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庭煦说到做到,在元羡起床后不久,便让人将一些书籍和字画拿走了。
元羡站在廊下,看着仆人一个接一个地从他的眼前走过。
想起自己说出那句话时,萧庭煦看他的眼神,心中没来由地泛起一阵酸涩。
“等等。”萧庭煦看见婢女手中拿着昨晚他翻看过的书。
婢女向他屈膝行礼,问道,“夫人何事?”
“这书我想留下。”元羡想再看看那信中,写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将军吩咐说,这书不能给您。”
“为何?”元羡皱眉。
“奴婢不知,是将军这样吩咐的。”
“好,那我现在看看。”元羡想着把信拿出来,也就不用拿这本书了。
不想却翻开两页,却不见信。
他再翻开几页,还是不见信。
不信邪的他拿着书本抖落了两下,还是没有信。
元羡慌张起来,看了一眼书名,是这本书没错啊,怎么信不见了?
“你刚才可有翻开这书?有看到夹在书里的信吗?”元羡焦急地问。
婢女摇头,“奴婢没有翻开这书,故而并未看到夹在书中的信。”
“那怎么不见了?”元羡疑惑不已。
婢女一听,赶紧下跪,惶恐道,“夫人恕罪! 奴婢确实没有翻开此书!”
元羡吓了一跳,赶紧让她起来,“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起来,我就问问而已,并不是要责怪你。”
婢女闻听此言,一边答应,一边起身。
“没事了,你走吧。”元羡将书递还给她。
既然信不见了,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萧庭煦把信拿走了。
算了,就算再看到信,元羡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琢磨出什么。
正要转身回房时,元羡看见有个婢女正领着一位头发雪白的老者走来。
老者身后,还跟着一个提着箱子的年轻男子 。
看样子,是来找他的。
见此情景,元羡便没有再抬脚进屋,而是站在门口,等他们走近。
“夫人。”婢女行了礼,紧接着说道,“这位是左神医,将军说,让左神医来为您配置祛疤的药膏。”
“祛疤?”元羡不自觉伸手抚摸脸上的伤疤,其实这疤痕不长不宽,平日里要是不仔细看,不管它也可以。
被唤作左神医的老者微微点头,当做行礼,“殿下,可否让我看看?”
既然已经请人来了,元羡也不好说什么,微微侧身,“左神医,麻烦你了。”
“谈何麻烦?应该的。”
左神医被身后的年轻男子扶着走进屋里,随后在桌子边坐下。
年轻男子扶着左神医坐好后,便将提着的药箱放到一旁。从箱子里拿出脉枕,放到元羡面前后,示意了一下,“请。”
“只是看疤痕,还需要诊脉吗 ?”
虽然这样问着,但他还是将手搭在了脉枕上。
“将军昨夜前来,向我爷爷简述了殿下的身体情况。说您一月前不幸落水,染上风寒后,落下了咳疾。所以爷爷会为殿下配置一副治疗咳疾的汤药。随后根据殿下的身体情况,再配置祛疤的药膏。”站在左神医身侧的年轻男子解释道。
“如此,便多谢二位了。”元羡点点头。
左神医伸手搭脉,神情严肃。
过了好一会儿后,左神医才收回手,微微转头对身侧的年轻男子说,“庆之,写。”
“好。”闻言,左庆之从药箱里拿出纸笔,坐在左神医身侧,提笔等着他将药名念出。
“南沙参两钱、梨皮一两、贝母四钱、麦冬 两钱、青黛两钱、另加阳榕花一株。”左神医不紧不慢地说着。
左庆之迅速将药方写下,随后递给左神医过目。
确认无误后,左神医将药方递回给他,再撑着桌子起身,走到元羡面前,仔细看他脸上的疤痕。
“殿下这伤,是和萧将军一样?”
“是。”元羡点点头。
“近日来,殿下身体可有其他不适?”左神医一边查看疤痕,一边问。
“我腰......”话到嘴边,元羡赶紧打住。
这腰上,到底是那天晚上被萧庭煦弄得还没好,还是骑马摔伤的旧伤,元羡一时间分不清了。
这会儿要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似乎也不好。
思虑再三,元羡摇头,“没什么,没有其他不适,就按左神医的配方配药即可。”
左神医点点头,重新坐下,“好,既如此,我便回去配药,明日便可将药膏送来。”
“多谢左神医。”
“近日以来,殿下可有因何事动怒?方才把脉,夫人体内有一团旺火。”
“这......”元羡略显尴尬,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
左庆之见此情景,插话进来,“殿下若是不想说,不必强求。”
“好。”元羡暗自松了口气。
左神医再问了些其他问题后,便起身告辞了。
元羡点点头,让婢女跟随左神医爷孙俩回去抓治疗咳疾的药。
一时之间,园子里安静下来。
元羡百无聊赖,在园子里简单逛了逛,却没见萧庭煦的身影。
难道,早上说的那一番话,真的令他那样生气?
奈何自己并不会哄人,而且,元羡觉得自己也没有要去赔罪道歉的义务。
于是,他转身从秋叶园后门出去,坐在湖边的草地上赏荷花。
伺候他的婢女见他席地而坐,转身回去秋叶园拿了张软垫来。
元羡道了声谢,坐在了软垫上。
他将手肘撑在膝盖,左手拖着腮帮子,静静地盯着满湖的荷花。
婢女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似乎是元羡要坐在这儿多久,她便要站多久。
元羡想一个人独处,便微微侧头看她,“你是怕我寻短见,才站在这儿的吗?”
此话一出,吓得婢女赶紧跪下,“奴婢惶恐!”
“你们别动不动就跪,快起来,我就随口一说。”
婢女战战兢兢,不敢轻易起身。
元羡“哎呀”一声,预备起身来扶她,“我真的只是随口说的,你快起来。”
元羡的手才触碰到婢女的胳膊,婢女就赶紧站了起来,“多谢夫人!”
见她起来,元羡才重新盘腿坐下,“你是萧庭煦派来伺候我的?”
“是。”
“你叫什么?”
“奴婢秋月。”
“秋月?”元羡低声喃喃,倒是跟秋叶园相映衬,“这是你自己的名字,还是萧庭煦给你改的?”
“奴婢何其有幸能让萧将军改名字,这是奴婢的本名。萧将军先前说,约莫您会喜欢听这个名字。”
“我?”元羡惊讶万分,好奇地问,“萧庭煦这样说的?”
“奴婢不敢撒谎!”秋月赶紧解释道。
一瞬间,元羡有些恍惚。
萧庭煦到底拿他当什么?
是棋子吗?
除了棋子这个身份,元羡想不到其他的。
所以,为什么他会这样对待一颗棋子呢?
元羡冥思苦想,却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萧庭煦人呢?为何没有看到他?”
秋月低着头,轻声细语地回答道,“奴婢不知,将军一早便出门了。”
“他从秋叶园搬出去,是搬到哪儿去了?”元羡继续问道。
“将军让人把东西搬到了莲湖那边的院子 。”
“莲湖?”元羡看向湖里的莲花,“这里就是莲湖?”
“是。”元羡伸长脖子往四周看,湖对面的确有一处院子,伸手指着问道,“是那边?”
“是。”
“那儿也是萧庭煦名下的院子?”
“是。”秋月继续答道,“因为将军不喜与人做邻居,于是将湖边的房屋和地,全部买下了。平日里,奴婢们会去各处打扫,所以院子里并不会破旧脏乱,夫人无需忧心。”
担心?
他担心谁?
萧庭煦吗?
才不会!
不过,既然都说到这里,元羡试探着问,“这湖里的荷花,该不会也是萧庭煦命人种下的吧?”
“是。”
得,照这样说来,萧庭煦是给自己修建了一处桃花源吧,这周围的一草一木都是他的。
不过,这里到底建造起来有多久了?
为什么萧庭煦说他总共也就来住过四五回呢?
“秋月,我问你啊,这些房屋和院落,建造起来有多久了?你知道吗?”
因为看样子,这里对萧庭煦似乎很重要,否则,何必费时费财来弄这些?
富可敌国也不能这样败坏家产吧?
“奴婢是五年前来的,听厨房里的丁师傅说,此处约莫是修建了整整两年,才成了如今这般景象。”秋月认真回答道,“如若按照丁师傅说的,约莫是七年前,将军便命人建造了。”
“七年前?”元羡将下巴搁在膝盖上,盯着荷叶里的水珠出神。
七年前,元羡才十三岁,事事都拿不定主意。
而年仅二十三岁的萧庭煦,都已经买了这么大一块地,并且已经开始在建造院子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萧庭煦的确与常人不同。
“那这些年里,他都是自己一个人在这儿住?没带过其他人来?”元羡想着不要去在意关于萧庭煦的任何事物,可是这话又偏偏从嘴里冒出来。
“没有。”秋月摇头,十分认真严肃道,“您是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