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澜,小心——”
慕容锦自然也看到了那些碎玻璃,脸色骤变,平静的冰面出现了裂痕,尽是担忧与惊惶。
他瞬间转身将谢澜紧紧抱在怀中,速度快的让谢澜都来不及反应。左手扣进了谢澜的后脑,用力压向了胸口。
慕容锦将人严丝合缝地护在怀中,连片衣角都没有露出来,而他的整个后背却暴露在碎玻璃锋利的尖角之下。
而就在慕容锦转身的刹那,房间中氤氲起了黑色的雾气。
这些雾气由淡变浓,又不知何时在空气中形成了一堵厚实的黑色软墙,就像是块长方形的大号棉花糖,那些碎玻璃扎在上面,再无法前进半分。
如果忽略掉那些雾气不看的话,就好像是碎玻璃悬停在了半空中。
慕容锦闭着眼长舒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吓跳了。不过下一瞬,那才放松下来的脸色又变得紧绷了起来。
谢澜察觉到了慕容锦身上的肌肉隐隐绷起,以为是那些碎玻璃扎在了他的背上,顿时急的出了一身的热汗。
他抓住慕容锦的手臂,因为紧张控制不好手上的力气,手指掐在硬邦邦的肱二头肌上,指甲泛了白,急声问道:“你是不是受伤了?扎后背上没?啊?哪儿疼你说啊?”
回应谢澜的不是慕容锦的回答,而是木门被大力踹开的巨响。
那扇老旧的厚实木门竟生生地被踹断成了两截,一半挂在门扉上吱嗝吱嗝地扇动,另一扇倒飞进了屋里,飞溅的碎屑打在了谢澜的手背上,刺刺的疼。
谢澜傻了眼,“什,什么?”
慕容锦脸色骤暗,阴沉的好似暴风雨来临前黑压压的天,低声说道:“手收回去。”
“哦。”谢澜也是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傻了,乖乖地垂下了微红的手,站姿乖巧又呆萌。
而慕容锦放在谢澜背上的右手微微攥紧,那堵雾墙瞬间消散,快的就好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没了阻挡的碎片与那毛僵以千钧之势袭来。
“哪里来的小畜生扰人清梦?”阴森森的声音蓦地在房间中响起,说实话,那声音不大,还带着未睡醒时的倦懒,却压过了毛僵恐怖的嘶吼。
是疯道士。谢澜忙踮起脚尖越过慕容锦的肩膀朝前看,可他的夜间视力属于普通人范畴,只能看到一个瘦长的模糊的影子。
只见疯道士右手一甩,指间飞出了四张黄符。它们悬在半空中,绽放出刺目的光,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那些碎玻璃瞬间变成了一撮碎屑。
毛僵被黄符逼退了两步,仰头发出声不甘的吼叫。它挥动着手臂,好似短匕一样锋利的黑色指甲抓挠在符纸上。
刺耳的摩擦声像是抓挠在了钢板上,也像是挠在人的耳膜上,刺啦刺啦的扰的人头疼。
谢澜“嘶”了一声,赶忙捂住了耳朵。可两只手的厚度根本不足以抵御那恐怖的声音,他也是病急乱投医,腰一拱,头就埋进了慕容锦的怀里。
这样主动的投怀送抱让慕容锦冰封的表情消融了一层,两只手臂极为自然地圈住了谢澜的后背收紧,将人往怀里又拉了拉。
心里面对这只不长眼搅和他好事的毛僵的怒意消了一层,想着如果等下这道士没本事送不走毛僵,那等他出手的时候会让这毛僵走得舒服些。
没错,慕容锦没有打算帮疯道士,毕竟在他眼中,同样是两个来历不明的东西,这个疯道士可比毛僵危险的多。
慕容锦想起疯道士看着自己时古怪又兴奋的目光,就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稀罕东西,想立刻拆开赏玩,又有些舍不得。
等等!他不会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了吧?
慕容锦“唰”地睁大了眼睛,一点猩红的瞳孔微微震颤,与眼下那点朱砂泪痣遥相呼应,旖旎中透着诡异。
殷红的薄唇用力抿紧又松开,如此两次,唇角才缓缓挑起了抹冷冽的弧度。
他朝后侧了着头,漠然地看着那与毛僵缠斗的不相上下,不,是占据了上峰的男人,心中杀意尽显。
要不然,先解决掉这道士,再解决掉毛僵?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毛僵,连个道士都搞定不了,真是够废物的了。
慕容锦垂下眼睑,神色漠然,右手慢慢地离开了谢澜的背,黑色的雾气重新萦绕在了指间。
这时,他手腕猛地被攥住,指尖才凝聚出来的雾气像是受到了惊吓似的,顿时就散了。
慕容锦茫然地低头看谢澜:“?”
谢澜也不说话,紧绷着小脸,手指点了点慕容锦和自己,又指了下门的方向后,重重地点了下头。
慕容锦:“??”
跑?
不去找谢将军墓了?
这是什么情况?阿澜被毛僵吓住了?还有这种好事吗?
这边谢澜只当慕容锦是明白了他打算非常不够意思地扔下疯道士,他们俩跑出去躲起来的计划,拉着人退到了墙边,再悄悄地往门口溜。
眼看着就要到了门边,谢澜都没来得及高兴,一道刺目的黄光如同流矢一般向他的脚尖袭来,吓得他跳着往后退。
那到黄光狠狠地扎进了他面前的地毯中,“咻”地一下变成了一小撮明红色的火焰,烧掉了网球大小的地毯后灭掉了,只留下毛料纤维烧焦后难闻的气味。
“!”谢澜瞪圆了眼睛看那块烧成焦黑的地毯,他刚才看见了,虽然很快,但他还是看到了。
那东西变成火之前是一张黄色的,画着红色鬼画魂似的东西的长方形纸条。
是灵异电影小说游戏里常出现的符纸?
“谢澜。”慕容锦抓住走神的谢澜后退了一步,谢澜茫然地抬起头,眼前猛地出现了一团黑影,他就站在自己方才站的地方,朝自己歪了下头,被兴奋染得诡异的声音在自己头顶响起。
“走什么?我可不喜欢观众提前离场。这样,我会没动力的。”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谢澜像是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咪一样,浑身的毛都奓起来了,音量拐着弯地往上跑。
“呵呵,真可爱。”疯道士低低地笑,回手按下了墙壁上的开关。
“咔哒”一声轻响,就像是一种简单的咒语,昏黄色的灯光驱散了黑暗,也让那隐藏在暗处的毛僵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面前的这只毛僵与下午的那只绿僵的长相,可以说是大相径庭。
面前的这只僵尸没有发霉一样的绿毛,也没有被毛发覆盖住全身的皮肤。
它的五官清晰可见,束成长辫的头发也油黑发亮。
除了蓝灰色的皮肤,黑黢黢的见不到一点眼白的双眼,和皮包骨头的干尸样,完完全全的就是一个人。
可就是因为它更接近于人,谢澜才觉得更恐怖!
毛僵感受到了谢澜打量的目光,扭过了头,漆黑的没有一点眼白的双眼定定地落在了谢澜的身上。
四目相对,那毛僵扯动了下灰白的唇,露出四颗尖锐的獠牙。那是一抹僵硬而怪异的,称不上是笑的笑容。
谢澜觉得自己被一股莫大的恶意攫住了心神,那是一种不可言说的恐怖,他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只知道他很害怕。
此时此刻,谢澜就好像是一只被钉住翅膀的蝴蝶,除了瑟瑟发抖,无处可逃。
慕容锦是第一个察觉到谢澜异样的,接着是疯道士,他们看着谢澜面色苍白,额上脸上是细密的冷汗,唇瓣抿地紧紧的,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似的瑟瑟发抖。
“真有意思。”疯道士歪着头咯咯地笑,上挑的狭长眼眸被疯劲染得明亮,“我就说跟着你们一定会有有趣的事情,看看,这就遇到了个修为不浅的毛僵。”
慕容锦将瑟瑟发抖的谢澜拽进怀中,后退几步,拉开了与疯道士之间的距离,昳丽浓艳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漆黑的眼眸被杀意浸染的阴冷可怖。
“哎呦,不要摆出这么恐怖的表情嘛。这种精神类的攻击又不是什么大事。”
疯道士裂开唇角,笑得疯狂,右手在宽松的道袍里一抽,手上就多出了一把拴着红色平安结剑穗的桃木剑。
“砍了这只僵尸不就结了吗。”他看着冲过来的毛僵,左手一翻,食指与中指间多出了三道黄符。
“凡火不怕?那三昧真火总该怕了吧?”疯道士左手一甩,三张黄符飞向了毛僵,纸张破空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慕容锦眸色一沉,看到那三张黄符分别贴在了毛僵的心口和腹部,接着变成了火红色的火。
能烧穿身体的痛苦让毛僵发出阵阵惨烈的嚎叫,看向疯道士的目光像是要将他生撕了一般。
或许是知道胸口燃烧的火焰并非凡火,毛僵索性也不去管它了,就这么顶着一胸口燃烧的火焰冲向了疯道士,尖锐的黑色指尖朝着疯道士的胸口就扎了过去。
“想要贫道的性命?你还差点道行。”疯道士不退反进,迎着毛僵冲了上去。
忽地左腕一翻,数道黄符萦绕在毛僵的周身飞舞,它们化作了一根绘着红色符文的黄绳,结结实实地捆住了毛僵。
“嗷——”毛僵痛苦地扭动挣扎,试图挣脱身上的束缚。可黄符变成的绳子本就是捆绑妖魔鬼怪的,哪里是它想挣脱就挣脱的。
“真吵。”疯道士蓦地沉下了脸,不耐地看着挣扎吼叫的毛僵,右腕一转,桃木剑在空中划过道漂亮的弧线。
“咕咚!”毛僵的头在地板上滚动了几圈,撞到了床脚才停了下来。
“解决了,可以睡觉了。”疯道士不管身后血喷如注的毛僵身体,提着他那把桃木剑对慕容锦露出抹古怪的笑,目光在他的脖颈上转了一圈。
“慕容小哥,我很好奇,你的脖子和毛僵的脖子,哪个更硬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