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菁菁给纪惠篱打电话时, 心脏还在剧烈跳动。

  纪惠篱走前交代过, 不管越听发生什么事,都要及时告知她。

  电话很快接通。

  齐菁菁声音发抖:“姐……你到了吗?”

  纪惠篱道:“我又没有背着飞机徒步。”

  齐菁菁觉得自己心跳太快,要缓不过来了。

  纪惠篱发觉她的异常,轻声安抚。

  齐菁菁按照她说的, 轻轻按压一侧颈动脉窦, 不一会儿,她发现自己的心脏不再狂热跳动, 心率有所下降,便松开手, 瘫在椅背上。

  纪惠篱道:“出什么事了?”

  齐菁菁道:“刚才越听开车,我都不知道她飙到什么速度, 我看动作片开三倍速的时候也是这个效果,窗外的树都有残影了。”

  作为一个科目二连挂两次的人,她根本想象不到, 越听竟然能够让这辆豪车以一个极度迷人的姿势准确无误停在车位上。

  到现在她都觉得眼前有些模糊,就像透过玻璃杯看外面的一切。

  纪惠篱此时还不知事情的严重性,道:“你们飙车去了?”

  齐菁菁道:“不是,越家出事了,出了好多事。”

  这一整天,纪惠篱一直心神不宁, 她给越听发过信息, 但越听没回,她以为是在拍戏。

  点开小程序买机票,问道:“出什么事了, 说重点!”

  齐菁菁道:“大概一个小时前,越听的爷爷从楼梯上摔下来……”惊吓过度, 严重脑出血,抢救无效。

  纪惠篱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桌上,行李箱怎么打开的就怎么关上,找人帮忙买票。

  五分钟后,她已经在去机场的车上。

  齐菁菁不敢相信:“好快。”

  纪惠篱却没有心情跟她聊别的,几乎是咬牙切齿:“不说重点是你们家遗传病吗?”

  她之前没有用这么重的语气跟齐菁菁说过话,齐菁菁哑口无言。

  不可否认,纪惠篱绝对是面面俱到的人,但越家发生的事却让她方寸大乱,她已经没有心情维持人设。

  齐菁菁第一次意识到,对于姐姐而言,越听是很重要的人。

  但越听呢?她一向身在苦中不知苦,这次会怎么应对?

  越家的亲戚全叫一块儿,溪荷大学最大的操场都站不下。但毫无疑问,越云霆是唯一别无所求、只希望越听好的那个人。

  齐菁菁这么一想,竟然开始难过起来。

  纪惠篱赶到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

  与长辈一同吊唁,她便和齐菁菁一起上楼,准备去看看越听。

  花姨说越听昨晚守了一夜,现在应该在睡觉。

  走到门口,齐菁菁认为自己对越听比较了解,还给纪惠篱传授一些独门秒道:“她这时候应该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等下,我给你改造一下。”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气垫,在纪惠篱的嘴唇上扑了一层。

  “这样看着就好多了,她难过的时候可不喜欢看到别人气色好。”

  纪惠篱觉得有道理,任由她折腾了半天,最后以拔掉十来根头发结尾。

  齐菁菁说这样看上去更憔悴。

  纪惠篱敲了敲门。

  里面很快有人回应,略微沉稳的两个字:“进来。”

  纪惠篱心觉有异,但越听一向不按常理出牌,她并未多想,推门进去。

  当看清屋内的摆设时,齐菁菁惊呼一声。

  纪惠篱直接把她推出去,关上了卧室门。

  越听穿着丧服,头发整齐地绑在脑后,有模有样地打坐,地板上全是燃烧的蜡烛,空中还挂着二十来道符篆。

  纪惠篱试图理解这个场景,但撑了不到两秒,她就放弃了,轻手轻脚走过去,“你在干什么?”

  越听气沉丹田,高深莫测,“招魂。”

  纪惠篱:“……什么?”

  越听睁开一只眼瞧了瞧她,像是对她的状态很满意,发出打坐邀请:“你跟我一起坐,对,你就坐我斜对面,把你手机扔掉,此屋内不准出现此等秽物。”

  纪惠篱:“……”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打她电话没人接的事。

  她拿出手机:“扔哪儿?”

  越听指了指她身边那个垃圾桶。

  纪惠篱依言,果真扔了进去。

  手机在这个垃圾桶里,但垃圾桶在这个房间里,推导得出:手机还在房间里。

  而她不准备纠结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为什么我也要打坐?”

  越听道:“大师说为了能量平衡,我在这头,你在那头,刚刚好。”

  纪惠篱:“这你都信?”

  越听睁开两只眼:“你不愿意?刚才秦书宛来找我,她主动提出和我一起打坐,我都没同意!”

  听到这话,纪惠篱倒是有了几分兴趣:“所以在我们两个人中你选择我?为什么?我比她好在哪里?”

  越听双手运气,“你比她,健康。”

  纪惠篱:“……谢谢夸奖。”

  屋内烛火交映,黄色符纸随风轻荡,朱砂画上去的符文难看又古怪。

  纵然纪惠篱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此时也无法镇定以待,“这些东西是哪儿来的?”

  越听道:“宓芙给的。没收钱哦。”

  纪惠篱:“那你……”也许可以想想为什么不收钱,要是真能招来魂,能不收钱吗。

  话到嘴边又没说下去。

  如果总是能躲避滔天悲痛,那也是天赋。

  但越听是演员,她也许此时正在伪装。

  “你怎么会信招魂?也是宓芙告诉你的?”

  越听道:“不不不,我身边高人辈出,她只能排第二。”

  纪惠篱耐心追问:“那第一是?”

  越听道:“你刚才有看到我三叔跟前一个女人吗?那是继母,她懂这方面的,我请教了一下。”

  纪惠篱了然:“所以她排第一。”

  第一轮打坐完毕,越听结束运气,开始换符篆:“不,我排第一。”

  纪惠篱:“……”

  她帮着换了几张符篆,但心里凉飕飕的,总觉得这件事还需深究,“你怎么断定你继母在这方面的……建树?”

  越听道:“我继母今天四十五了哦,但你看她还像三十岁一样,我是看着她一天比一天年轻的,她一定有一套功法可以长生不老,或许她能跟神对话。”

  ……

  “能跟神对话还会看上她爸?”齐菁菁低音嘶吼。

  纪惠篱道:“小声点儿!你先在这边看着,把宁翩也叫上,别让她出事,我离开一会儿。”

  齐菁菁拽住她,声音发颤:“你想跑?”

  纪惠篱回头,很有礼貌地拂开她的手:“她让我去找她继母问有没有加速招魂的办法,要不你去,我俩换换。”

  齐菁菁指着楼梯口:“您请。”

  纪惠篱刚走,齐菁菁就打电话把宁翩叫过来了。

  两人在外面鬼鬼祟祟偷看里面的真鬼祟。

  越听刚换完符篆,垃圾桶的手机开始震动,紧接着唱起两只蝴蝶。

  她把手机从里面挑出来,一只手攥着换下来的符篆,一只手拿着手机按掉闹钟,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让她苍白的脸愈发鬼魅起来。

  门外两人吓得整整齐齐倒地。

  越听闻声走出来,她好像刚学会使用四肢,走的很笨拙,而这在齐菁菁与宁翩的视觉中——她被鬼附身了。

  两人吓得在楼道里乱爬,越听好奇:“你们干嘛呢?”

  齐菁菁扯着宁翩的外套罩在头顶:“这话应该我问你,你在干嘛……怎么还定闹钟?”

  宁翩脸扣在地上:“难道是猎杀时刻到了?”

  越听把一叠符篆塞进衣兜里:“不是,去给越厘送个饭,他被我关在那间炸过的储藏室了。”

  齐菁菁道:“为什么?”

  越听摊手:“看他不爽。”

  *

  纪惠篱在楼下找到正在社交的施逾,跟她说了招魂的事,施逾蹙眉,欲言又止。

  纪惠篱以为她是设防,便道:“越听说她看着你一天比一天年轻,一定有途径。”

  施逾挑眉打量着她,突然道:“正好,我这会儿有空,带你去看看我的途径?”

  纪惠篱欣然答应。

  走进溪荷最大的医美机构时,纪惠篱一时无话可说。

  施逾热情地跟前台交流:“这位是齐家的小姐,帮她办张卡哦,对了,这算拉新吗?下次做项目打几折?”

  这期间纪惠篱一个字都没说,走的时候抱着一堆项目介绍单和名人推荐海报外加一张会员卡。

  越听刚给越厘喂完食,出来就遇到纪惠篱。

  她道:“你有没有去问我继母?”

  纪惠篱道:“我问了,关于她变年轻的事,或许你知道医美吗?”

  她把自己从机构拿来的一堆东西给越听看:“要是想,我们也可以。”

  越听震惊:“她骗我!”

  纪惠篱道:“你准备怎么办?”

  越听翻出施逾的微信,“发消息骂她。”

  纪惠篱眼睁睁看着她发了一句‘你对不起我’,忽然百感交集,“你这个备注挺有意思。”

  妈妈2.0 。

  这时,齐菁菁和宁翩一人抱着一个榴莲从桥头跑过来,累的气喘吁吁。

  齐菁菁道:“榴莲买回来了,然后呢?”

  越听不解,徒手劈开齐菁菁手里那个,臭味四散时,她说:“这还用问,剥皮吃瓤啊。”

  齐菁菁恶狠狠地道:“为什么榴莲这么贵,皮却不能吃!”

  宁翩则是问到重点:“越听,这个榴莲对招魂有什么妙用吗?”

  越听边吃边道:“啊?没有。”

  宁翩直接累垮:“那为什么要买?”

  越听十分诚恳:“我想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