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尔睁大碧眸, 震惊地看着瓦莱特轻松将一块坚固至极的高纯度星石捏得粉碎。
他的天文学知识算不得顶好,但也知道星石是一种十分稀有、硬度极高的矿石。
因为华丽的色彩广受贵族们的欢迎。
“好厉害!精神力触手都这么厉害吗?”
丹尼尔露出崇拜的目光。
难怪瓦莱特能成为远征军团的上校。
丹尼尔不知,此时瓦莱特正在暗暗懊悔。
一会儿朗斯特皇后回来, 看到消失的星石摆件, 该如何补救。
这种程度的力量, 对拥有多年魔尊工作经验的瓦莱特来说,的确算不上什么。
得到如此真心实意的夸奖, 瓦莱特纠结要不要告诉丹尼尔真相。
想将精神力触手运用到轻松捏碎星石的程度, 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勤于练习就有希望做到。”
瓦莱特没把话说满。
毕竟几人终得鹿。
强大的力量没有生物不向往, 但最终得到力量的只是少数。
丹尼尔温柔的碧眸中满是坚定。
以魔尊的眼光来看, 丹尼尔的性格温润、缺少攻击性。
这也是初入虫族的他在明知泰伦公爵派虫跟踪过自己时, 还能跟丹尼尔成为好友的原因。
侍从送来丰盛的下午茶。
丹尼尔对皇家精美的下午茶向往已久, 只是刚从手术室中被救出, 食欲不比平常。
他动作优雅地尝了一口巧克力覆盆子蛋糕, 巧克力中的□□刺激了内啡肽和多巴胺释放。
丹尼尔此刻正需要化学物质带来的放松和幸福感。
他又用了些薰衣草奶茶。
银发碧眸的漂亮雄虫眼中犹有困惑, 把宝瓶公爵的话转述给瓦莱特:
“兰德里柯建议我去争取天鹰公爵的位置。我从没想过自己有可能获得公爵的头衔, 老秃鹫肯定不会答应的,我也、不想跟老秃鹫多接触……”
“宝瓶公爵告诉我,就是老秃鹫想让我接受序列提升手术的, ”他抿了口香气浓郁的薰衣草奶茶, “我有些难以置信,又觉得如果真是老秃鹫命虫干的, 也没什么可震惊的……”
“瓦莱特。”
即使刚从危险中脱身,丹尼尔仍习惯性地维持着优雅的仪态。
好像这种优雅是保护他的盔甲, 或者说, 丹尼尔在潜意识中, 将自己对公爵的顶撞和后续的遭遇扯上关系。
被束缚带绑在手术台上, 是他违背天鹰公爵意志的下场。
“如果你是我的话,你会怎么做呢?”
瓦莱特思考了一会儿,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
他思考的同时消灭掉了两个浅蓝紫色的梦幻星河布丁。
梦幻星空布丁装在三层甜点盘中,布丁周围点缀着几颗同色系的水果软糖,摆放成小狮座的形状,精致好看。
魔尊变成丹尼尔的话,大约会第一时间尽力从天鹰公爵府逃走。
可要是时机不巧,穿来时已经被绑在了手术台上注射了麻醉剂,而手术又不幸失败,那就只能重选夺舍对象了。
如此看来,成为瓦莱特,是他充满坏运气的魔修生涯中,可排前三的幸事了。
瓦莱特拿起第三颗梦幻星河布丁:
“我的选择未必是好的参考,无论你是打算接受兰德里柯的建议,还是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我都乐意提供帮助。至于我的话,大约会选择接受宝瓶公爵的建议。”
丹尼尔神色困惑:
“我之前并不喜欢射击器,也不喜欢机甲。如果不是遇到今天的事,我应该也不会生出练习精神力的想法……”
“我只是想不明白……我的姓氏是道格拉斯,我的序列属于高序列,我还是个雄虫。我最近一直待在天鹰公爵府中,可为什么、我会遇到这些?我只想成为一个游遍星系的美食家,我从没伤害过别的虫!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我……”
他停顿了一下:“如果我有锋利的虫翼就好了,我就可以轻易切断那些束缚带。”
瓦莱特取过第四颗布丁,忍不住提醒道:
“如果你是B序列的雌虫,限制你行动的就不会是几条束缚带了。”
而是高压电击手铐、虫翼限制器、大剂量镇定剂等更难逃脱的方式。
丹尼尔反应了一下,勉强接受了这种观点。
瓦莱特边吃布丁边想,该怎么回答丹尼尔的困惑。
大约是不同世界观念的参差,修真界中的稚儿都不会问“为什么坏人要伤害我”这种问题。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修真界中,这句话已经普及到灵智初开的妖修都知道的程度。
但该如何告诉丹尼尔呢?
从修真界的魔尊成为阿卡德帝国的雄虫,还与塞西尔上将结为道侣。
晏随洲偶尔会有不真实感。
亚夏虫族科技发达,可以不用修为穿梭于群星之间,看起来比修真界的生活更舒适容易。
或者说,这不是一个必须付出艰辛努力才能活下去的地方。
至少对于瓦莱特的身份来说是这样。
只是多年积习,一朝难改,也没想要改。
他习惯性坚持着修真界的生存法则。
未雨绸缪,有备无患。
可魔尊也不是生来便喜欢如此疲惫的生活。
这两种生活方式与心态间,理应存在一个平衡点,一个近似最优解。
他还在寻找近似最优解的位置。
不过,在阿卡德帝国,身为高序列贵族雄虫,丹尼尔的遭遇实在是无妄之灾、极小概率的事件。
除了脑子不正常到一定境界的泰伦公爵,估计连雄保会的工作虫都没听过,哪个虫会主动让自己的子嗣接受这种死亡率近三成的非法手术。
瓦莱特问丹尼尔:“哪个虫答应过你,道格拉斯家族的高序列雄虫一定不会受到伤害?”
丹尼尔被问住,想了想道:“……塞缪尔?哥哥说过会保护我。而且等我虫婚后,我的雌君也会保护我的。还有雄…… 还有很多军雌和警卫,他们都会保护雄虫。”
他本想习惯性地说雄保会,但想到自己的遭遇,中途改了口。
瓦莱特听后更加确信,丹尼尔应该把网名改成“丹尼尔就是小猫咪”。
“好吧,”瓦莱特吃掉颜值极高的梦幻星空布丁,仿佛一口吞下一整个星系,“其实任何虫答应你的都不算数,只有自己能做主的才算数。”
丹尼尔听后,进入思考模式,有点呆呆地停下吃甜点的动作。
瓦莱特却又取了一颗星空布丁:“雄虫性别、序列等级、贵族出身,是帝国中许多虫竞相追捧的东西,看起来拥有了它们,就有了自己做主的权利。”
他仔细解释了自己的观点,这也是瓦莱特第一次在虫族分享修真界的理念。
“我却认为这些只是假象,”瓦莱特决定学习星空布丁的做法,回家做给塞西尔吃,“也许我的想法有些奇怪。我不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也从未期待过它们可以,”他尽量找到一个不突兀的修辞,“保护我的安全。我的安全自然是我自己的责任。”
说完这些,瓦莱特唇形微动、极低声地又补了一句:
“如果我连‘保护自己活着’都做不到,还不如……”
于自身,晏随洲告诫自己“只有强者才有存在的资格”。
这并不代表晏随洲希望生活在一个只容许强者存在的社会。
阿卡德帝国现今仍有许多不足,但比起修真界,这里更有希望变成他理想中、得道飞升后的合于大同的世界。
丹尼尔不懂唇语,也没听到这一句。
不远处,早已成年、成为执掌一个军团的上将的塞西尔终于聆听完艾萨克舅舅的教诲。
饶是高序列雌虫听力敏锐,塞西尔和艾萨克陛下也没听到瓦莱特最后的唇语。
但从“只有自己能做主的才算数”开始,被两位听力极佳的雌虫听了个遍。
艾萨克陛下有点意外从雄虫瓦莱特口中听到这些,他深深看了眼塞西尔。
两虫去了一旁花园的凉亭,没来打扰两个雄虫的交流。
“……总之,这就是易地而处情况下我的想法,听起来有点怪,觉得难以理解接受也无妨。如果你愿意,可以把你的感受分享给我。你需要射击器练习或者精神力训练方面帮助的话,我也很乐意帮忙。”
丹尼尔终于从看着有点呆的思考模式中脱离,他用力点头:“不难理解的!虽然我之前、没有听过这种观点,但我相信你的话,一定有道理。”
丹尼尔的碧眸中已经被信任和崇拜占满。
瓦莱特还想告诉丹尼尔,没必要盲目相信他的话。
他也没找到“近似最优解”的位置呢。
不过这些还是以后再说吧。
瓦莱特补充道:“对了,虽然我说过,精神力触手比射击器更有用,但在这种事上,我更主张多多益善,多学一种技能没什么坏处。”
丹尼尔连连点头时,瓦莱特又“吞下了一个星系”。
瓦莱特趁机向小猫咪安利新运动:“相信我,射击和射箭都是非常有趣的活动。首先,你找到目标,在合适的时机扣下扳机或撒放弓弦,看着子弹或箭矢直直向目标而去。”
说起这些,瓦莱特的红眸熠熠生辉:“那会是极有成就感的美妙体验,只有亲自试过才知道……”
喜好甜食的丹尼尔终于反应过来:“我知道了……等等,瓦莱特,你已经吃了多少个布丁了!”
瓦莱特满不在意道:“五六个、或者七八个?我没仔细数。”
说着,他将叉子伸向盘中倒数第二个布丁。
丹尼尔再不顾贵族的用餐礼仪。
他强在瓦莱特邪恶的叉子伸向无辜的布丁前,把整个盘子护到自己面前。
瓦莱特笑道:“好吧,剩下两颗都是你的。”
丹尼尔尝到第一颗梦幻星空布丁,评价道:“不错,但也没有特别好吃。”
话音刚落,只见瓦莱特居然用精神力触手卷着叉子,抢走了盘中最后一颗梦幻星空布丁。
“你……”
说话不算数。
丹尼尔被瓦莱特不按套路出牌的举动惊呆了。
他想到瓦莱特刚说过的:任何虫答应你的都不算数。
“这是怎么做到的?”
丹尼尔聚精会神,试着伸出自己的精神力触手。
第一步在瓦莱特的指导下不算困难。
但更精细的操控并不容易。
光滑的金属叉子很容易从精神力触手中滑落,丹尼尔试了几次,没能成功。
“这需要一点技巧,”瓦莱特悉心指出丹尼尔失败的原因,“和不断练习。”
数次练习后,丹尼尔终于成功用精神力触手卷起一个抹茶可可泡芙,却在入口时不小心蹭了一脸的可可奶油。
丹尼尔没有急着擦掉脸上的奶油:“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在维纳利亚宫里做出这么出格的举动。”
作者有话说:
题外话,因为参与下午茶的只有瓦莱特和丹尼尔两个雄虫,皇家厨师才准备了“梦幻星空布丁”这道甜品。
通透的浅蓝紫色布丁使用了蝶豆花作为天然染色剂,朗斯特皇后听说瓦莱特想做给塞西尔吃后,果断拒绝了分享菜谱。
这难不倒瓦莱特,他用了点小技巧,成功做出星云布丁、凤凰座布丁等造型复杂的高难度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