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并不知道,柳思南愿意呈现在外面的模样,向来都不是唯一的她。

  “我能理解,这种天生的缺陷对人的影响非常大,左右我也没有受伤,不会追究她的责任,”柳思南从柜子里取出浴巾,面无表情地说着安慰的话,“但话又说回去,蓝凌今天约我出来,是为了劝我离开李锦屏,听上去她与李锦屏有旧交,李锦屏应该不会把她怎么样。”

  “李总怎么可能和她亲近,”蓝齐非常纠结,“我真的不知道她和李总是怎么认识的,但在李总心里,谁都比不上你的分量,蓝凌做出那种傻事,我真的很担心李总会……”

  柳思南打开浴室的门,放水在浴缸里。

  她瞅着镜子里发丝滴水的人,面容苍白,眼神冷漠,轻声打断了她的话,“李总那边我会去说的,但她不一定会听,毕竟我和她已经分道扬镳了,我也不愿意去找她,她也不愿意总是替我解决麻烦。”

  蓝齐自然不会挑剔,感激不已道:“谢谢老板,你能去说一句,肯定比任何人都有用。”

  挂掉电话后,柳思南嘴里扯出一抹冷笑。

  莫名其妙被针对的是她,被用指甲锉当做刀片抵在脖子上的人是她,被人一纸离婚协议书扫地出门的是她,还在努力挽留这段婚姻却被告知对方已经另寻新欢的是她。

  一件件事就是一个个巴掌,狠狠扇在她脸上。

  正常人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打击,可能会消沉颓丧,也可能会重新振作,但柳思南不一样,她是一个极度悲观的厌世之人。

  没有认识李锦屏之前,她家道中落,流落异国,亲手处理好父母的丧事,挣扎在底层求生,从外表上看,只是狼狈了一点,黯淡了一些。

  可内里早就是一块长满苔藓的腐烂的石块。

  母亲在她面前自杀时喷溅的鲜血,猩红一片;父亲僵硬的身躯,死不瞑目。

  自己孤身走夜路时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抵在后腰的刀、抢空的钱包、砸破的额头、远处的枪响……犹如附骨之疽,如影随形,从未离去。

  这些似乎沉淀在岁月的长河里成为过往,在李锦屏伸出手的时候,在李锦屏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向前走的时候,在她回国之后。

  可苔藓终究是苔藓,就算蒙上一层绿色的阴翳,长满七彩的小花,秋风一过,照样会露出内里斑驳丑陋的疮疤。

  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她。

  柳思南给李锦屏发了条信息。

  【南】:让蓝凌回家。

  然后点击联系人,添加黑名单。

  继而,拉黑了李锦屏所有联系方式。

  浴缸里的热水冒了出来,柳思南闭上眼,把自己沉入热水里。

  就像沉进没有底的深渊。

  一直往下坠。

  —

  两天后就是《跨界舞后》的彩排,柳思南手腕的伤势好了许多,带着绷带不影响正常活动。

  “可以正常参加。”柳思南一手拿着电话,一手端着孙嫂给她熬的营养汤,化妆师早上来给她化了一层淡妆,在眼尾处晕开一小团粉红,衬得一双桃花眼精致无比、妩媚动人。

  上一回发的自拍反响挺好,她的粉丝构成基本上分成两类:一种是她的事业粉,摒弃她各种附加形象外,对她的业务能力提出肯定,这类粉丝占比一多半,算不上粉丝量巨大,也还勉强可以够得上超一线。毕竟她走国际秀场,国内超级能打的业务能力,放在国外万花齐放的秀场上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那种,做不到第一,就会显得平庸。

  第二类就是她的颜值粉,活跃程度之高,简直甩开她的事业粉十条街,她走一个秀不会有什么反响,出红毯图、自拍图、营业图的时候,评论能瞬间盖上万层楼。

  蓝齐让她有时间多拍一些生图,囤着慢慢发,保持更新,今天就化了妆,打算等会儿拍点照片。

  蓝齐在电话对面翻文件,把注意事项再讲了一遍,“这次彩排安排了不少观众,可能会有视频泄露的风险,而且赵启冉作为节目的投资商,会在后面几期以特邀评委的形式出现在节目里。”

  赵启冉这个名字勾起她不太美好的回忆,柳思南默不作声喝着咖啡,平静道:“我知道了。”

  “赵启冉,”蓝齐犹豫了一下,“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柳思南简短道:“说。”

  蓝齐有点担心,“她好像和节目组那边提前打了招呼,在节目里,可能有人会为难你。”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全网黑,”柳思南淡漠笑笑,“但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蓝齐纠结道:“不管怎么说,你在节目里注意一点,彩排之后很快就会安排集体住宿,到时候连续拍摄一个多月,一定要小心身边的人。”

  柳思南把杯子撂在桌面上,轻声道:“知道了。”

  孙嫂又给柳思南端来一盘煎得黄澄澄的鸡蛋,啰嗦道:“听小雪说你爱吃鸡蛋,再多吃一点补补身子。”

  说完她转身往厨房走,还有食物没端出来,一边走一边懊恼得自言自语,“这补了一个星期也没见胖,我的厨艺退步了吗?不应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