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耽美小说>今天吃什么【完结番外】>第四十四章 中秋 桂花酒桂花糕,

  人间月半,天上月圆。仲秋之中,是为中秋。

  那咏月颂秋的诗句,秦姑娘也念得来几首,譬如“千里共婵娟”、“海上生明月”的句子,张口都能说得上两段。

  时节再忙,佳节不可误。秦大这几天紧赶慢赶,将那过节的东西做上,备齐,只待今日天气晴好,院中一张桌,立了牌位奉月神,便可过节。

  她收拾吃食,柳舒洒扫屋子。柳姑娘一通忙活完,嚷着要做那柚子皮的灯,秦大到果园里摘了两个来,去瓤,切成八片,连着底,拿个小刀给她。柳舒拿木炭描底,秦姑娘就在一旁剥柚子喂她。

  待她吃得肚饱,搬来凳子雕花,秦大才拍拍手,随意吃两口,进厨房去了。

  今日佳节,她要做好几色月饼备上,不怕多,放着这两日都能打零嘴。除罢月饼,还有此前答应了柳舒的桂花山药糕,另有河里钓上的两条鱼,身子昨儿已经煮了来吃,鱼肉正可炖豆腐。芋头也收回来一把,拿来红烧正好。桂花酒前几日就酿上了,静候月升。

  月饼厚实,不同其他饼子,内馅须得提前弄熟。秦大家往日若是麻烦,蒸煎几个麻饼也能过节。她爱吃豆沙馅的,柳姑娘却要吃蛋黄,幸得家里此前腌了一缸咸鸭蛋,这会儿正好能用上。

  那晒干去芯的莲子,用水泡开洗净,放在水中焯煮到用手能捏碎便捞出。家中有个小石臼,专是拿来打这些的。将莲子倒在石臼中,反复舂碎,加入炒好的糯米粉和糖粉,慢慢加水,把莲子打成细细的莲子浆。

  莲浆里加两勺隔水蒸化的红糖浆,拌匀。锅内要用小火,搅拌着炒煮,待到浆汁略干,加三次花生油。这莲子浆须得不停翻炒半个时辰,方能成做月饼的蓉。

  秦大唤了一声柳舒,柳姑娘丢了手里的东西便跑进来,听得她吩咐,笑眯眯地接了锅铲,替她炒这馅儿。

  锅里做着莲蓉,秦大便去弄那咸蛋黄。

  从缸子里取出十来个,捞出蛋黄,蛋清留在盆里备着它用。蛋黄用水过一遍,放在盆中,用白酒没过,泡上,去掉它的腥气。稍泡一会儿,将蛋黄捞出。秦姑娘将另一口小锅架在灶边,把两边灶膛堵上,自己这边生起猛火,烤得锅发热,刷一点油,将蛋黄丢进去烤。略烤一会儿,沾一点白酒,再烤到蛋黄变色,出油,捞出,晾上。

  红豆、绿豆昨夜里就已经泡着了,今天再洗一遍,去掉浮壳。照莲蓉那般舂好,等着下锅炒。

  柳舒凑过来看一眼,笑道:“不若将它们三个混一块,一同炒上,倒也省了许多事。”

  秦姑娘笑她:“那阿舒也不必做饭,只管将菜米水吃下去,晾开肚皮,在灶上烤一烤便好,最为省事。”

  柳舒挥着铲子作势要往她脸上抹莲蓉,笑骂一句:“给你想主意呢,偏来打趣我。”

  她同秦大闹两下,闻着锅里起味,忙叫着“糊了糊了”转过去继续折腾莲蓉。秦大看着她笑,把那舂好的两盆豆沙放在她手边,自去做那月饼的皮。

  月饼糖重,是以吃起来香。若是饼皮上油糖吝啬,烤出来之后饼馅两分,干涩难咽,热气全叫馅儿吸走,馅就容易散成粉末,黏舌塞牙,香味全跑丢了,大抵也就能喂喂狗。

  盆里加两碗炒化的糖浆,一勺清油,半勺碱水,两勺盐,打匀拌散,打成浓浆,加进面粉。可不经得揉,只用勺子拌好,略略搓一搓,没得散沙了,就放在一旁,盘子倒扣,捂上发面。

  秦大做完这些,见柳舒在那儿翻莲蓉,着实有些吃力起来,从她手上接了锅铲,笑道:“可是手酸了?这是没趣的活儿,我来。阿舒不是还要雕那柚子灯?这会儿正好有闲,做好了,晚上拿两根烛立在上面,挂在门口,好教他们都来看看。”

  柳姑娘把东西都搬进来,靠在窗边坐下,两指捏着炭石,道:“夜里风大,给吹掉了我可不依。就在我们屋里挂着——点了灯必定好看。柳姑娘卖灯,童叟无欺。”

  她柚皮上的纹络画得也漂亮,一个是玉兔捣药,一个是嫦娥奔月。秦大见她画完,本要找个什么东西拓下来贴在哪儿,柳舒见她凑上来,两指往她嘴角正反一画,大笑:“这东西有什么好拓的,阿安喜欢,我画百十来张又不费事。”

  柳姑娘翘着小指点她下巴,道:“我瞧这黑皮黑胡须的兔子才是稀有难得,该做张画来挂在墙上。日日焚香,夜夜祷告,念两句:‘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信女诚心吃素,求这样一个好人与我一道洒扫度日。’才是。”

  秦大笑道:“画上的我下来,现在我的上去么?”

  柳舒疑道:“谁做这赔钱的买卖?自然是两个都要,两个留着了。”

  “倒惯会享齐人之福,”秦大拍拍她手掌,“家里住着两个我,只怕米缸要见底了。”

  柳舒正要再说些,忽闻得房中一股焦糊味,往锅中一望,叫道:“阿安,阿安,莲蓉——莲蓉糊了!”

  可怜这莲蓉,旁人家里都是精细炒的,在秦家却给糊了两次锅。幸的是火小,只沾了些底。柳姑娘也怕届时都糊完,夜里没得吃,不敢再去闹秦姑娘,安安分分坐在窗边,拿那小刀雕起花灯来。

  莲蓉、豆沙,秦大怕耗得久,索性又烧一灶柴,两手一同炒。柳舒那边雕完个玉兔捣药的,正在光下看,就听得秦姑娘洗罢手,叫她:“阿舒,来包月饼。”

  那带这吉祥纹的月饼模子,很有些年头了,洗得干净,木头上打过浆一般盈亮。柳舒洗过手,拿起来瞧,秦大便在一旁,将豆沙和莲蓉分好,端来咸鸭蛋。

  月饼最不费事的,就是这包的功夫。仍如包元宵一样,那豆沙的,只管用饼皮裹上,往模子里一压,倒出来就是,那蛋黄莲蓉的,也不过多包个蛋黄进去。

  柳姑娘老实包了两个,立刻就玩起来。她把那红豆、绿豆两种各掰了一半,搓在一起,弄好了,将它们混进豆沙那堆里去,笑道:“这叫双喜临门,好事成双。却不知阿安和我谁先吃到。”

  秦大看着笑,放下手里的活,到屋里去拿出一枚银钱,用水洗净,在酒里泡一遭,擦干了,包进蛋黄里,道:“这叫鸿运当头,万事如意。想来是阿舒能吃到了。”

  ——莲蓉蛋黄馅,秦姑娘是不爱吃的。

  柳舒直乐,道:“十来个呢,中午饿着肚子不吃,那也吃不完。既然要讨彩头,阿安却是拿什么来赌?”

  秦姑娘道:“一个我尚且不够使,你要画里再出来一个。如果说吃什么做什么,难道不打赌,便饿着你了?”

  柳舒蹭到她旁边去,卖起憨来,道:“那不成那不成,没得彩头,我就不吃了。这打赌嘛,天上地下最是简单。不若就看看是阿安先吃到这双馅的月饼,还是我先吃到这带铜钱的,若是赢了只管提一个要求,输家不许不应的!”

  秦大手上又包完一个,将那有银钱的放到顶上,这才笑道:“好。”

  月饼刷点油,在锅里烤到两面金黄。柳舒折腾一上午已觉肚子饿,随手拈起一个,掰来吃,自己尝了一口,剩下的塞到秦姑娘嘴里。

  “不错,”她自道,“只可惜这一个不是双馅,也没有银钱。”

  秦姑娘腾不出嘴,也腾不出手,无奈看她一眼。柳舒笑嘻嘻去接了她嘴里另外半块,放到她手里。

  “中午吃什么?”

  秦大烤好一盘,放在木盘里。

  “那鱼头豆腐和芋头——说来还剩一碗咸鸭蛋的蛋清。阿舒想吃哪个?”

  柳舒略一思索,笑道:“我还要留着肚子,晚上吃那银钱,讨阿安一个诺呢。中午若没什么,我俩这清粥配小菜,随便吃两个便得了。”

  秦大看她一眼,道:“说是如此……中午没吃饱,只怕这些月饼活不到晚上去。”

  柳舒哼哼两声,将手一指:“粥多喝两碗,水也喝饱了。这个既然没什么味,不如阿安把这蛋清拿来做了,也免得招蚊虫。却不知这东西要怎么个做法。”

  秦姑娘将烤完的月饼一一列好,拿了那蛋清来,道:“清粥小菜的做法。阿舒那灯雕完了?”

  她一提,柳舒将额头一拍,一溜地跑到一边去继续折腾她那柚子灯。

  蛋清盐味已够,无需再放盐调味,放一勺花椒末,打匀。秦大去门口的三角圃里扯回来一把小韭,洗净,切成段。锅里热油,将蛋清煎成个白饼,倒出来,放凉,切成韭菜一般大小的丝,放入水中泡上。家中还有些萝卜、青菜梗、大头菜泡的泡菜——柳舒爱吃,是以时时泡腌新的。泡菜取来,一一切成丝。

  再将锅里再放一些油,把花椒、干辣椒、两片姜与葱白爆香,韭菜炒熟,与那蛋丝、泡菜混在一起,淋上一勺辣子,加一勺醋,撒一把花生碎、葱花便是。

  这菜味道十足的够,单吃多半是略咸,配粥正好下饭。秦大三两下弄好,刚要去叫柳舒,柳姑娘是个饕餮的鼻子,已经摆好碗筷,小木盆里装了早上热着的粥,在桌边等着了。

  “日日都吃得这么好,到底是经不住吃,”柳舒端起碗来,“还是该和阿安多吃点清简的饭菜才对。”

  秦大夹了一筷菜,笑道:“过了中秋就要去收水稻。到时那打下来的新米,给你蒸上七八种花色的,你管着那个吃,两三天就要喊着吃肉了。”

  “秋天就得养膘!待到冬日里冷起来,便不觉寒气逼人,开春自然就瘦下来的。”

  柳舒喝口粥,将秦大左右看看。

  “阿安跟我一起这般好吃好吃,奢侈度日,怎么还是不见胖一些。白日里又没忙别的,真是怪……”

  她把后面那个字吞了下去,呛了一口,背到一边去咳嗽。

  秦姑娘自然是好吃好喝,好生将养,那田中劳苦也与往年没有什么不同。白天没累,自然忙到别的地方去了。柳舒自己忽地想过去,简直要暗骂自己两句白日思淫欲,咳到耳朵都红起来,这才转回去。

  秦大不知其中弯绕,只到柳舒不慎呛到,还给她打完水来喝。

  “过了秋收便是重阳,”柳姑娘找个了话来,“阿安有什么打算?秋收完了便是冬种——往后就该慢悠悠等着过年了。”

  秦大照例问她:“重阳节阿舒回家吗?”

  柳舒答:“我全听你的安排。若是我俩找得到玩处,谁乐意回去和柳翟生气的?”

  她这话便是不回去的意思,秦大想想,道:“重阳自是在家过。我去给爹娘扫扫墓,阿舒如果不嫌累,我俩去登山么?”

  柳舒疑道:“这附近何处有可看的山?”

  “沿后山那个小山坝上去便是,”秦大笑道,“打山坳上转过去,背着咱们这面,有个白崖,是一块数百丈的白灰崖。还有些画呢,只是看不大清了。咱们一早备上吃的,到那里转转走走,过了午就回来。”

  柳舒一乐,正要说话,秦大料得她想,忙打断道:“你要插茱萸采艾草浑然没事,山上可不许喝酒,要喝也得等着晚上。那上面风大,一发热,受了寒,回来必是要病上一场的。到时莫说秋膘,冬天也养不回来。”

  她这话说得恳切,柳舒哼哼唧唧应下,到底有些遗憾,痴念着什么“登高望远,遍插茱萸,就该对天喝酒。”的话。

  秦姑娘给她一脸委屈模样闹得没法,无奈一笑,道:“那就只带一杯去,我给你盛。你那酒葫芦酒竹筒,都不许拿着。怎么样?”

  柳舒笑道:“一杯怎么够!当然是我一杯,阿安一杯……咦,你说带一杯也不错,那便是我一半阿安一半,杯子也省了,只管就着一处喝。”

  秦大拍她额头,感慨道:“管给你带够一壶,病上一场才知道厉害。往日只说不会喝,不大喝的,现在竟成个酒鬼模样。”

  “既然逢着佳节,有阿安在的时候才喝,怎么算得酒鬼?”

  她拿那筷子在唇上一点。

  “以后喝酒,便只能拿这筷子沾一点,在嘴巴上抹个味才行了。”

  秦大给她揶揄,叹笑一声,捉了她手放在碗边,道:“吃饭吧——晚上还有一顿酒管你喝够的。”

  天色近昏时,秦大开始备晚饭。

  那月饼果如她所说,柳舒下午便吃掉三四个。她算着数做得多,柳舒尽管吃,晚上供神的也有。

  柳姑娘见她去忙,开了后院门,把两人吃饭的小桌哼哧搬到池塘边,两张藤椅也从堂屋挪过去。再往那月出方向架了小案,就在池边那排宽厚的石栏杆上,摆上月神排位,奉好瓜果月饼。

  那两盏柚子灯已经雕好,她找问秦姑娘要来两根蜡烛,滴好蜡油沾上去,用线穿上柚子瓣的尖,拿小竹竿挑了,挂在门前。

  如今天色渐黑,地上影影绰绰,映出那月兔捣药,嫦娥奔月的灯影来。柳舒这会儿没事坐,就蹲在那里瞧影子。

  屋外安静一片,厨房里却是热闹。

  那两个鱼头对半劈开,洗干净鱼鳃鱼嘴,切成小块。豆腐是前天点的,也切成小块。

  姜两片,整根的葱,加一勺料酒,把葱姜的汁水都挤在料酒中。将鱼头用葱姜汁、盐巴、花椒两粒、酱油,些许淀粉,拌匀,稍稍腌制起来。锅内热油,把豆腐煎到两面金黄,然后就着这剩下的底油,煎炒鱼头至两面金黄。

  那边架起砂锅,一点油,爆香葱姜蒜,先铺豆腐,再铺鱼头,加热水到略微没过,待到水再次炖开,沿着锅边淋一勺黄酒,盖上盖子,略微一炖,就能离火等吃。

  芋头是新摘的,秦姑娘下午已经稍煮过一道,现下用豆瓣酱与干辣椒爆香,加了一勺水,再炖软就行。

  她本要蒸饭,可柳舒说晚上已有了月饼,再吃米只怕吃不下——她还惦记着那带银钱的月饼。

  柳姑娘闻着香,跑进来帮忙端菜,她俩一人一锅,往外去。

  桌子正中一盆鱼头豆腐,旁边一碗红烧芋头。这会儿月亮已经从山头爬起来,秦大点了三炷香奉过,二人并排着向月神许愿。

  待到收了香案,秦大去取了桂花酒来,刚往椅子上一坐,“啊呀”一声,匆匆跑进厨房去,不多时,拿个小碟子,装着一盘淋了桂花酱的白色软糕出来。

  她往柳舒那里一推,笑道:“前阵子你说要吃山药糕,可惜桂花还没生得很好。前天我去找了些山药,做了一点,倒给忘了。”

  柳舒瞧着那糕饼发愣,秦姑娘还倒她是不是不喜,将要开口问。柳舒拈了一块,也不吃,倒塞进她嘴里,笑道:“阿安先尝尝……我说么,正是不该给月神许愿的。”

  那山药糕软黏,带着桂花浆,秦大吃得慢,拿眼去看她,眼神里问着。

  “虽说是明月皎皎,人间团圆。可你看这玉兔也是孤零零一只,月神也是孤零零一个——吴刚只知道砍木头的。要我说,只怕嫦娥在天上看见我,都要嫉妒得下凡来,跟我抢阿安。这会儿天月还没升上来,未免她看见,莫若进屋去吃。”

  秦大吃完一个,听她又这般讲话,笑道:“净是来捧我的。难道是备着待会儿吃月饼时,叫我放你一马?”

  柳舒笑一笑,这会儿在外面,她不好大声来说,搬了碗筷椅子,硬挤到秦大身边去,低声道:“秦姐姐,你瞧我都这么夸你了,可不得高抬贵手,叫我占个便宜?”

  秦姑娘给她闹得半张脸都酥麻,只强着道:“看你本事。”

  柳舒得意洋洋,先夹一块鱼头在碗里,尔后端起那盛着桂花酒的酒杯,作了个豪,道:“那柳姑娘的赌局,可从来没有输的。”

  月过山尖,照得山野明明。大黄带着小狗过来蹭骨头吃,水里偶有鱼儿扑水,柳舒这会儿稍有些发晕,便犯起懒,松散散往秦大身上靠着,有一搭没一搭啃着月饼。

  秦大摸摸她脸,已经有些往外发热,低下头去问她:“阿舒?可是困了?要不要回房去歇着。”

  “正该是赏月的时候,”柳舒转过身子,把脸在她颈边埋了埋,“我不困。只是阿安身上躺着舒服……园子里有什么声音?”

  园子里悉悉索索,似有谁在攀树摘果,柳舒正要去看,秦大揽着她腰让她坐回来,小声说着:“那是村里的婶子嫂子们在‘摸秋’,今日如果摘了别人家里的果,没被抓着。送子娘娘今天下凡来看的时候,就给她们送个孩子去。”

  柳舒便也将脸转过来,亦小声道:“那我俩也偷一个去?”

  秦大给她呛着,憋气咳了两声,问:“我俩如何生来?”

  柳舒直乐:“便就画个小阿安,挂在墙上。哪天一睡醒,地上滴溜溜滚出来个球,拿刀这么一劈,小阿安就从里面跑出来了。”

  “我还是哪吒不成?”秦大叹气,“我小时候可生烦人,你要是见了,必定头疼得厉害。”

  柳舒听得那边掩了园门出去,坐直,将秦大左右看看,惊道:“胡说,我偏不信。阿安若是以前混世魔王的样,现在怎么闷葫芦一般。”

  秦大含笑:“阿舒小时候也是混世魔王的样么?”

  柳舒摇头晃脑,答道:“我那是阳泉府里出了名的乖巧聪慧,伶俐可爱。”

  秦姑娘接了她的酒杯,不许她再喝,笑应:“那正好,我俩倒个个来。”

  她说着话,随手从月饼堆里挑了一个,方咬过一口,忽地顿住。柳舒正在那儿戳着鱼骨里鱼肉喂狗,秦大看她一眼,扬手把月饼丢了出去。

  月饼掉进池塘里,咕咚一声响。

  柳舒抬头去看,问她:“阿安丢了什么东西进去?”

  秦大面不改色:“方才一只虫子飞过来,我给吓了一跳,月饼掉池塘去了。”

  柳姑娘不疑有他,笑道:“你不说我又迷迷糊糊给忘了——这月饼如此多,我倒不知吃到什么时候,才吃到阿安包的银钱。”

  秦大摸摸她肚皮,安抚道:“能放好久呢。你何时吃到,何时就算你赢,如何?我运气差,想来是吃不到了。”

  柳舒软绵绵往她身上一倒,道:“哪有非要争个输赢的?若论运气,我倒想着阿安吃到那个双馅的。左右家里就我俩,照是谁先吃到便算。”

  秦姑娘捏捏她,道:“好,依你的。”

  她笑笑,看一眼天色,低头道:“今日却先依我的。你这会儿发汗,咱们进屋去,好不好?”

  温声软语,听得柳姑娘人又醉了几分,她点点头,自己先站起来,要去端那锅鱼。秦大好说歹说,哄着她,最后她来收拾饭菜,柳姑娘仍搬着椅子,提着灯——锅碗自然明日再洗了。

  月色渐高,她俩锁了门,看了窗,把两盏柚皮灯挂在房门前。柳舒强打精神洗漱一番,鞋子一蹬,咕噜噜滚到床里边去,还记得朝着秦大睡。秦大转过头看得,笑着吹熄油灯,也挤到床里去,将棉被一展,抱着柳舒睡下。

  灯影摇曳,替屋顶阻隔的明月光,照着一室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