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教被毒害的事情越演越烈, 短短一夜的时间,钵多哈教会总部门口便驱散了八.九波来寻求公道的信徒。

  第二天上班时间才开始,迪尔和陆栩便来到了钵多哈教会总部, 打算打听更多关于勒蒙斯的事情。

  陆战探索营小队成员们在得知勒蒙斯被钵多哈教会护法下令囚禁的事情后, 愤慨的情绪一直在众人心中久驱不散。

  勒蒙斯在应激的情况下打伤钵多哈教会的护法确实是他的错误,但是勒蒙斯好歹是军部的一名军人, 被钵多哈教会直接关押起来限制人身自由, 这完全是在藐视军部的权威,同时也是对陆战探索营小队的漠视和挑衅。

  如果再往深一点思考, 很难不让人觉得钵多哈教会是在借由此事一点点试探军部的底线。

  而且勒蒙斯母亲毒害主教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 让人觉得一直以来都善良可亲的阿那仅仅只是钵多哈教会的牺牲品,然而阿那突然的死又给这件事蒙上了一层擦不干净的灰尘, 让真相变得分外无力且苍白。

  迪尔和陆栩刚到钵多哈教会总部门口的时候,这里的安保人员才刚刚驱散了十几个来抗议的信徒。

  迪尔和陆栩边走边小声商量着如何顺利进去,然而这些安保人员见到两人靠近, 不问缘由便直接让安保机器人将他们围了起来,并在一旁语气不是很好地呵斥他们让他们赶紧离开。

  突然被这样以攻击警戒的姿态对待,迪尔和陆栩心中一凛, 顿时展开了防御的架势,手已经悄悄放在了腰间隐蔽收藏的枪械上,两人面面相觑一眼, 见情况竟然如此严峻, 心中更是生起气来。

  迪尔看向不远处一脸麻木且死鱼眼的安保人员,冷着脸说道:“麻烦确认清楚,我们不是你们要驱赶的信徒!”

  那些安保人员对迪尔的话置若罔闻, 只道:“针对现在的局势,我们不能放任任何一个可疑的人进去添乱, 你们这是在给我们惹麻烦!”说着一挥手,便指示安保机器人将这两人驱离总部大门口。

  这话叫陆栩直接怒意上脸,“他奶奶的,钵多哈教会的安保什么时候这么豪横,一刀切是吧?”说着他直接上前一脚踹开一个安保机器人,开出一条路窜到那些安保人员面前,随手揪住一个保安的黑色衣领将人提了起来。

  “啊啊啊啊!你们谁啊?这么无法无天!”被提起来的保安使劲儿挣扎着,脸上都是惊恐的表情,然而却被困在陆栩的手里纹丝不动。

  其他人被陆栩这架势吓了一跳,顿时也失去了想法。

  “艹!”迪尔轻嗤一声,一脚踹开一个安保机器人也走到那几个安保人员的面前,他再次冷声说道,“连你陆战探索营小队的爷爷都不认识,还敢欺负我们?你们这些人图省事儿,不问缘由就驱逐我们,当我们这些做军人的是傻子?”

  听到这话,几个安保人员的脸色顿时精彩纷呈,显然也没想到这会儿踢到了硬茬子。

  这时一个应该是做队长的保安赶紧站了出来,立刻卑躬屈膝地给迪尔和陆栩赔罪道:“是我们的错,请先把他放下来,你们要进总部可以这边登记一下!”

  只见事态一下子有了转变。

  陆栩看到面前这个一副欺软怕硬十足谄媚的保安,顿时倒了胃口,带着怒意将手中的保安放了下来,不屑地哼了一声。

  迪尔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事情的,也没有再深入纠结这件事情,只示意那个安保人员带他们过去做入门登记。

  “希尔亚?怎么有三个人的名字?”迪尔刚登记结束,那保安便惊讶地说道,同时更加猜不透这一行人来钵多哈教会总部到底有什么目的,心中不免更加害怕竟然草率地同意让他们进入总部。

  迪尔轻呵一声,道:“我们副队长想亲自见弗朗斯先生一面,难道你有异议?”

  那保安顿时愣了一下,只见这时不远处正走过来一个金色头发的年轻男人,一身军装衬的他英姿勃勃却又温文尔雅,比起面前这两个刚刚气势强劲的家伙,这个脸色甚至有些苍白的男人更像个坐办公室的文职军官。

  但保安更是呆住,瞬间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害怕的情绪,对这个年轻男人的到来不敢多加置喙,他渐渐想明白一个事情,或许在他旁边的这两个男人只是来给他打头阵的。

  希尔亚不疾不徐地走到钵多哈教会总部门口,他看向迪尔和陆栩的方向微微点头,没说任何话便径自进了门去。

  十几分钟前,他们接了贺雷的命令专门过来跟弗朗斯就勒蒙斯的事情进行谈判,并且没有直接跟弗朗斯进行预约给他做下准备的机会,所以才发生了刚刚迪尔和陆栩弄出的那一幕。

  而军部,完全默认他们的做法,不久前元帅才联系了他们的队长贺雷。

  进门之后,希尔亚便直奔弗朗斯所在的办公室。

  今日凌晨五六点的时间,在确保主教完全转危为安后,弗朗斯便又回到了钵多哈教会总部的办公室处理各种纷繁复杂的事情。

  他现在要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将主教被毒害的事情完全推到阿那的个人行为上,然后将钵多哈教会受到的各种质疑和抨击彻底清除。

  阿那没有受任何干扰进行自杀的行为无疑让他松了一口气,然而现在他却忧心忡忡地担忧着科技之城的民众是否会完全信服阿那这个畏罪自杀的罪名。

  即使有警备队的帮助,将罪责完全由阿那承担的事情还是不免会让钵多哈教会沾染上阴谋论的腥臊。

  因为很重要的一个事情没有确定,那就是阿那毒害主教的动机。

  他身为钵多哈教会的首脑,自然清楚这是教会内部涤荡出的波诡云谲,然而他却是万万不能让教会内斗的事情扩散到任何一个信徒耳中。

  正艰难地思索着,泰塔的匆匆而来却打断了他的思路,弗朗斯顿时不高兴起来,赶紧问他什么事情。

  此刻的泰塔正协助还在修养的丹帮弗朗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泰塔敏锐地察觉了因为自己的贸然让弗朗斯的情绪有所波动的事情,他赶紧赔笑着道歉,又赶紧道:“是陆战探索营小队的副队长希尔亚想要见首脑先生一面,他已经在办公室门口不远处候着,安保人员直接将人放进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弗朗斯的脸色顿时严肃了几分,他没有开口说话,而是端起桌上有些凉意的茶水喝了一口,神情中透露出一丝琢磨和深思。

  昨晚深夜的时候,贺雷和唐禹还来了总部打探了阿那尸检报告的信息,如果贺雷真要解救处境不妙的勒蒙斯,他应该要亲自前来面对他,而不是派一个副手来跟他面对面谈话。

  其实他默认丹对勒蒙斯的处置也有更深层次的打算,他想借勒蒙斯的事情,正大光明地跟贺雷谈一谈关于中将评估选拔的事情。

  尽管贺雷这个出色的少将对于升任中将毫无悬念,但是如果他愿意和钵多哈教会合作,毫无疑问更能创造互利共赢的局面。

  即使没有勒蒙斯的这件事,他也会找机会向贺雷抛出橄榄枝,就像他拉拢唐禹一样,钵多哈教会现在正需要的,就是能给教会源源不断注入力量的优秀年轻人,以及来自他们的支持。

  然而此刻贺雷却只派了希尔亚过来,且不说他对希尔亚的信任,但说他放心手下来处理这件事情,背后是否又有什么算计和阴谋?

  贺雷有多大的能耐,他无法得知十分却也能看透九分,这是个跟唐禹一样危险难缠的家伙。

  快速地思索了几秒,弗朗斯端着凝重的神情才缓缓道:“让他进来,顺便再沏一壶新的茶,换红茶吧。”

  “是是……”泰塔赶紧应声下去。

  很快希尔亚便出现在弗朗斯的办公室门口。

  听着脚步声渐渐靠近,弗朗斯下意识将目光聚焦到了门口,如弯月般狭长的眼眸带着思索,直直射向站在那里的一身军装的年轻人。

  希尔亚苍白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他注视着不着痕迹打量着他的弗朗斯走进办公室去,从善如流地摘下军帽向对方行了一个军礼。

  “首脑先生早上好,军部陆战探索营少校希尔亚向您问安,如有冒昧之举,请您见谅。”

  听到希尔亚这句话,弗朗斯倒是又笑眯眯起来,但是内心却异常不悦,因为军部的人没有预约就贸然跑来他的办公室与他谈话本身就是一个冒昧之举,却又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他仍旧笑道:“希尔亚少校客气了,请坐。”

  “多谢。”希尔亚只是微微颔首,便依言走到一旁会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并没有急着跟弗朗斯谈及关于勒蒙斯的事情,只是静静地坐着,倒是弗朗斯看他这架势,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

  弗朗斯自然也是沉得住气的人,虽然心中快速盘算着可能会跟希尔亚展开的话题,并稍稍显得有一点严肃沉重,但是面上依旧是一副轻快笑容。

  如此一来,两人之间倒是透露出了那么一丝僵持。

  他们都清楚,必然有一方要先开口来打破僵局,但是先开口的一方必然会丧失主动权,不过弗朗斯对此一点也不焦虑,毕竟在勒蒙斯的事情上,他这一方从来都是掌控主动权的。

  就在办公室气氛趋于焦灼的时候,从隔壁茶水间泡好茶送过来的泰塔正好缓解了两人之间的僵持。

  泰塔将一份泡好的红茶放到了弗朗斯的桌前,卑躬屈膝地笑笑,又转身到希尔亚面前,将另一份红茶端到希尔亚面前,有些正经地道:“您请用!”

  希尔亚却是笑着摆摆手,将推至面前的茶盅又轻轻推回了泰塔的方向,目光却是看向弗朗斯的方向,说道:“首脑先生待客的热情在下感受到了,不过在下是有令而来,不能因为一杯弥足珍贵的茶水而耽搁任务,万一这里面……”

  希尔亚将话停的恰到好处,然而这话却听得弗朗斯一愣,随即他反应过来,眼中的笑意倏地散了,取而代之满面严肃,希尔亚凭借着一杯茶水便将此次到来的目的起了个开头却完全不落下风,让他不得不忌惮起来。

  弗朗斯沉默几秒,才道:“少校多虑了。”说着他端起茶盅轻轻吹了吹茶沫,浅浅地喝了一口。

  希尔亚笑容越发明显,说道:“首脑先生说的是,多少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顿了顿,他又说道:“说起这样的事情,我倒是觉得诚心侍奉钵多哈教会的阿那有些冤枉,因为她与主教没有直接的利益牵扯,当然,我非常地为我方军人勒蒙斯对贵方护法潘迪特先生的暴力行为感到抱歉,并代表陆战探索营小队向潘迪特先生表示深深的歉意。”

  听到希尔亚这么说,弗朗斯第一反应是军部想为阿那平反,虽然不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

  弗朗斯沉吟两秒,只道:“所以……”

  希尔亚道:“勒蒙斯只是一时冲动罢了,毕竟身为一个爱母心切的人,谁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母亲死在眼前,首脑先生觉得呢?”

  弗朗斯对希尔亚这番聚不在核心的话感到有些厌烦,不过他只是笑笑,拿起茶盅呷了一口,并没有接对方的话。

  希尔亚似乎料到弗朗斯会有这样的反应,也没有非得等出一个回答来,顿了几秒,他突然笃定地说道:“阿那不会毒害主教。”

  这话叫弗朗斯顿时心思一凛,甚至心中开始笃定起来贺雷派希尔亚过来明面上是为了勒蒙斯,其实还是为了阿那的事情而来。

  但无论如何,阿那都必须是毒害主教的凶手,任何人都不能干扰这个事实。

  弗朗斯喝着茶陷入到了沉思中去,他不时看一眼希尔亚,深沉的面容让他威严毕现。

  希尔亚没有出言打断弗朗斯的思索,而是招手让一旁等候差遣的泰塔过来,小声地跟对方请求道:“麻烦为我倒一杯白开水,谢谢。”

  希尔亚请求的态度让泰塔受宠若惊,有些没反应过来地“哎哎”两声,便赶紧出门去茶水间给他倒水去了。

  然而希尔亚这一举动却扰乱了弗朗斯的思索,看着对方格外淡定的模样,他的心情又沉重了几分。

  但他却也计上心来,朝着希尔亚的方向缓缓说道:“你那么笃定地说阿那不会毒害主教,倒是让我有一个疑惑。”

  希尔亚面色不改,只道:“您说说看。”

  弗朗斯那稍显严肃的脸顿时又笑眯眯起来,他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茶水,才颇有些意味深长地道:“阿那是勒蒙斯的母亲,两人自然是关系密切,而勒蒙斯又是一名军人,或许主教被毒害可能是出于军部的某种政治目的。”

  这话让从泰塔手中接过白开水的希尔亚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弗朗斯会突然这么说。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的愣怔,希尔亚很快恢复如常,不徐不疾地接过玻璃杯并喝了一口水,才回答弗朗斯的话,道:“首脑先生既然是这么想的,那在下也没有办法。”

  这句话倒是把弗朗斯给堵了回去,让他觉得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并未如他所愿扰乱希尔亚的阵脚。

  他呵呵笑了两声,假意缓和氛围道:“不过真相如何,想必警备队会给出一个答案。”

  希尔亚并不接弗朗斯这句话,放下带着热度的玻璃杯后反而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并起身往弗朗斯面前走去。

  弗朗斯定定地注视着希尔亚,瞧着他越发走近的身影,忍不住挺直了脊背,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盅,更加严肃地对待接下来可能会突发的任何情况。

  希尔亚将手中那张两寸大小的彩色照片放在弗朗斯的办公桌上,缓缓地朝对方推了过去,只注视着对方不发一言。

  然而弗朗斯见到这张照片里的两位主角后,却没完全控制住表情,泄露出了肉眼可见的惊诧的情绪。

  这张照片正是贺雷之前派迪尔和勒蒙斯去钵多哈教会查探情况时,碰巧拍下来的主教和丹谈话的照片,倒是机缘巧合地成了解救勒蒙斯的重要道具。

  看到弗朗斯因为这番试探面色有变,希尔亚心中的猜测瞬间得到了证实,或许丹会是毒害主教这件事的幕后操盘手。

  瞧着弗朗斯反应过来瞬间收敛了外露的情绪,希尔亚才又笑着说道:“话又说回阿那身上,其实首脑先生无比清楚,阿那毒害主教又自杀的这件事情在外人看来只会是疑点重重,只会让人觉得她是钵多哈教会内.斗的牺牲品,且让钵多哈教会处于更加被动的局面。”

  这番话叫弗朗斯的脸色瞬间严峻起来,他直截了当地跟希尔亚道:“你想表达什么?”

  希尔亚笑着沉默了几秒,才道:“贺雷少将仅仅只是吩咐在下把惹事的手下给带回去。”他轻笑一声,又道,“在下想,首脑先生应该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

  然而希尔亚这番坦白却是让弗朗斯有些恼怒起来,先前的谈话一直围绕着阿那,现在对方却跟他说他们的目的仅仅是希望钵多哈教会能把勒蒙斯给放了,这番声东击西倒真是把他耍的云里雾里。

  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贺雷他们应该已经知道真正毒害主教的凶手是谁。

  虽然他有时候也希望主教能退居幕后更方便钵多哈教会进军政治领域,但他也非常气愤丹的莽撞,他想笼络权力,却并不希望主教因为各种权力斗争而受到任何伤害。

  然而如果丹谋杀主教的真相暴露出去,钵多哈教会必然会背负内斗的污名,主教在科技之城的地位举足轻重,他甚至不敢去细想事情曝光后的后果,那是将丹推出去堵塞众口都止不住的混乱,因为会有不少人想趁机剥夺钵多哈教会所拥有的权力。

  此刻贺雷他们有这个把柄要挟着他,勒蒙斯倒是非放不可了,但是他们知道真相的事情永远是个定时炸弹,如此他却也是不能轻易放开勒蒙斯这个筹码了。

  忽然弗朗斯又想到一个点,或许贺雷以及军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跟他交易。

  弗朗斯再次陷入思索中去。

  然而这时,他却听希尔亚说道:“在下觉得,阿那毒害主教的原因可能是一时精神失常,科技之城笼罩在每个人身上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阿那会做出出格的举动,也无可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