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赵或的反问, 邱成归的怒气被瞬间掐灭,他哑然片刻,稍加思索才敢直视赵或。
邱成归张了张嘴, 欲言又止半晌才道:“......为了百姓。”
听见他的回答后, 赵或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他绕出桌案, 走到邱成归的面前道:“既然如此,那本王可以告诉你,如今的所作所为, 同样是为了百姓。”
邱成归眼中明显还有不服,赵或见他欲言又止, 决定将接下来的计划相告。
随着营帐被掀起, 赵或朝外走了出去, 邱成归紧随身后, 面朝营地众人。
赵或侧过身,将邱成归现于人前, 拔高声朝众人说道:“黑蛇部在边陲镇肆意妄为, 横行霸道多年,本王如今亲眼所见。对此, 本王有一事要告知各位, 本王认可邱副将对黑蛇部开战之举, 所以和黑蛇部这一战,我等要在边陲镇打。边陲镇于大魏而言十分重要, 百姓被敌寇侵扰数年,终日人心惶惶, 此次战事, 我们要百姓见证北越山营地能打胜战的能力, 还边陲百姓们安定!”
话落, 四周听见府兵们激动的欢呼声,唯有面前站着的将领们面面相觑,眉头紧拧。
冯奇踌躇道:“殿下可要三思,若起战事,越州又该如何是好......”
赵或坚决说:“此事本王自有定数,但黑蛇部必除。”
闻言,邱成归的气愤在此时一扫而空,喜出望外看着众人,对赵或也不似方才那般无礼了。
赵或说完后,给冯奇等人递了个眼神,众将领跟随进了营帐内。
待帷幕落下时,赵或站在他们面前道:“方才所言绝非子虚乌有,还望诸位接下来回营做准备,为边陲镇的战事备战,明日集合大营。此外,还有另一事。”
他看向一侧站着的邱成归,以一种不容抗拒的语气下令道:“此战,邱副将不可参战。”
话落,邱成归脸色大变,其余人更是不解为何。
正当邱成归又想质问,发现赵或无视众人,转身牵起沈凭的手,头也不回离开了营帐。
夜色融融,深蓝的天幕中缀满了繁星,抬眼看去,深空万里一片清明,如钩的明月悬挂,冷风吹拂时,竟让人感觉意外舒畅。
沈凭沐浴完回了营帐里,刚一进去,就看见立于书案前的赵或回头望来。
他迎着目光上前,才发现案上摆着作战所用的地图,地图上被赵或标记了密密麻麻的路线和记号。
赵或从后面抱着他,埋头在他脖颈深吸了口,蹭着他的青丝和皮肤,整个人好似得了放松一般,暗暗长舒了声。
沈凭偏头吻了下他的脸侧,轻声说道:“累了就去歇息吧,夜深了。”
今日从边陲镇回来途中,赵或不似平日独处时那般胡闹,反倒冷静得可怕,和沈凭谈起有关对外族的看法。
平时沈凭极少发表看法,偶有提起,都是有关现代文献记载的相关内容,更多是帮助赵或打开新的思路,延伸更多作战破解的方式。
但天底间的兵法万变不离其宗,最后的结果无非是攻克人心。
在这一点上,自赵或拜师方重德后,他远比从前更出色,对处理事情能以点概面,铺开全局。
好比营救邱成归一事上,他即便不在交战地,也能为冯奇等人雪中送炭,推波助澜完成此事。
久而久之,沈凭更像汲取知识的旁观者,学习他的思路,暗中摸索研究全局。
此刻赵或抱着他,两人站在书案前不愿离开,赵或此举略显刻意,明里暗里都在表示想听沈凭的意见。
沈凭脑海里装着现代的东西,但是放在当下而言,反倒中看不中用。
战局瞬息万变,被记载下来的文献只能供人参考,若要放在实战中去运用,必须具备强大的应变能力才能达成。
沈凭认真端详地图,听着赵或非常仔细的分析。
半晌过去,沈凭带着试探说道:“照你所言,此战唯有诱敌深入,才能减低损失,保证百姓不受伤。”
赵或松开他,拿起标记在手,最后落在边陲镇的中心,“我要在这打。”
沈凭问道:“巷战?”
赵或颔首,随后将黑蛇部的位置找出来,说道:“老师曾说起他们狡诈,从辎重被抢夺,到邱成归被俘,连续两次的折损都在此范围。”
他所指的位置,皆是围绕黑蛇部四周,遂特意圈出来接着道:“他们虽然知晓宫变,但对魏都并非了如指掌,所以这两次出手,都选在靠近黑蛇部四周,以便及时增援。至于能救回邱成归,当时我猜想黑蛇部不会轻易回营,邱成归又是二营的将领,黑蛇部如今需要囤粮过冬,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二营的资源。”
而结果也如赵或所料,冯奇及时的策反,救回了邱成归一命。
沈凭道:“但边陲镇远离黑蛇部,你想如何诱敌?”
赵或道:“黑蛇部既然缺粮,那就把粮食都送往边陲镇的粮仓里,巷战是短兵相接,需要府兵贴身肉搏为主,这一次我要用上哥哥给的好东西。”
说着他从怀里将一把蝴/蝶/刀取出,那是崭新的蝴/蝶/刀,沾血的那把被赵或拿去充公了。
显然他是有备而来的。
沈凭有些惊喜接过蝴/蝶/刀端详,眼中溢满笑意说:“真好看。”
赵或跟着笑道:“哥哥喜欢便好。”
说罢俯身吻了下他。
沈凭说回正事道:“营中可有指虎和弓弩等物?”
赵或说:“全部在后备营的靶场中试练了,这几日和冯奇有所提及,平日训练时若是肉搏,便少不了这些东西,如今他们都玩得炉火纯青了。”
沈凭放心道:“如此甚好,但你如何让黑蛇部集中火力巷战?”
赵或道:“黑蛇部人狡猾,断不会派大量兵力前来,只是我志不在黑蛇部,而在其余部落。”
这点让沈凭有些费解,只见赵或把边陲镇附近的部落作出标记,接着道:“外敌中不乏有如黑蛇部这般好战的部族,但更多人希望不起战事,安安稳稳过冬。这些年黑蛇部之所以暗中拉拢,无非是越州战后恢复快,百姓渐渐富庶,才令他们又起歹心。”
当年越州被收复不久,黑蛇部突然雄起,旧部族在魏军手中粉碎后,黑蛇部快速收拢分裂的势力,但他们多年盘踞边陲不见动静。
这些部族不统一,资源分配不合理,自相残杀之事日渐增多,各部族肉弱强食,相互吞并,黑蛇部靠着烧杀抢掠稳坐一方天地。
正因如此,他们才胆敢于宫变后,挑衅北越山营地。
只是越州战事平息不过数年,过去两朝年间都处于烽火连天,百姓苦不堪言,如今盼来平定,若再起战事必将民怨沸腾。
沈凭问道:“你想借刀杀人?”
赵或点头说:“如今黑蛇部连胜两战,难免想要趁热打铁,而我需要速战速决,借小部族的势力而战,赶在冬至前回到越州城。”
否则一旦拖到来年,只怕朝廷要对鸦川口出兵,腹背受敌,终究是一场恶战。
沈凭道:“黑蛇部不会轻易增援,你可有方法?”
赵或沉思少顷,“声东击西可令他们增援。”
除了巷战,还需派人对归附黑蛇部的其余部族出手,如此能换来折损敌军的效果。
沈凭端详地图上的标记,随后捏着小旗子,落在赵或画出的路线中间,说道:“若是围点打援,你觉得此计如何?”
赵或颇感新奇,“我愿洗耳恭听。”
沈凭将此计细细道来,此计的重点是诱敌增援,其核心是攻打援敌。
黑蛇部的兵力远远不如魏军庞大,且建立至今,相比作战多年的北越山营地而言,他们多有不足又缺乏经验,这是赵或的优势,也是邱成归敢于挑战的底气。
赵或听他说完后,望着地图沉默许久,突然说道:“倘若如此,议和时若出意外,便能换作重兵围攻之态,借力打力,在归附黑蛇部的部族后方突袭,内外交锋,亦能打得措手不及,一举拿下他们。”
沈凭略显诧异,未料赵或已然想到策反之计,他脑海中的想法,在赵或的举一反三中化作泡影。
他的视线从地图移开,渐渐落在赵或专心的神态上,不知不觉中彻底被征服。
直到赵或抬首看来,疑惑唤道:“幸仁?”
沈凭一脸木讷,下意识应道:“嗯?”
赵或连忙搁下正事,握着他的肩膀检查,“怎么了,可是累了?”
沈凭收回思绪,勾唇笑道:“不累,不小心走神了。”
赵或将他牵到氍毹上坐着,为他倒了热水,又往暖炉添柴火。
他甚至出去看了看天色,发现竟至深夜,忙不迭认错说:“都怪我,不该和哥哥聊这么晚。”
两人面对面而坐,沈凭把喝过的热水递给他道:“无妨,但的确有些口干舌燥。”
赵或接过喝去一口,“有了哥哥的提议,这一战我定会打赢。”
见他喝完水,沈凭朝前爬去些,跪坐在他的身边,仔细端详着他的面容,觉得满意极了。
赵或转头看来,对视上满是爱意的眼眸,惊得他的心头颤动,立即将人抱在腿上坐着,把正事抛掷脑后,沦陷在风花雪月事中。
沈凭揽着他的脖颈,忽地脑海闪过一个念头,贴近些他道:“惊临,我想看星空。”
营地地方辽阔,且方圆百里再无村落,晨起能听见训练声,夜里能瞧见满空星辰,可惜两人忙得抽不开身。
平日赵或怕他憋得慌,总将攀越交给他,不想他埋头在公事里。
但沈凭总是按部就班,从未提出过要求。
以至于令赵或今日心血来潮,打算去边陲镇打探一番,顺便带着沈凭去走走,不料却遭黑蛇部人的袭击。
折断那人的手,已经是赵或最大的包容。
但凡不在集市中,恐怕那人早已死无全尸。
此刻听闻沈凭提了要求,赵或当然开心,但转念一想夜深了,唯有拒绝道:“很晚了,不如明日再看。”
“明日?”沈凭愣住,“星星......白天也在?”
赵或恍然醒悟,连忙拨头解释道:“不对不对,明日夜里去看。”
可沈凭不情愿了,他搂住赵或的脖颈,捻起发尾扫他耳廓,负气道:“不嘛。”
赵或缩了下脖颈,蹭着沈凭的脸颊哄道:“哥哥听话。”
岂料沈凭朝他耳朵轻轻吹气,蛊惑道:“我的殿下,难道不想和人家在星空下,共赴一场淋漓尽致的床帏密事吗?”
作者有话说:
晚点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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