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古代言情>过关山【完结】>第93章 解释

  两人虽压着声音说话, 但四周有不少人朝着他们的方向投来目光,沈凭察觉事态不妙,又见赵或想当面发疯, 他想先把人带走再作打算。

  然而, 坏就坏在赵或并不想配合他, 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虞娘站在沈凭的身后,发现两人僵持不下,连忙上前想要缓和一番。

  刚一靠近, 就听见沈凭反问道:“你想听什么?”

  赵或见他神情平静的模样愈发恼怒,“你说什么, 本王听什么。”

  沈凭眼角的余光落在四周的人群, 朝他说道:“我现在不想说。”

  虞娘见状想要劝上两句, 怎料下一刻, 看见赵或把人连拖带拽扯走。

  ”不行!“他怒气冲冲把沈凭的手腕握紧,“你跟我走!我今夜必须要听解释!”

  说着阔步朝外而去, 惊得沈凭踉跄几步, 险些栽在地上,但赵或仍旧不肯松手, 力道之大令人眉头紧皱。

  “燕王!燕王!”虞娘见状忙不迭跟上, 追在他们身后喊人。

  但赵或却回头丢了记冷冷的眼神给她, 吓得她不好追上前。

  沈凭想把他握着臂膀的手掰开,却不敌他的力气, 但他们又身处鱼龙混杂之地,完全不能心平气和解释, 更不能哄人。

  可若是被平白无故拖走, 只怕被人七嘴八舌一番, 恐会变卦。

  眼看要出了画仙楼, 沈凭朝着气势汹汹的赵或质问道:“燕王殿下,你堂堂大理寺卿,凭什么无缘无故将人带走?”

  闻言,赵或脚步顿住,站在原地回头看了眼沈凭,却因气在头上,被怒意蒙蔽的双眼,当即用力将人一扯,拉到面前俯视着他问:“我无缘无故?”

  “是!”沈凭朝他挤眉弄眼,示意不要闹。

  但赵或并没有看懂,反倒问他:“你眼睛怎么了?”

  沈凭:“......”

  两人僵持在画仙楼门前,如此拉拉扯扯,别提有多难堪了。

  沈凭道:“别闹。”

  赵或见他理所当然的模样,心底的怒气燃得更旺,“沈幸仁,你今天如果说不清楚,谁都别想走!”

  话落,又是几番挣扎,他们余光瞥见有人朝门口小跑过来,两人皆是同时转头看去。

  虞娘可谓是鼓足勇气上前,但又被两人的目光止住了脚步,隔着几步之遥,她对那两人皆是无言以对。

  沈凭示意她赶紧给自己解围,结果听见她拿着团扇拍空气道:“殿下可别把我的头牌给毁了啊!”

  沈凭:“......”

  还不如不说的好,省得还要被御史台参他一本。

  赵或一听立刻炸开,“沈凭!”

  虞娘迈步过去,见缝插针打断道:“殿下息怒,息怒,方才我的意思是,大公子是来学剑舞的。”

  她将声音放轻,只有他们之间才能听见。

  眨眼间,赵或眼底的怒气消散,变成了迷惑朝两人看去,随后看着沈凭问道:“剑舞?”

  沈凭无奈说:“松开我。”

  赵或却拉紧了他,撇嘴道:“我不。”

  他怕松手之后就没机会抓住了。

  话虽如此,但他指尖的力道却是小了些,收起方才凶巴巴的态度,小心翼翼看向沈凭续道:“所以官州也是......”

  沈凭见他能好好说话了,闻言眉梢轻挑,将他脸上的窘态全部收入眼底。

  站在一旁的虞娘瞧见两人拉扯时,端详少顷,有些好奇问道:“殿下和大公子,这是......好上了?”

  话落,只见他们两人顿时扭头朝对方一看,随后看见双方立刻撒手,各自朝后退了一步,看向虞娘同时开口说:“胡说八道!”

  这一致的默契,让虞娘险些肯定了心中所想。

  见到两人不再吵闹,她连忙散去众人,之后拽着两人的衣袖朝一侧走去,免得堵着门口做生意。

  虞娘看着他们之间隔着十万八千里远,站在中央劝道:“我还以为上次落水一事后,你二人已经握手言和了。”

  沈凭的神情藏在昏暗的树荫下,唯见赵或眼神闪躲,扬着下颚说:“本王才,不会喜欢男子。”

  虞娘一听,连忙转头去看沈凭,但还未看出所以然,就听见身后有匆忙的声音喊着自己。

  三人齐刷刷循声看去,只见一位小倌人匆匆跑来,脸上带着着急的神色。

  直至来到面前后,急忙说:“虞娘,八仙楼出事了!”

  虞娘淡定问道:“谁闹事?”

  一侧的赵或也往前站了一步问:“不知道本王在吗?”

  何况京兆府就在附近徘徊着。

  小倌人急得踩脚说:“不知道是谁和柳大哥闹起来了!”

  虞娘闻言神色一变,朝着左右两边看去,眼底闪过几分警惕。

  “哪来的柳大哥?”赵或抬脚欲朝着八仙楼去,“走,带本王去看看。”

  但虞娘拔腿上前拦住,朝着他们两人讪笑道:“殿下还是先和大公子和解,这点小事让民妇去处理吧。”

  说罢快速扯着小倌人离开,用力在那臂膀上拧了下,疼得小倌人呲牙咧嘴。

  待两人离开后,赵或记起身侧的人,转头看去,却发现四周空无一人。

  他原地转了一圈,才捕捉到小巷深处离开的背影,随后立刻抬脚跟上前。

  “沈凭!”赵或大步流星追上,却没有把人的脚步喊停,心里一急,再次伸手把人拉住,堵在无人的深巷中,“你看着我,沈幸仁!”

  沈凭深吸了口气,巡视一圈周围,抬首看他道:“怎么了?”

  他今天舞剑已经够累了,现在只觉得身心俱疲。

  赵或见他停下脚步,立马将扯着他的手松开,但又担心他跑掉,只好走近半步,躲开他的注视说:“我听见那些小倌说你在附近,所以才赶过去看看。”

  沈凭道:“看到了,然后呢?”

  赵或发现他并未生气,心跳漏了一拍,看向他的眼底闪过慌张,“我着急,我、我态度也有点不好。”

  沈凭只是平静看着他,半晌才轻声问道:“惊临,我想问你一事。”

  赵或立刻站直身子,等着被发问,“哥哥你说,我一定如实回答。”

  沈凭轻声问:“当初你派人跟踪我,是为了调查我吗?”

  “不是......”赵或刚要否认,但突然发觉他言外之意,指的是派李冠去官州一事,忙转口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承认,“是,但是我......”

  可话音未落,沈凭拔高声道:“啊......看来是我误会了。”

  他当初甚至怀有一丝天真的想法,认为得到了重视,这样看来,果真是自作多情了。

  赵或急道:“哥哥,你听我解释!”

  “好了。”沈凭打断他,缓缓垂头搭下了眼帘,心中也有了答案,“无所谓,回去吧,今天我有些累了。”

  说罢想转身离开,但赵或闪身拦住去路,想拉他的手伸出了又收回来,手足无措道:“官州、官州那次我其实也有些担心,你没有护卫在身,所以才派了李冠前去,但是我承认,当初我觉得你的立场......”

  沈凭摇了摇头道:“我说了,我不想听。”

  他想缓一缓,给自己一些时间,稍微消化此事。

  赵或神情顿住,所有的话都被堵在嘴边,看着面前这张带满疲色的脸颊愣住,只觉心底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裹着。

  当他发现沈凭不仅懒得听解释,甚至不愿抬眼看自己时,这种酸涩愈发强烈,令他如鲠在喉。

  他该如何解释,当初他还怀有私心,期待着沈凭会找自己出手相助。

  只见沈凭扯出一抹笑,慢慢道:“不过没事,我理解的。”

  没人比他更理解这种感觉了。

  每个人都在怀疑他,质疑他,即使在同一条船上,即使自己情愿被利用,也还是会被猜忌,得不到信任。

  说到底,还是报应吧。

  是欲望带来的后遗症吗?

  赵或突然感觉面前的人会在眨眼间消失,这一次他伸出的手不再收回,而是握住他的肩膀,弯着腰低头道:“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沈幸仁,从今往后我绝不会怀疑你半分!要不你打我吧,或者你朝我发泄,你别这样,你真的不要这样。”

  沈凭低声道:“我不是沈幸仁......”

  他不是任何人,他只是沈凭。

  但他这句话太轻了,轻到连风声都能轻而易举盖住,让人完全听不清楚。

  昏暗的深巷中,隔绝人潮涌动的百花街,只剩寂寥冷清的巷风。

  赵或已经慌了神色,只顾着拿起沈凭的手拍在自己的脸颊,拍在身上,却没有丝毫回应,面前的人就像是脱线的木偶,随意被摆弄都不再反应,让他惶然明白自己彻底做错了事。

  过去的猜忌和怀疑,在这一刻化作刀锋,将他刺得血肉模糊,疼痛令他追悔莫及,愈合成了对他的赏赐。

  他的手从握着沈凭的肩膀,变成轻轻捧起眼前人的脸颊。

  然而当看见一张面如死灰的脸时,他的心头一痛,像被人狠狠抓紧,叫人喘不上气。

  “幸仁,我......”赵或欲言又止,除了呢喃他的名字,捡不起觉得合适的话说下去。

  他们置身这其中,属于外面的光亮照不进来半分。

  沈凭此刻难以动容,只想阐述着现实,“惊临,我好像忘记,你也是争夺这天下的一人。”

  这样的人,怎么能被自己占为己有呢。

  赵或在他的话中一愣,转念一想,瞬间明白他意有所指,“不会的,你知道我只想当闲王,而且、而且即使要有王妃,那也不会是现在啊,我们现在共同谋事,不是先立业再成家吗?我还没立业,我不要成家,所以不会有人能影响我们的!”

  沈凭无力道:“那将来呢,是不是继续派人盯着我,困着我,让我寸步不离你的视线,难逃你的手掌心?”

  赵或总算意识到他为何如此了,脑海中想起松柏园的那日,沈凭决定和皇兄分道扬镳之时,也如今日这般失望。

  他立刻把沈凭抱在怀中,生怕他消失在眼前,用力将人囚禁在怀里,将所有的解释都抛弃,只会说抱歉的话,“对不起,对不起......”

  沈凭靠在他宽厚的怀抱,却感觉不到丝毫归属,仍旧觉得自己摇摇欲坠,四周又是空无一物。

  他听不见耳边的话,只看着这暗无天日的巷子发呆。

  直到良久之后,他抬手慢慢推开赵或,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些许,清醒着朝赵或释怀一笑。

  他的语速不快,声色平淡,嗓音里夹杂倦怠,却依旧温柔说道:“惊临,我们好像越界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阅读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