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古代言情>过关山【完结】>第70章 弩弓

  手工业如一场狂风自江州卷席而来, 将官州的传统行业搅了个风云涌动。

  孟悦恒厚着脸皮找上门,寻沈凭为自己支招,只因在这场风暴中, 他听见了些许风声, 得知江州此次的发展和沈凭的点拨离不开关系。

  起先他仍旧持有怀疑的态度, 直到看见苏家在官州的掌事登门拜访沈凭后,苏氏连夜有所动作,并且在一月之余迅速带动小作坊发展。

  而孟家因落后了脚步, 待到要出手之时,已被苏氏风卷残云吞了个干净。

  眼看快要吃不上最后一口汤, 他不得已上门求见沈凭, 并且带了些新鲜玩意儿过来, 光明正大打着送礼赔罪的称呼贿赂, 将心思摆在台面之上。

  如此之举,若被御史台知晓, 定当上奏弹劾, 又是掀翻族谱叫骂不止。

  沈凭能怎么办?他除了收下别无他法,反正他也被骂不少了。

  而交换出去的条件很简单, 他命孟悦恒找人造势, 将孟家的招牌取出来, 并且利用赵或的名义为此宣传,还不忘提醒他, 务必把苏家和贺家的事情拎出来溜一圈,让苏尝玉“卖国贼”的名号传遍大街小巷, 人尽皆知。

  当时的孟悦恒心中怀抱着质疑, 不过这份质疑很快就被赵或打消, 因为赵或出面替他揽下宣传招牌一事。

  有了赵或的支持, 孟悦恒即使再多疑虑都烟消云散,毕竟当朝皇子力挺,即使商旅不买单,百姓终归还是会买单。

  如此一来,孟悦恒利用沈凭这招拉踩上位,不久后,孟家的招牌在官州和南诏商旅中一炮而红,彻底占据舆论和商行的主导地位。

  赵或从孟家回到驿站中,率先推开沈凭的厢房门,果不其然看见一抹身影在窗台前浇花。

  他的内心当即升起一股无名之火,用力摔上门后,快步上前来到窗边,把沈凭手中的茶壶一把夺回,丢到一边气道:“你看看你出的馊主意!本王都快成孟家的招牌了!”

  沈凭一听,失笑道:“反正殿下也要进孟家调查,我这不是给殿下制造了个好机会吗?”

  说着他转身回到厢房中,来到桌前给赵或倒了杯茶放下,示意对方坐下来慢慢说话。

  赵或气哄哄地上前,看见他手中喝着的茶杯,气势汹汹夺了过来仰头喝去,唯独对桌上倒好的茶水不感兴趣。

  “这种日子要持续多久?”他语气不善说道。

  沈凭伸手把桌上的食盒朝他推过去,一边掀起一边回道:“快了,冯奇说南诏的商旅陆续入城,不过你来了官州后,我推测盛寻劝不敢再入官州和孟悦恒见面。”

  赵或听见还要被利用,心中千万个不爽快,余光看见面前被推来一个食盒,目光顺着看去,直到掀开的瞬间,他看见新鲜出炉的桂花糕后,那暴躁的脾性瞬间熄了大半。

  “这是犒劳殿下的点心,还请殿下赏脸品尝一二。”沈凭笑着恭维道。

  赵或见状虽带着忸怩,不过还是吃了起来,当那松软的糕点入口时,他即使还有余火未消,也都抛掷脑后,只因这桂花糕实在好吃得很。

  他咽下糕点评价了一番,“还挺......一般。”

  沈凭好奇问道:“比起上次呢?”

  他指的是从启州回京途中买的那一次。

  赵或反倒认真回想了下,含糊回道:“这一次的好吃。”

  沈凭展颜说:“果真没说错。”

  赵或狐疑看他,以为是这桂花糕中有蹊跷,当即放了下来,质问道:“沈幸仁,你该不会为了报复本王,给这桂花糕中下了毒药吧。”

  沈凭错愕,见他把吃了一半的桂花糕丢回了食盒,明白他话中意思,不由想要逗弄,“即使是,也绝不会是毒药。”

  他的眼神意味深长,让紧盯着的赵或满腹疑惑,然而片刻后,忽地见赵或耳根通红,冷酷哼了声后转头继续吃起来。

  沈凭在一旁坐下为他斟茶说:“我让人给这桂花糕磨了些杏仁碎,若你喜欢,改日我便再去瞧瞧。”

  赵或闷闷地“嗯”了声没在说话,顺手接过他递来的茶水抿了口。

  沈凭道:“曹光见从官署中打听到一事,孟悦恒利用职权批了南诏人通行的关文,若是如此,届时岂非不能扣下南诏人?”

  食盒里的桂花糕被赵或三两下除掉,他吃饱喝足后,过去的不满也都随着桂花糕荡然无存。

  他喝去一口热茶说道:“不错,若要动用到关文,恐怕不是一般商旅,扣不住也罢,盛寻劝不是蠢货,知道我在官州还敢来挑衅的话,处境只会尴尬难堪。”

  说着他想起一事,又接上说道:“冯家人被孟家转移了藏处,李冠潜伏这几日中找到了踪迹,恐怕到时候不能在孟家动手。”

  沈凭有些意外,没想到孟悦恒在这件事情上倒是多有防备,他思索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到时候便命冯奇调动士兵封锁孟家,以免行动时走漏消息给孟悦恒。”

  赵或颔首表示赞同此举,“这段时日我瞧见孟悦恒的父亲,此人绝非善类,如今官州不少百姓对孟家多有包容,不仅因孟家将减税当作功劳宣扬,且利用府兵之名抢占的良田租赁给百姓,打着舍己为公的名义吃尽百姓钱粮。”

  这是孟家在官州难以动摇的最根本原因,孟老爷掌管孟家时,把官州的官员握紧,让他们为其办事,官商勾结。

  但士农工商总归是商人最遭嫌弃,孟老爷便靠着钱财从百姓中揽获民心,一旦有官员想对孟家出手,孟家便以此为利刃,抖出官员的黑幕,再稍微火上浇油,让百姓把官员拖下水。

  倘若官员想将此事闹到刺史面前,孟家便会制造一场又一场的意外,让这些人出不了官州城,彻底死无全尸,让人查无可查。

  而曾经身为官州刺史的贺远行深知此事,只是他证据有限,每逢要定罪之时便有百姓升堂闹事,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另辟蹊径削弱孟家。

  贺远行选择了苏家,暗中给机会苏家在官州发展壮大,让苏氏的商行快速崛起,在官州和孟家相互撕咬。

  从这几年孟家的没落来看,苏尝玉功不可没,谁又能想到看似势不两立的贺苏两家,背地却有这么一段不为人知的举动,只不过对于此事知者信者,屈指可数。

  毕竟谈起勋贵功臣和“卖国贼”同舟共济,听着都像是助纣为虐,所以旁人只会当作笑话。

  沈凭告知冯奇变动,他对此表示不意外,反倒对于调兵一事有些踌躇,沈凭察觉时多问了两句,但冯奇只道无碍。

  到了深秋,官州的天气变得无常,偶有湿冷寒冬,却少见飘雪,但那湿冷十分刺骨,即使坐在屋内都是手脚冰冷,正因如此,屋内的人只能趁着有暖阳多些出门走动暖身。

  自打赵或来了官州之后,这驿站几乎是被他一人使唤。

  孟悦恒在安排吃住方面相当周全,不仅为驿站添足人手为他所用,还考虑到其他官员前来是否会叨扰到赵或,特意将孟家的茶楼腾出用作驿站备用。

  如此也省得赵或早出练武要远离驿站,每日平旦时分便动身到驿站的后院,日出就回到驿站中用早膳,他的作息规律,也不止一次让沈凭感到钦佩。

  他试问穿越之后,自己的生活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就连作息都得到了调整,但若无要事,他真的恨不得赖床整日。

  官州到了深秋时,夜里厢房中会放置暖炉,但深夜时会被燃尽,这时就需要守夜的人进来添炭。不过沈凭一般会选择要多两床被褥,避免麻烦他人。

  只是这夜他被开门声惊醒,出了内间才发现是孟家安排的侍女进屋添火,他迷糊中才记起自己没有交代清楚。

  他问了问时辰,得知平旦已过,他命侍女离开,来到窗边推开窗叶透气,不想一阵冷风扑面而来,不仅把屋内的炭火吹熄,还把他的睡意都带走。

  随后他打算回内间取一件氅衣披着,却听见下方传来击剑的声响,循声看去,在深蓝的天色中发现一抹矫健的影子,此刻正在后院潇洒地挥剑。

  沈凭认出那是赵或,也在后知后觉中回想起他的日常训练,心中感叹年轻人的体力真好。

  但转念间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登时让他头脑清醒,连忙深吸一口冷气,任由着寒风带走他满脑子的污秽。

  他转头为自己六根不净摇头叹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说着抬首欲往内间回去补眠,但视线落在角落一个箱子上,那是孟悦恒的贿赂,忽然间他心头一动,抬脚朝着箱子而去。

  明月如钩,清辉不减。

  一套剑法下来,赵或的全身几乎湿透,攀越在马厩里嚼着嫩草,偶尔观赏一下自己主子的剑法,好生惬意。

  赵或全神贯注在练剑之中,但丝毫没有忽视周遭的动静,当他迅疾朝着脚步声的方向出剑时,看清来者后倏然收剑后撤,满头大汗瞧着来人手中之物。

  那是孟悦恒先前送来沈凭的玩物,来自南诏国狩猎的弩弓。

  只是沈凭没有往前走去,是以被他刚才那一剑吓得不轻,站在原地也不敢乱动。

  直到赵或把吞山啸收起后,他才缓步上前,将手中的弩弓递到他的面前,“要不要研究一下?”

  天色逐渐明朗,虽还带着些水雾,若是靠得近也能瞧见弩弓的形状,赵或伸手取过,仔细端详道:“区区弩弓有何好看?”

  沈凭拿回来,轻车熟路把弩箭装上,随意扫了一圈四周,最后把视线落在远处篱笆上方的稻草人,扬了扬下颚道:“南诏人改造后变得小巧轻便,此物杀伤力不容忽视。”

  话落,只见他左脚后撤,身子一偏,握着弩弓的手直直抬起,转头于弩箭平视,视弩如枪,犀利的目光透过弩弓落在稻草人的头上。

  随着他的手指轻扣,弩箭迎着天地间第一缕晨阳破空破势而出,眨眼的瞬间,百发百命中目标要害,一举拿下首级。

  赵或从远处收回目光,慢慢转头看向面前之人,恰好一抹金色的晨光落在沈凭的脸上,映在眼中变得熠熠生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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