时已晚。
许南星压根没给他们任何帮忙的机会,迅速狠绝的就那么扯着许娇娇的头发,硬生生将她拖进了卫生间。
病房里的卫生间收拾的很干净,许南星面无表情的把许娇娇往里面一扔,然后转生便反锁了门。
许母这时候已经完全反应了过来,她疯了一样的去按卫生间的门把手,大喊着:“你这个疯子!!你把我的娇娇放出来!!你有什么事冲着我来,你放了她!”
喊完这些话,她还着急的对着一旁的许父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啊?快点报警!报警!那个灾星她疯了!!她疯了!!”
……
盛铎追过来的时候,恰巧就看见了许父惊慌地掏出手机。
他简单看了一眼四下的情况,大概猜到许南星要做什么之后,便不动声色地抬手按住了许父的动作。
“许总,我觉得小孩子之间的事情,交给她们自己解决就可以了,你说呢?”
盛铎的话虽然听着像是建议和商量,但是语气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和威胁。
许父拿着手机颤颤巍巍的和他对视着,最后到底没有拨出去要打的号码。
……
这边,许南星没有管外面发生了什么。
她在确保了不会有人打扰到自己之后,便安安静静地转过了身。
许娇娇已经被她吓的四肢瘫软完全站不起来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许南星,哪怕小的时候自己那么欺负过她,她也从来没表露过这么可怕的状态。
此时的她,就好像地狱里来的魔鬼一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让人胆寒的恐怖气息。
见许南星面无表情的朝自己靠近,许娇娇害怕的向后蹭了蹭,警惕地看着她。
“你……你要干什么?”
许南星一句废话都不想说,冷冷地开口直接问:“爷爷的信呢?”
许娇娇表情一滞,眼底明显闪过慌张。
“什么爷爷的信?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许南星懒得和她废话,直接蹲下身又抓起了许娇娇的头发。
她的手力气真的很大,许娇娇一瞬间就感觉头皮紧绷剧痛。
她下意识就想去撕扯许南星的手,让她停下。可是还没来得及碰到对方,她就又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人控制着,狠狠向后一拽,接着……
又猛的朝墙面上一砸!
额头上刺骨的剧痛几乎一瞬间就把许娇娇淹没了,她崩溃的疯狂大叫着,哭着喊着还在想向外面的人求助。
“妈妈!爸爸!你们在干什么啊!!许南星她疯了!!这个疯子她要杀了我!你们快来救救我啊!!!”
许母在外面很着急,她和许父激烈的争吵声也隐约从门板那边传了过来,可是许南星丝毫没受影响,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的盯着许娇娇。
许娇娇的头发还扯在她手里,漂亮的脸蛋现在因为许南星在后面拉扯的动作,而狼狈的向上仰着。
许南星冷冷地瞧着她此刻的模样,又问了一遍:“爷爷的信呢?”
许娇娇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想嘴硬。
她皱着眉忍着疼,有些难受地闭着眼,咬牙道:“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爷爷的信,我不知道!”
她这番态度,彻底消磨了许南星最后一点耐心。她没再多说一句废话,拽着许娇娇的脑袋,就像拽着一个死物一样,狠狠的,一下一下的,又朝墙上砸过去!
许娇娇痛苦哀嚎地挣扎,但是一直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怎么可能敌得过在乡下长大的许南星。
几次三番下来,许娇娇不止没把自己救出来,反倒是被许南星砸的头晕眼花,甚至额前也渗出骇人血迹!
许南星短暂地放过了她一会儿,接着,许娇娇就听她又问:“现在知道我在说什么了吗?”
有血迹顺着额头流到了眼睛里,许娇娇透过一片红色看到许南星冰冷无波的眼神后,忽然也有些愤怒。
她忽然哼笑了一下,忍着所有都痛苦和恐惧,故意对许南星说:“你有什么可狂的啊?装的很厉害的样子,心里面说不定多着急多痛苦呢!哈!那个死老头死了你是不是很伤心啊?你现在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一个人都没有了!甚至连他给你的信,你都拿不到……哈哈哈!”
许娇娇现在的样子,简直恶劣的丧心病狂。
许南星盯着她一身狼狈发笑的模样,沉默半晌,朝后面转过身。
门口的位置旁边立着洗手池,宽大的瓷盆底下有一个防止漏水的纽扣,许南星把那个纽扣牢牢按下去之后,便打开水龙头开始放水。
在这间隙里,许南星又抽空把许娇娇拽到了这边。她像是意识到许南星要干什么一样,脸上终于出现了深深的恐惧。
“你……你要干什么!!”
许南星不搭理她,沉默着一把拉起来她之后,直接将人按到了水池前面。
已经蓄满了整池水的洗手池,此刻正晃荡着波光。
许娇娇看着这满满一池的水,手脚都开始害怕的发抖。
许南星还想给她最后一次机会,见许娇娇吓得一直不出声,她又面无表情地问了一遍:“我再问一次,爷爷的心到底在哪里。”
许娇娇害怕的一直摇着头,她死盯着水面,不停往后想要倒退。
可是许南星已经没有耐心了,她按住许娇娇的后脑,一把就将人按在了水里!
许娇娇几乎第一时间就痛苦地挣扎了起来,许南星并没有下死手,所以倒是让她有了挣脱的余地。
后来许娇娇浸了满脸水渍,狼狈地抬起头。她额头两侧的头发也湿了大半,此刻都湿哒哒的粘在了脸上。
她痛苦的想往后退,可是许南星却还一直抓着她。后来她实在受不了了,崩溃的哭着求饶。
“不行,这个真的不行……我求求你了,别……别再这样对我了……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
许娇娇真的被吓哭了,她可以忍受许南星砸自己的脑袋,但是却一点不能忍她把自己往水池里面按!
小时候在孤儿院的时候,其他孩子合伙欺负她时,曾经就一度把她按进装满水的盆子里。
那种濒临溺毙和死亡的感觉,哪怕过去这么多年,她也依然忘不了!
所以到现在为止,她从来不敢在浴缸泡澡,也不敢去泳池游泳……像今天这种,将洗手池接满的情况,她更是一次也没有试过!
想到这里,她对着许南星再开口时,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你想干什么都行,但我求求你,别再这么搞我了……我真的受不了!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许南星将她所有的恐惧都收进眼底,她眸色淡淡地看着许娇娇,沉默半晌后,说:“你以为我一直没发现这件事吗?”
许娇娇明显一愣,她不可置信张了张嘴,下意识回:“怎么可能……你……你如果知道的话,为什么还……”
许南星打断她的话,冷冷道:“因为我不想变成和你一样恶心的人。”
说罢,她眼神冷冰冰的最后问了许娇娇一遍——
“最后一次。爷爷的信到底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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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南星跑下楼的时候,直奔了医院后面的垃圾场。
那里累积了很多体积巨大的,装满垃圾的黑色袋子,它们一个挨着一个,紧紧都堆成了一座比人还高的小山。
这是整个医院一天下来的所有垃圾,有住院部那头单纯的生活类垃圾,也有手术室或诊室扔出来的医疗垃圾。
此刻外面已经飘起了雨,雨势不是很大,但却也把路面全部淋湿了。
盛铎紧跟在许南星身后,眼睁睁看着她什么也不顾的就冲进了垃圾堆。
她先翻了第一个垃圾袋,硕大的垃圾袋打开之后,里面倒出来了很多恶臭的瓜果皮核,还有混着剩饭剩菜的外卖盒子……
许南星一丝犹豫和嫌弃也没有,仔细的一处一处翻找着,非常认真。
雨势后来渐渐大了起来,四月的天气还不算暖和,雨水冲刷在身上之后,寒气几乎冻得许南星一直在打着寒颤。
她拼命打牙忍着,又埋头找起了下一个袋子。
只不过这次没有之外那么容易了,这回袋子里装的是医疗垃圾,她才翻了两下,手上就被不知名的玻璃划出了很深的一道口子。
盛铎本来一直默默陪着她一块找的,可是这会儿见到她的手流血不止,他再也忍不住,几步上前拉了她一把。
许南星看也没看他,很不耐烦的就甩开了他的手。
“你别管我。”
她说完之后,又埋头继续,手掌间的鲜红已经顺势低落到了地上,混在了一片雨水里。
血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流成这样……只能说明伤口真的很深。
盛铎皱了皱眉深吸一口气,没有管她是不是还想拒绝,一把就将她先从那堆垃圾中拽了出来。
许南星真的忍到极限了。
刚刚听见许娇娇说她把爷爷的信扔到垃圾点的时候,她心里就窝了一团急躁冲动的火气。此刻盛铎反复阻止她的动作,更是直接就将那团火气点燃了。
许南星再也忍不住,扯着嗓子朝他大吼。
“你到底要干什么啊??你难道没听见刚刚那个女人说的话吗?她把爷爷留给我的信扔到垃圾堆里了!!!”
女孩子此刻真的崩溃到了极点,她像是已经有些坚持不住了的样子,哭喊着对盛铎说:“那是爷爷留给我的东西……是他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了!你到底懂不懂啊?”
她仿佛真的要支撑不住了,脸色此刻惨白到了极点。平日里就有些瘦弱的身子,此刻更是单薄的摇摇欲坠,好像下一秒,她就随时要倒下去一样。
盛铎没了任何克制,他拽着许南星的手臂狠狠将她搂进了怀里,哪怕她疯狂挣扎着,他也没有再放开她的意思。
“我找人帮你!”盛铎大声在她耳边说着,试图安抚她现在的失控,“我马上找人帮你!!你相信我,老师留给你都东西一定不会丢,我一定会帮你找出来的!”
这番话后来果然让许南星渐渐冷静了下去,她无力地倒在盛铎怀里,再没力气给出任何回应。
后来盛铎带着她先去医院找人为她的手上药包扎,医生消毒的时候,他又去走廊给手底下的人拨去了电话。
一小时后,盛铎手底下的人终于带着许老爷子的信姗姗赶来。
许南星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已经躺了好一会儿,听见声音,她赶紧睁开了眼。
那人手里拿了一沓皱皱巴巴的信纸,每一张信纸上还都粘了透明胶带,像是后拼粘了一遍。
“盛总,您交代的东西我们找到了,信好像被人撕过,我们按照上面的编号一次粘好了,只不过……”
那人的话还没说完,许南星就有些等不及的撑起身子跑过去,一把将那沓信抢过来。
这次过来的是杭城这边分公司的人,他对许南星不熟悉,所以这会儿看见她都动作后,有意外吃惊地看向盛铎。
盛铎给对方示意了一个手势,叫他不用管。而这边,许南星在拿到信之后,第一时间便站在原地看了起来。
信上的字迹果然是爷爷的,但是信纸每一张都有一大团污秽,她几乎每一页都只能看到开头的几句话——
【小崽子,你拿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去找你奶奶了吧……】
【朝木县的那个房子,我和你爸爸说好了,一定留给你。他……】
【你太瘦了,以后不能因为减肥不吃饭啊!】
一页一页的,一开始的字迹还算整洁工整,可是越到后来,上面的字就越开始歪歪扭扭了,甚至最后两页,都有些认不出他在写什么。
许南星好像从后面的字迹里面,看到了爷爷生前痛苦的模样。
而最后一页的字,已经完全连字形都没有了,歪歪扭扭,横不像横,竖不像竖。
许南星知道,这一行老头一定是忍着巨大的疼痛落的笔,她看不懂他写的是什么,可是却又好像什么都懂了。
爷爷那时候一定很想她吧?
他怕她担心,怕影响她的学业,所以他忍着疼痛,忍着思念……把人生最后一个阶段里,所有所有的一切,都落在了这封信上。
他从来不怎么主动联系她,可是她每一次发消息,他又能很快就回复。
爷爷……是不是经常在等着她找他啊?
想到这,许南星忽然闷声问了盛铎一句:“爷爷之前经常会找你问我的事吗?”
盛铎站在那里沉默片刻,接着点了点头:“老师身体还能支撑的时候,几乎每天都给我打电话。”
这一刻,许南星再也支持不住了,她用双手捂住脸,无力地蹲下身子嚎啕大哭——
爷爷离开前的那段日子,该有多难受啊,她如果在就好了。
那时候,她如果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