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柴舒窈和杜怀信这么当众一闹, 二人将要结亲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很快便传到了柴绍和李秀宁的耳中。
柴绍早就知道这个妹妹的小心思,但他万万没想到柴舒窈居然如此胆大,一时之间他颇有些妹妹胳膊肘往外拐的不忿。
他看着得知消息后就一直挂着笑容的李秀宁, 居然有些莫名的委屈:“娘子瞧瞧舒窈。”
“我又不是什么棒打鸳鸯的兄长, 她在这么多人面前放下豪言, 瞧着对那位的喜欢都超过我这个兄长了。”
听着这酸溜溜的语气, 李秀宁忍俊不禁:“这事她之前找我来商量过。”
话落她见到柴绍愈发懊恼的神情,不由自主打趣道:“舒窈既叫我一声嫂嫂,那她喜欢的人就是绑也要绑到柴府。”
“我便说当年为何李家强硬择了我为婿,原是娘子的主意?”
像是捉到了漏洞一般, 柴绍笑着凑近李秀宁就要将头窝在她的颈间, 一时有些自得。
李秀宁微微后仰身子,顺势垂首轻轻在柴绍唇上啄了一下:“是啊, 所幸成亲后你的表现我还算满意,若不然我便休了你。”
虽是玩笑的话语, 可李秀宁的眼眸深处却是认真:“我为公主,想要什么人找不到。”
柴绍没有半点生气, 反倒顺势将头枕到李秀宁的膝上:“得娘子垂怜,我之所幸。”
李秀宁轻抚柴绍的发梢:“杜郎君虽然因着此次平刘武周而得陛下一个县公, 但不过一个虚名, 外人哪里看不出来是陛下的敷衍。”
“杜郎君可是一路跟着二郎起兵的功臣, 到头来就这么些封赏,实在叫人寒心。”
柴绍原本还有些笑闹的心思,如今听闻李秀宁说起正事,立马严肃下来:“杜, 不对现在该叫子诺了。”
“我同子诺相处的日子不算短,他为人机敏又肯吃苦且洁身自好, 作为妹婿是个很好的人选。”
“只是子诺与二郎绑得太过深了些,现在瞧瞧不论是太子还是陛下都有忌惮二郎的意思。”
“若是最后二郎失败,只怕后果不妙。”
李秀宁长叹口气:“我瞧你面上相信二郎,原来私心里依然是担忧的。”
“我却从不这么认为,自刘武周后,你瞧瞧朝中,哪个不是对二郎心生敬佩,更别提百姓了。”
“便是有些地方只知秦王不知陛下我都是不奇怪的,而二郎向来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
话落,李秀宁指尖抚平柴绍蹙起的眉头:“你和我与二郎也是亲近的,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想这么多做什么,倒不如安心帮扶二郎。”
“说起来,这几年我虽然深居简出,但也是借着各种借口同朝臣有私下往来,倒也拉拢了些许官员。”
“柴郎可不许落后我。”
柴绍敛眸沉思片刻,最终轻轻点头。
但是见着此刻气氛沉重,柴绍话锋一转道:“未来如何未来再说吧,当务之急是舒窈和那个臭小子之间的事。”
李秀宁轻笑:“我早就想好了,昨日便进宫为柴舒窈请了道赐婚圣旨。”
“陛下也知晓自己赏罚偏颇,为着给二人做面子,这个圣旨倒也算好求。”
柴绍当即起身笑逐颜开:“我这便将好消息告诉子诺去。”
自从得了圣旨后杜怀信便一直乐呵呵的,瞧着那嘴角就没下去过。
他那一幅傻样还忙着收拾衣着,李世民无奈扭开头:“行了,收拾好了便跟我进宫向陛下谢恩吧。”
“陛下早在私下与我说过,大概六月底七月初便要出征洛阳,你也得去。”
“这一个月的功夫能过完三书中的两书便算不错了。”
“你最要紧的还是日后上了战场多顾惜些自己的身子,以后也是有家室的人,莫要让柴娘子伤心。”
杜怀信点头跟着李世民的步子走出了自己的宅子:“六礼中的采纳是不是要带大雁去女方家来着?”
“只盼望自洛阳回来后二郎帮着我一道去捉活雁。”
李世民勾唇:“放心好了,你的婚事我亦是看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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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太极宫。
本想谢过李渊后便走的,谁料李世民与杜怀信二人在回程的途中居然意外遇上了太子齐王一行。
“哟,这不是战功赫赫的秦王吗?终于舍得来见见陛下了?”
一道戏谑讥讽的声音传入在场众人耳内,李世民脚步一顿,转头便瞧见了李元吉眼眸中的讥讽。
在场之人只一个杜怀信身份最低,行礼后太子齐王都没有理会他,李世民上前一步将杜怀信护在身后。
抬眸看向沉默的李建成反唇相讥:“太子也该多管管身边人,省得日后齐王说了错话连累太子的清誉。”
李建成眉心一跳,挥了挥手让周遭跟着的宫女内侍退下,一时之间在场不过四个人罢了。
李元吉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他与李世民每次见面都是针尖对麦芒,倒也不生气李世民的暗讽,反倒笑容满面地看向李建成。
“大兄,你瞧如今的秦王多么嚣张啊,我只是实话实说,怎么就是连累了大兄的清誉?”
“难不成在二兄眼里大兄便是这般亲小人远贤臣的人吗?”
李建成冷笑:“二郎外出打仗日久,日日见着血腥杀戮只怕心中早就没有了亲情。”
“可怜陛下心中最要紧的便是二郎,陛下对二郎的关怀便是我这个太子都是嫉妒的。”
“现如今谁不知晓二郎大肆招揽人才入府,谁知道是不是觊觎皇位,真真狼子野心!”
李元吉啧了声,似笑非笑地看向李世民:“是啊,二兄你毕竟为人臣为人子,既然地处嫌疑之地,不是更应该避嫌吗?”
“怎么如今反倒还巴巴地凑上去,都是陛下的儿子,自然是要为陛下分忧的。”
李元吉说着瞥了眼李建成,见他面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这才哈哈大笑:“大兄怎么还不告诉秦王呢?”
杜怀信心头一紧,下意识看向李世民。
就见李世民面上无波无澜,只是嘴角挂着讥讽的笑容平静地盯着李建成。
李建成仿若想到什么一般,不紧不慢道:“为了帮二郎一把,早些时候我特地奏请了陛下,择些你府中的官员,将他们调到外地任职。”
“如今大唐初建,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二郎府中能人众多,如此既为陛下分忧,又能消除二郎与陛下之间的隔阂。”
“二郎你说说,我这个大兄做得如何?”
欺人太甚!
这分明就是怕影响到自己的太子之位。
杜怀信咬牙,可如今这个情况他根本无法开口,若是冲动反倒还会连累李世民。
李元吉满意地点头,大兄总算是被他激出了些血性,如今对着李世民嘴上功夫倒是长了不少。
场面一时陷入死寂。
就在李建成与李元吉自得时,谁料一道突兀的轻笑响起。
“倒是麻烦大兄了。”
“我身上既担着尚书令一职,那为陛下择选官吏便是我的职责。”
“君相和谐,如此朝廷才能安稳。”
“陛下忧心大兄的本事,让大兄处理非军国大事。”
“我府中如何,便是连陛下都没有说什么,大兄如今倒是来指摘一国宰相的行事了。”
“这手未免伸得太长了些。”
这简直是戳中了李建成心底最深的痛楚。
他呼吸急促,双手背在身后狠狠握拳。
要说他这个太子当得最憋屈的地方就在此处。
李世民是尚书令拉拢官员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可他呢?
李渊是君,李世民为相,他这个太子反倒没什么实权,连死忠自己的班子都组不出来,大部分都是冲着太子的头衔而非他这个人来的。
眼见李建成不说话,李世民嘲讽一笑:“陛下先前还嘱咐我要多多忧心洛阳局势,大兄若无事,臣弟便告退了。”
然后李世民便不再管这二人带着杜怀信一路往承乾殿赶。
留在原地的李建成怒极拂袖,李元吉内心可惜,也不知晓要如何才能让李世民生气啊。
他摇摇头看向李建成,耐不住性子,与李世民一比差得太远。
若是最终能扳倒李世民,想来取李建成不过易如反掌。
想到这,李元吉勾唇。
匆匆踏入承乾殿,李世民这才冷下面容。
“二郎,若是府中人走得太多可如何是好?”
杜怀信忧心忡忡,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就见房玄龄自一旁走出。
房玄龄晃晃手中的东西冷静道:“陛下的手敕和调令先一步到了我的手上。”
李世民蹙眉,此事中最令他关注的并不是李建成,而是李渊。
他知道李建成是为了什么,也同意了这个请求。
只怕是李渊想要拉着李建成做靶子。
“所幸陛下并未点具体的人,只规定了大致人数。”
房玄龄一面说着一面打量李世民的神色,见他好似并没有很生气这才继续道:“贵精不贵多。”
“二郎府中招揽太多人,难免树大招风,也易让些心思不正的人钻了空子。”
“秦王府如今鱼龙混杂,此次调令正好是个机会。”
杜怀信这才松了口气:“如此便好,那么择选人选一事还要多麻烦房公了。”
房玄龄轻笑道:“其实也并不麻烦,排除些投机的,克明是一定要留下的。”
“克明为人聪慧洞察事理,有王佐之才。”
“大王若想经略天下,非此人不可。”
李世民沉吟点头,他倒是很放心房玄龄。
李世民很快将事情放下,只是内心琢磨着方才与李建成的对峙,叹了口气。
本不欲多理会李建成,只是念着李渊如今偏颇的态度,怕是日后少不了要同他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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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外城,青城堡,军营。
罗士信迅猛如电,在眼前小兵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便鬼魅般上前。
长枪直抵小兵咽喉。
小兵下意识咽咽口水,僵着身子抬眸打量罗士信的神情。
就见他眉眼冷峻,一双眸子毫无感情地盯着小兵,就像是在盯着死物一般。
其中居高临下的不屑之意令小兵打了个哆嗦。
下一瞬罗士信利落收枪丢下一句:“退步了,这段日子想必是偷懒了。”
小兵呼吸一紧,赶忙讨饶道:“总管你便放了我吧,这段日子实在是忙碌。”
罗士信没有理会:“上了战场可没人会可怜你,未来几日你的训练翻倍。”
小兵脸一垮,知道若是再多说废话估摸军棍就招呼上了,只好眼睁睁看着罗士信越走越远。
感受到身后幽怨的目光,罗士信禁不住轻笑出声。
刚在脑海中复盘着方才的战斗,就听得左侧有脚步声传来。
他蹙眉扭头,就见他的亲信面带兴奋,走到他面前行了个礼这才道:“陛下的令和秦王的教都下来了。”
“秦王不日便要出兵洛阳,招了总管一道讨伐王世充。”
罗士信眉头微挑,语带玩味:“秦王?”
亲信连忙点头,激动道:“就是那个出征必胜的秦王!”
话落,亲信突然反应过来,面前的这位罗总管向来自傲得紧,如今当着他的面夸别人不知晓罗士信会不会生气。
可万万没想到罗士信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是眼眸一亮,勾唇道:“早就听闻秦王本事不凡,一手射术冠绝天下。”
“做为元帅亦是厉害得很,据传当世无人出其右。”
说着罗士信愈发兴奋,瞧着亲信不解的目光,扬扬下颌自傲道:“也不知道是我这一手长枪厉害,还是秦王射箭的本领厉害。”
“名声出众的秦叔宝程咬金尉迟敬德三人皆拜伏秦王。”
“我倒要瞧瞧是真是假。”
罗士信握着手中长枪耍了个漂亮的花样:“可千万别是吹嘘出来作假的。”
而后他哼笑一声:“不若的话,便太叫人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