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古代言情>过关山【完结】>第183章 血战

  枯败的高树立于白雪皑皑的大地里, 来自北越山凛冽的寒风,吹过整片雪地,令高树摇摇欲坠, 风声发出尖锐刺耳的呼啸, 蔑视着眼前这座几乎空无一人的城镇。

  地面和屋顶被厚重的雪层覆盖, 瞧不见这座城最原始的颜色,唯有城墙的黄砖在天地一色中尤为明显。

  攀越稳稳踩着步履,朝黑蛇部敞开的城门走进, 身侧跟随着两名精锐的府兵,马背之人远眺着此地唯一的高楼。

  那高楼粗糙的外墙涂满灼眼的红色, 金色屋檐藏于积雪下, 如拔地而起的红烛迎风屹立于腹地。

  普洛在红楼的上方凭栏而站, 对视上缓缓而来的赵或。

  这是普洛初见赵或, 但却有几分眼熟,直到赵或将抵达红楼时, 他才恍然想起数年前北越山的最后一战。

  正是那位不顾死活也要领兵追杀的少年。

  不想转眼再见, 竟成长得如此迅速。

  但是赵或不会记住普洛。

  赵或不会记得任何手下败将。

  当攀越在设宴款待的红楼前停下脚步时,忽地城楼门大开, 两支整装待发的黑蛇兵从楼内涌出, 手持长枪齐刷刷地站在门前两侧。

  赵或不慌不忙在马背上坐着, 身侧的两名精锐更是无动于衷,并未对此阵仗有所动摇。

  直到普洛款款走出时, 赵或才从马背上翻身而下,正眼好好打量了一番普洛。

  两人相互走上前, 嘴角挂着虚伪的笑, 眼中的探究和凌厉丝毫未减。

  他们站在门前, 几乎堵住了所有的去路, 未见行礼,连问候都是敷衍的。

  双方皆是有恃无恐之状。

  “久仰燕王殿下大名。”普洛抱拳说道。

  赵或回礼道:“晚辈远不如可汗。”

  普洛嘴角的笑容僵了下,随后侧过身,四周的女娇为他们作请姿,领着两人往楼上的宴席而去。

  宴席的布置十分有特色,以金色为主,室内墙面的花纹由千奇百怪的图形组成,城楼上方是圆形的拱顶,颇有异域的特色,还融合了神佛的元素。

  赵或落座在普洛的右侧,而左侧的坐席却是空着的,无人与其平起平坐。

  因外族多为盘腿而坐,赵或的长腿无处可放,非常随意倚在一方,将普洛精心策划的宴席看尽,他唯一不碰的便是桌上酒,只是将奶茶续了一碗又一碗。

  待到一场胡旋舞落下,两名黑蛇部人端着一炙烤所用的铁架上前,那架子为长形,常用作烤牛羊等物。

  接下来他们的所作所为,也正是冲着生烤前来。

  但是他们端上来的并非断生的牛羊,而是一匹活的幼马。

  赵或将长腿换了个姿势搭着,一手支着额角,一手捏着奶茶,静静看着面前这场屠宰。

  普洛拨开身侧的女娇,朝着赵或的方向看去,问道:“不知殿下从前可曾吃过这马肉?”

  赵或缓缓转头朝他看去,若有所思道:“实不相瞒,大魏的马同样珍贵。”

  他挑明话中之意,今日要屠杀的幼马非马,而是暗指人。

  普洛笑道:“殿下有所不知,其实我黑蛇部的马,远不如祝赞所兜卖给大魏人的好,殿下可知,祝赞在部族中被称作什么?”

  赵或直起身坐着,仰头喝去手中的奶茶,眉梢微挑道:“愿闻其详。”

  普洛朝着前方屠马之人扬了扬下颚,嘲弄说道:“千里马。”

  随着他的话落,赵或脸颊被一丝温热的血液溅上,没有任何惨烈的嘶喊,幼马的头颅在瞬间落地,连呜咽声都是细而短,血腥味顿时充斥在每个人的鼻息间。

  屠马宴,意味着黑蛇部的立场。

  普洛议和的前提,是要祝赞死。

  赵或的眉头蹙了下,余光瞥见女娇双手递上巾帕。

  他并未伸手去取巾帕,视线落在奶茶中飘浮的一丝马血,将奶茶搁下,抬手随意抹了把脸颊的血迹,转而挥走身侧的女娇。

  赵或朝普洛看去,隐去脸上的不悦,唇边扬起了笑,“可汗之意,正是本王所求。”

  闻言,普洛抓了把下颚的黑须,饶有兴致看着他问道:“殿下何出此言?”

  那厢幼马的皮已被生剥,皮肉分离,宴席变作屠宰场。

  又见几名黑蛇部人上前,齐心协力将幼马四分五剖,架在炙烤架上转动起来。

  赵或揉了下鼻息间的血腥味,似乎因提及此事而有些不满,“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他倒好,蹬鼻子上脸,瞧上本王心爱的王妃不说,甚至还想将王妃拐走,带去他那鸟不拉屎的部族里。”

  普洛一听,顿时放声大笑道:“想不到祝赞竟有如此狼子野心,既然这般,那我黑蛇部便是和殿下同仇敌忾,只要殿下交出祝赞,今后黑蛇部和越州便为同盟,由不得他撒野。”

  他端起面前被倒满的酒碗,朝着赵或高举相敬,别有深意续道:“他日殿下若要直指魏都,黑蛇部将助殿下一臂之力。”

  赵或闻言轻笑了声,随后端起面前的奶茶,正当要相敬之时,眼前竟送上烤好的马肉片。

  他瞥了眼,装模作样道:“不如先尝尝这马肉。”

  说罢,他把相敬的奶茶放下,普洛仍旧举着碗,脸上浮现被视而不见的尴尬。

  赵或拿起桌上的长箸,夹起马肉递到面前,下意识轻轻一嗅,忽地皱起眉头。

  普洛对他方才的无礼表示不快,此刻见状强颜欢笑问道:“殿下觉得这马肉烤得如何?”

  话落间,坐在赵或身后的府兵上前,从怀中掏出一枚银针,轻车熟路往那马肉上刺去,故意当着众人面前试毒。

  如此之举,让普洛的脸色再添几分阴沉。

  试毒过后,眼看要将马肉吃下,不料眨眼间,赵或手中的长箸似是没夹紧,银针抽出之际,居然掉落在桌上。

  “嘭!”拍案声响起,淹没了马肉掉落的声音。

  普洛突然怒道:“赵或!你这是何意?!”

  赵或被他冲动的性子吓一跳,讪笑朝他道:“真不巧,方才那府兵的手抖了些,竟不慎毁了可汗的心意,都怪这马肉切得太薄,可汗千万不要和我们计较。”

  说着他将长箸放下,收回长腿站起身,很敷衍地朝普洛抱拳认错,在充满危险的宴席中,他的态度愈显吊儿郎当。

  普洛被他无理取闹的态度激怒,面对这毫无诚意的示弱越发难堪。

  倘若黑蛇部怪罪了,会被视作气量小,反之,又被认为小题大做。

  黑蛇部其余人碍于普洛的脾性,不敢随意献计,才让普洛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赵或漫不经心坐在其中,对他们的压迫置若罔闻,自顾自喝着面前的奶茶。

  普洛递了个眼神给身侧的护卫,“区区马肉,的确不该学大魏人那般切得小家子气,既然殿下嫌马肉太薄,那就换个人来切。”

  黑蛇部的护卫朝炙烤架上前,倏地将腰间的长刀拔出,直接砍下那片肉之人的脑袋。

  随着脑袋滚落在炭火中,青丝被迅速引燃,烈焰窜满众人眼眸,不出片刻,将那脑袋烧得面目全非,四周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个别被此情此景吓得瑟瑟发抖。

  偌大的楼内,霎时间充斥令人感到反胃的恶臭。

  赵或眸色沉下,皮笑肉不笑看着普洛,莫名其妙抚掌道:“可汗有如此诚意,那本王也不能怠慢黑蛇部的热情。”

  他朝着身侧递了个眼神,续道:“把人押上来吧。”

  随后见府兵走出宴席,这一举动居然令黑蛇部的将领跟随起身,下意识扶着腰间的兵器。

  赵或淡淡扫他们一眼,落座榻上斜斜倚着,命人重新斟奶。

  府兵朝着红楼的栅栏走去,从怀中取出旗花,高举向空中发射。

  一声锐鸣,烟花自空中炸开,片刻过后,红楼众人发现远处有黑蛇部人快步冲来。

  那人跑上城楼,短短几句禀报,让席上黑蛇部人满脸诧异,众人不解看向优哉游哉喝奶的赵或。

  普洛带着狐疑吩咐下去,他们往远处的谯楼眺望,在城门大开之后,被五花大绑的祝赞渐渐映入眼中,此刻他衣衫褴褛,模样狼狈不堪,由府兵和黑蛇部人扣押前来。

  赵或端起奶茶,却迟迟不见喝下,从屠马开始,他只觉这奶茶有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腥臭。

  他不喜欢。

  普洛眼中带着警惕朝一侧看去,又见赵或从榻上起身,好整以暇,带笑和普洛对视,明知故问道:“不知这样的诚意,可否让我们握手言和呢?”

  黑蛇部人面面相觑,难以置信赵或竟将祝赞俘虏后送上。

  普洛生性多疑,哪怕活人在前,也不曾放下芥蒂,遂下令把祝赞压上宴席,决定亲自检查。

  随着杂乱的脚步声逼近,祝赞被丢到众人宴席中央。

  他的第一句话,竟对着赵或破口大骂,“阴险小人!”

  赵或无所谓地耸肩,炫耀道:“那又如何,本王有王妃。”

  这句话让祝赞哑口无言,只能啐了口表示嫌弃,之后看了圈四周,视线落在炙烤架和无头尸体上。

  他打量一番冷笑道:“品味确实差,要杀要剐手脚利落点,就这屠马截肢的本事,传出去都让部族的人耻笑。”

  话音刚落,他的腹部遭受一脚重击,所有人转眼看去,发现普洛对他出手了。

  喉间一热,祝赞跪地吐血,若非有府兵在他身后抵着,恐怕这一脚下来,他连命都难保。

  普洛用部族的语言低声骂他一句,看着祝赞狰狞的面容大叫畅快,这一脚也让普洛彻彻底底感受到痛快,相信眼前之人是祝赞不错。

  黑蛇部未料赵或不耍花样,诚心实意将人送上门来,感到解气的同时,也对赵或多了几分客气。

  普洛爽快道:“殿下今日有此诚意,黑蛇部若再不识趣,当真是难以服众。”

  赵或瞥了眼祝赞说:“如此甚好,那议和一事.....”

  普洛捋着粗黑的胡须道:“当然要议和,我们今后是一家人了,殿下不妨将想法说来听听。”

  赵或带笑看向祝赞,眼底闪过一抹得意。

  他扫了圈四周,带着几分犹豫,似不愿在旁人面前谈及此事。

  普洛看出他的迟疑,朝众人挥手,屏退席上的护卫和女娇,徒剩归附黑蛇部的首领在此。

  赵或满意一笑,转眼凝视着祝赞道:“以粮食换马匹,今后大魏全境内的互市,诸位将畅通无阻,两族邦交,以北越山为交界,各退百里丈划作两族马场,用于两族训练之地,永世不得互犯,你看如何,大可汗?”

  话落,他的视线落回到普洛身上,却见普洛脸色略带犹疑。

  席上沉默间,唯有炙烤架的火势燃得劈啪作响。

  普洛和黑蛇部的其余人对视一眼,眼底的贪婪毫无遮掩。

  他轻咳了两声,转眼看向赵或道:“若退百里,马场要归黑蛇部所管。”

  “哦?”赵或扬眉看他。

  普洛道:“殿下今日身在此处,势必为了谈拢此事而来,殿下想必知晓,驯马一事大魏远不如我们,两族同为训练场,又有官员把关,我们若无话语权,恐难令族人心甘情愿为其卖命。”

  他的野心过于明显,一旦训练场交由黑蛇部,虽有官员把关,但往后资源的分配和训练都会存在不公平。

  普洛能冠冕堂皇把野心说出口,因为赵或此时身处黑蛇部的腹地,若是不答应,只怕要面临交锋。

  赵或为了议和而来,当然不希望将事情搅黄。

  他思前想后,只能看向祝赞了,“如何是好,这般条件都不能说服诸位,本王又何须再费口舌。”

  普洛脸色一沉,审视着赵或的一举一动,试图理解他话中之意,忽地眼角的视线出现一抹寒光。

  他猛然转头看去,竟是祝赞暗中挣开麻绳,手握短刃直逼自己的天灵盖!

  蓄满杀气的一刀落下,瞬间惊得人仰马翻。

  “这么贪心,不吃点教训怎么行。”谢长清注视着鸦川口战场的动乱,松了松脖子高声下令,“兄弟们!家被偷了,还不收拾这群孙子——”

  深冬的鸦川口迎来一场战事,来自兵部对粮仓的突袭。

  钟嚣为所有人都制定了战术,莫笑被派遣领兵埋伏鸦川口,看信号伺机而动,谢长清从静州调兵断后,钟嚣则在粮仓静候马继祥派兵前来。

  此次出兵,马继祥只坐镇指挥,潘淋漓被派去善后,以确保启州府兵后续能全身而退。

  但谢长清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当启州府兵打进粮仓中段的峡谷时,莫笑带着人潜伏峡谷出口,利用滚石解决敌军部分兵力。

  奈何启州府兵此次是步兵先行,骑兵快马穿过出口后,直奔着粮仓的方向而去。

  战局发生变化,莫笑当即随机应变,不与骑兵纠缠,率先领军解决步兵,以此给钟嚣争取更大的胜算。

  可他们忽略了马继祥的本事,此人被曹晋安插在兵部多年,对各州地形地貌有所掌控,此次骑步前后两条兵线双管齐下,就是考虑到鸦川口的地形,甚至断出赵或会安排莫笑埋伏。

  除了错算贺宽参战一事,马继祥能将钟嚣的战术推算出七成。

  面对莫笑的埋伏战,马继祥特意安排弓箭兵,一旦大军无法开路,将对莫笑等人万箭齐发。

  苦战数时辰,莫笑折损兵力已达到钟嚣给出的范围,他迅速下令撤退,以了解鸦川口的优势,带着兵队潜行离开。

  峡谷初次交手后,马继祥下令加派兵力直逼粮仓。

  钟嚣设陷拦住骑兵,粮仓的兵力虽有限,但皆是赵或和贺宽曾训练的精锐。

  他们利用投石机阻拦大部分骑兵,马继祥有备而来,此粮仓若不拿下,便以火攻彻底销毁,他宁可冒着让两州的百姓饥荒,情愿和钟嚣同归于尽,也不愿战败回京。

  然而,他机关算尽也未曾料到一事,那便是静州的变化。

  隐匿数月已久的静州,成为粮仓一战中最大的功臣。

  当谢长清带着静州府兵出现的那一刻,收到前线战报的马继祥跌坐地上,脑海里回想起张昌钦在朝廷的警告。

  硝烟弥漫,寒雾蔽日,鲜血流淌一地,在雪地中结晶,有人卧倒在地遭尽补刀,有人高举长剑杀红了眼。

  莫笑绕山而行,抵达粮仓前方支援时,三州府兵仍旧在寒风中苦苦交战。

  他的视线快速扫过战场,找到谢长清和钟嚣的身影。

  钟嚣眼下暂且无碍,但谢长清交战经验不足,单挑胜算虽大,可随着交战时间越长,他的劣势逐渐突显,漏洞百出易遭暗算。

  手起刀落,谢长清双手握着长剑,毫不留情砍下身侧逼进的敌军。

  他浑身几乎被鲜血染红,臂膀和双腿惊现伤口,汗水混着血液打湿他的双眼,若是细眼去瞧,能发现他握剑的双臂微微颤抖,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曾有过退怯。

  大雪卷着山间的寒风扑面而来,雪花不慎落入众人眼中。

  便是这

  眨眼的瞬间,谢长清身侧见一带血的长矛刺来,昏天地暗间,他未能及时回头抵挡。

  眼看刀锋将至,只听长矛一声断裂,谢长清猛地回首看去,敌军被突袭的刀剑抹喉,鲜血喷溅在脸颊上,令他心头蓦地一颤。

  原来方才千钧一发之际,莫笑踩着雪地疾步冲去,救下险些丧命的谢长清。

  两人皆心有余悸,对视一眼后,谢长清咧嘴一笑道:“好兄弟,谢家今后由你当家作主!”

  莫笑:“......”

  山间的风雪如倾盆大雨来临般,将两军的旌旗卷上高空中,有人抬手抵御狂风,有人借此机会斩杀敌人。

  谢长清和莫笑相互颔首,拔腿前去支援钟嚣。

  雪地踩出桀桀声响,长剑所到之处,敌军纷纷坠地,鲜血喷涌,直到谢长清了结四周敌军后,高度紧绷的精神中察觉危险逼近,转眼看去,只见钟嚣和敌军纠缠至龙卷风的附近。

  “不好!”他一声大喊,立刻朝钟嚣飞速跑去,偏头对莫笑喊道,“这里交给你了,我去救人!”

  莫笑快速瞥了眼他们的处境,二话不说回头刺向敌军。

  山间的龙卷风并不大,却足够让人下盘不稳,失去攻击的重心。

  且钟嚣抵御许久,体力透支,抓地的双腿出现颤动。

  敌军故意将他引向龙卷风,此刻钟嚣一手握住剑茎,一手握住锋利的剑身,刀锋将他的掌心割破,他的声势仍旧未见消减。

  他的战袍被龙卷风刮得抖动,双腿因风力渐大而晃动,那敌军见状,眼中闪过胜利的快意。

  当敌军反手拨剑的那一刻,怒睁的双眼中是钟嚣摇摇欲坠的身影。

  他举着长剑往对方的头颅劈下去。

  “去死吧——”

  随着充满恨意的怒喊响起,利器就像是复仇的毒蛇,与握剑之人同为一体,变得所向披靡。

  普洛下意识抬手挡住,祝赞的短刃生生刺进抵挡的粗臂中。

  偌大的城楼里顿时兵荒马乱,旗花再次升空,变作攻城的信号传至城外。

  转眼间,谯楼的城门听见巨大的撞击声,欲借禀报逃跑的黑蛇部人,全部死于破城而入的府兵刀下。

  吞山啸伴随剑鸣出鞘,欲扑向祝赞的黑蛇部人来不及作出反应,余光乍现一道虹光,他们触向腰间的兵器,还未拔出,人头骤然落地。

  赵或不费吹灰之力解决掉祝赞四周的敌人,还不忘嘲讽道:“不会打不过吧,未来的大可汗。”

  祝赞正和普洛纠缠着,一听着充满嘲笑的话,心头燃起一阵怒火。

  “我若打赢了,沈幸仁就是我的人!”说罢,他借着普洛反抗的力气翻滚一侧,弃掉短剑换作弯刀,贴着手臂朝着普洛再次攻击。

  赵或冷冷瞥他,啐道:“滚!”

  普洛见两人打着配合,彻底明白自己被耍了,“赵或!祝赞!你们欺人太甚了——”

  他气得大吼一声,令赵或嫌弃地皱眉,在抽空扫向祝赞的空隙,眼角发现有人逼近。

  赵或头也不回地朝前弯腰躲过,下盘稳住身子回转,吞山啸在他手中被挥出一道半圆地弧线,瞬间腰斩身后偷袭的黑蛇部人。

  祝赞见他杀得轻松,不快地哼了声,“你和人打架,我和熊打架,一点都不公平。”

  赵或却道:“畜生杀了你爹,你若还要本王出手报仇,那你和孤儿无异。”

  祝赞怒瞪他一眼,眼前忽地被一道黑影覆盖,抬眼看去,是普洛拔刀和自己相见了。

  普洛的脚步虽迟钝,但脚底的力道却如地动山摇,震得脚下的红楼出现轻微晃动。

  这样的体量让赵或感到意外,他曾见过这类将士,但拥有如此重量的却是极为罕见。

  今日宴席上,他一直无法理解,为何这样残暴之人能统治部族。

  眼下看来,总算明白黑蛇部是以蛮力统治。

  赵或见祝赞不断找到对方弱势攻克,但普洛都以力道击退他的一切。

  只见两把弯刀在空中相交,擦出的火光四溅,光芒刺眼之际,普洛抬起笨重的粗腿朝祝赞一扫。

  祝赞下意识躲避,却忽略普洛回手刺来的利刃。

  电光火石之间,祝赞瞿然手腕一转,利用刀身贴手臂当作盾甲,挡下普洛劈来的一刀。

  可他并不好受,因为普洛力气相当大,哪怕没有杀死自己,这样的力量都足够将其震出数尺远。当他双手放下时,明显感觉到手臂短暂失去了知觉。

  赵或刻不容缓,快速解决四周之人,听见冯奇带着声势浩荡的援军兵临城下。

  这一刻,普洛明白自己已无退路。

  他又是一声大喊,一把扯下身上繁琐的衣袍,将结实黝黑的上身露出,那些紧绷时如石头般的肌肉惊现眼前,令他们感到意外。

  祝赞瞧见赵或还有空隙欣赏,咬牙切齿说道:“赵或!你是来议和还是来看戏的!”

  赵或反手把剑收回,轻笑一声道:“想本王出手,你就少打王妃的主意。”

  话落,他将吞山啸倏地握紧,拖着长剑与祝赞朝着普洛一跃而去。

  普洛紧要牙关盯着他们,当他们举起武器击落时,普洛将弯刀朝着他们一挥。

  动作虽迟钝,但他靠着蛮力竟把祝赞的弯刀劈碎,唯有吞山啸毫发无伤。

  普洛盯着吞山啸,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在这之前,从未有一把剑能受得住他的重击。

  而此时此刻,吞山啸不仅抵挡他的力气,其主人还能毫无动摇立在眼前。

  他们低估了赵或。

  纵使普洛拥有天赐的蛮力,也远不敌赵或惊人的爆发力。

  赵或长年累月对自我的磨练,在每一次战斗中都有着超乎常人的爆发。

  此刻赵或的手腕虽有须臾麻木,可并不影响他对普洛的回击。

  从他得到吞山啸起,他日复一日训练着自己,持之以恒驯服吞山啸。

  直到这把剑被他掌握之时,魏都再无霸王剑。

  世间只有吞山啸,和它的主人赵或。

  祝赞亲眼目睹赵或挡下一击,又迅速拨剑反刺,来不及感叹,立即换刀再次发起进攻。

  普洛被两人步步逼退,不慎将炙烤架踢翻,一颗烧得发黑的头颅连带火星滚至帷幔。

  刹那间,大火朝着四周窜起,火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吞没了屋顶,在寒风的助燃之下,火焰张牙舞爪肆虐着整座城楼。

  赵或和祝赞两人对视一眼,明白要速战速决。转眼间,两人分散朝着普洛前后夹击,皆往普洛的要害袭击而去。

  普洛在赵或处吃了亏,便学会冲着祝赞而去。

  然而,此刻祝赞躲至身后,而身前又有赵或的进攻。

  他的脑子稍微动用了下,旋即拽起脚边的炙烤架,借着蛮力砸向赵或。

  赵或眼眸一沉,双手瞬间握住吞山啸,手臂青筋乍现,蓄满力道劈开炙烤架。

  炙烤架挡住赵或的视线,普洛则借机冲向祝赞,再次用肉身冒死接下他的袭击,任由祝赞用长刀刺入他的肩膀。

  刹那间,普洛用另一只无损的手拽起祝赞,将他举起狠狠朝火海里扔进去。

  赵或见状一个箭步跃近,往普洛抓人的手臂关节处踢去。

  普洛顿感手臂一麻,握着祝赞的手松了下。

  祝赞并未借此逃脱,而是主动攀上普洛粗壮的臂膀,任由他扯下自己的外袍。

  危在旦夕!

  祝赞拽住撕裂的外袍,布条在他手中被勒紧,他借长度困住普洛的手掌,自空中一个翻身,落在普洛身后。

  普洛高举手臂,欲收手之际,祝赞双手猛地一拽。

  “咔嚓”一声,普洛的手臂瞬间脱臼断裂,痛苦的吼叫声响彻城楼。

  城楼被大火蔓延,房梁坠落而下,赵或明白时机已到,握着吞山啸在手,迎面朝着普洛的臂膀挥砍。

  一道寒光自上而下劈去,活生生卸去敌军的双臂。

  敌军没能刺穿钟嚣的脑袋,眼睁睁看着染血的长剑被龙卷风刮走。

  谢长清握剑的手腕一转,刀锋平挥而去,当即取走对方首级。

  干净利落的一剑,让普洛毫无反抗之力,他的手臂被吞山啸无情卸下,转而被赵或踢进火海中。

  手臂埋没在大火中,就如那颗被普洛随意斩杀的头颅。

  普洛的下场如何,早在他屠杀无辜之人时昭然若揭。

  悲鸣声淹没在火啸中,敌军的哀嚎声响彻鸦川口,咆哮的龙卷风扫向大地。

  谢长清迅速上前,伸手将险些被卷走的钟嚣抓住,两人抓紧对方的臂膀,踩着敌人的尸首,朝远离狂风的平地跑去。

  两人离开龙卷风四周,此刻再次背对背而站,凝视面前所剩无几的残兵败将。

  他们明白胜利当前,决定殊死一搏,选择冲入战场中,为这场战争做最后的了结。

  随着一声冲锋陷阵的进攻号令,府兵眼看鸦川口的暴风雪即将抵达,立刻对浴血奋战之人大喊撤离。

  赵或一听,凌冽的目光落在祝赞身上,悬梁“嘎吱”的声响萦绕在耳边,三人同时抬首,扫向高处摇摇欲坠的悬梁。

  被大火吞噬的城楼危如累卵,他们的时间所剩无几。

  杀气四溢,断臂的普洛凶神恶煞盯着他们。

  赵或见他不死,冷哼一声率先动手,朝着普洛的下盘袭击,势必削断他的双腿。

  而祝赞则踢起脚边的弯刀,左右开弓,裹着仇恨朝着普洛的脖颈刺去。

  狂嚎的怒风不顾一切涌向横尸遍野的战场,敌人早已溃不成军,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咆哮的火势歇斯底里吞没满目疮痍的城楼,普洛早已束手无策,拼尽全力垂死挣扎。

  “撤——”

  一声令下。

  谢长清等人带着胜利奔离暴风,往粮仓高歌猛进!

  赵或和祝赞带着痛快冲出火海,从城楼一跃而下!

  作者有话说:

  谢谢阅读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