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听觉得自己没脸见人, 很快淡出人群, 假装对刚才的事一无所知。
但她属实多虑,众宾客见小八模仿能力如此之强大,纷纷忧心起来。
——不知道刚才跟那谁说那谁的坏话有没有被这只八哥听去。
越听在楼上待了一会儿,突然听到楼下一片哄闹声, 照这围观程度来看, 应该比她刚才社死的事儿大,于是她便兴冲冲下去加入。
当她千辛万苦扒开众人, 挤到最佳位置时,看到一身精致西装的男人顶着爆炸头和黑黢黢的脸, 茫然四顾,最后双目锁定在越听身上, 伸手朝她走来,像是要掐她。
越听仔细看了看,不敢置信地叫了声:“爸?”
围观的众人纷纷低呼:“……爸?”
越稹一根筋地非要掐越听, 越听提着裙子跑,大堂可谓热闹非凡,小八还在一边起哄。
越稹说话的时候嘴里还在冒烟:“就是你害我的——”
越听情真意切地为自己辩解:“我承认我早年不懂事的时候诅咒你被雷劈,但今天没有雷啊!”
越稹一直把她赶到外面的花圃:“不孝的东西。”
越听跑着跑着就撞到了人,她唯恐此人是越稹的同伙,急忙抬头去瞧, 只见秋映穿了一件花式盘扣旗袍, 垂穗点缀于腰侧,十分大气温婉。
她当即觉得救星来了,马不停蹄地躲到秋映身后:“秋姨, 我爸要打我。”
秋映最近一直在忙画展的事,没时间跟越听见面, 今天她来越家庄园主要办两件事,一为越云霆祝寿,二为越听。
只是谁能想到,她才刚到,就撞见故人不为人知的家暴行径。
她护住越听,安慰道:“听听别怕。”
旋即面向越稹,“今天可是越叔的寿宴,你在搞什么?除非你是被黑无常附身了,否则我不能原谅你在这么大的日子追着打听听。”
秋映虽然面色温柔,但她与死去的前妻本质是一类人,骨子里都是极其强骇的。越稹收敛了许多,终于在秋映的调解下说清了来龙去脉。
原来越稹早起就听庄园里的工作人员说了今早发生的事。
他没给老头子准备礼物,原以为越听跟他一个球样,但谁知她的礼物脱颖而出,受到赞扬,这让越稹有些焦虑,便打算去找越听取取经,临时找份礼物顶上。
当时越听正在后面的储藏室,不一会儿,她出来后交代花姨,不要让人靠近那边。
越稹凭借自己的智慧推断出:这是另一份礼物。
他决定据为己有,再转送给越云霆。
当他靠近时,花姨口气严厉地说不能进去。
这让越稹愈发坚信,里面有好东西。
想办法支开花姨,他溜进储藏室,看到好多烟花。
看标识还是定制的。
他觉得赚大了,正要霸占,谁知刚把头凑过去,烟花就炸了。
得亏他福大命大,不然眼珠都得被炸飞。
越听沉默无声。
秋映则是思索半响,揪了揪越稹的胡子:“我怀疑你是越稹从哪儿找来的替身!听我的话,对越叔而言,你活着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但越稹刚被炸过,胡子很脆,一揪就掉。
秋映默默转身,将揪掉的胡子埋进花盆里。
越稹有冤无处喊,心底的愤怒已经足够支撑他单枪匹马去攻打美利坚。
眼见着寿礼没戏了,又闹了笑话,他还得想办法哄越云霆。
越稹生平头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忙人。
待怒火平息,他大方赦免越听,抬头时却发现越听正一脸愁容地盯着他看。
他出言没好气:“看什么看!”
越听一本正经:“你不会真的是我爸从哪儿找来的替身吧?”
越稹一巴掌甩出去。
越听随手拿起花盆一挡,越稹的手掌正中仙人掌刺最多的那一面。
越稹屏息一瞬,下一秒便尖叫起来。
秋映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手忙脚乱地招呼人将越稹送到医院去了。
在场众人无言良久,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真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越云霆知道这事后,非逼着越涟把他送到医院,越涟继续充当劝解者的角色,道:“爸,我知道您担心大哥,但今天是您的七十大寿,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大哥肯定没事的。”
越云霆的拐杖重重敲在地面上,眼中带泪:“我养了三年的仙人掌!越稹他这个月、下个月、下下个月都别想要零花钱!”
越涟:“……”
众宾客:“。”
这场寿宴可谓精彩万分,想看热闹的宾客都舍不得离开。
秦书宛来时已经是十一点钟,她带着萧苒一同来的。
当萧苒看到越家的庄园时,才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浅薄:“你谈的这个小白脸还挺有钱的嘛。”
秦书宛无奈:“妈,我们没谈,你等会儿别乱说。”
来的路上,萧苒已经讲这话听了无数遍了,她只得再次承诺:“放心,我心里有数。”
秦书宛这才挽着她进去。
但该来的总是会来,萧苒只端庄了三秒,便扔下秦书宛朝一个方向奔去。
秦书宛正要过去阻拦,却见萧苒跑的那个方向、终点是越听。
她腹中无数不满尽数消失,跟随萧苒一起过去。
她还没调整好表情,就见萧苒已经跟秋映抱在一起。
两人看起来不光认识,还交情不浅,甚至都来不及介绍各自身旁的小辈,早就互相挽着找了个座位去深聊。
越听呆呆看着,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身边的大人已经不见了。
而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却正合秦书宛的意。
她微笑着走过去,跟越听打招呼。
越听尴尬地回应,只恨不能隐形。
世界法则为什么要为难一个柔弱的女配。
秦书宛将她这个状态定义为害羞,“那天离开酒店的时候你怎么都没有跟我道别?”
越听道:“我早上很早就走了,那时候你应该还没起床,我怕打扰你。”
秦书宛温声说:“你想的真周全。”
越听:“……”
这让她怎么说?
秦书宛道:“刚才来的路上听人说你跟你爸起冲突了,没事吧?”
越听突然灵光一闪:还不不如跟越稹一起进医院。
她如实作答:“我没事,刚把我爸送医院。”
秦书宛:“……”
虽然这么听上去就好像是越听把越稹打进医院的,但她却不这么认为,一定是中间出了什么差池。
比起她们这边挤牙膏一样的对话,萧苒和秋映的热聊显然要顺畅很多。
两人是在罗马认识的,那时越听的母亲已经去世,秋映去罗马也有疗伤的成分在。
萧苒独身去旅行,正好在展览馆里遇上秋映。那几年秋映的作品还不被国内认可,她为此也很是苦恼,但那日在自己的主题艺术展见到华人,她非常高兴,过去攀谈,两人都是社牛,一张嘴就停不下来。
因为太过投缘,萧苒都没好意思告诉她,那天去展览馆只是为了上厕所。
对她来讲,肯德基和展览馆区别不大,都拥有干净的卫生间。
她一度想把真相告诉秋映,但秋映却说那天她的出现是自己的救赎。
萧苒就再也没有道出事实的打算了。
两人之后一直保持联系,不过近一年萧苒忙着离婚,秋映忙着回国发展,聊天的次数也少了。
今天相见,真是有无数的话想说。
秋映正在热聊中,突然发现有人拽了拽她的袖子。
转头一瞧,发现是越听。
她忙哄道:“听听自己去找朋友玩,秋姨等会儿来找你。”
越听:“……”
她顿时觉得自己弱小无助,但除了默默站在秋映身后装透明人外,她别无办法。
好在秦书宛被几名长辈缠住问话,无法脱身。不然今日的尴尬就是无止境的。
她正在庆幸时,系统却突然出声:[你知道现在女主心里在想什么吗?]
越听摇头。
系统完全是想开了的语气:[她在想,你找大人躲避社交的样子真可爱。恭喜,她对你的好感度又加了10 ,好感度超过30,算法更改,1好感度=500爆红币,所以你现在已经有四千五币了哦,加油。]
越听:[……]
系统是懂纠正剧情的。
误用道具,然后再用错误的方式取消道具。
越听总觉得心虚。
这些好感度就像是偷来的一样。
开宴后,萧苒起身离去,路过越听身边时,她眨了眨眼,小声道:“你跟秦书宛的事儿我没告诉秋映。”
越听愣了半天,后知后觉,原来萧苒以为她在这边当木桩子是怕她把自己跟秦书宛的事情抖出来。
……不对,她跟秦书宛有什么事?
不等她想清楚,秋映已经拉着她坐下,问道:“你跟萧苒的女儿认识?”
越听心想,何止认识。
她点了点头。
秋映兴奋不已:“那你们俩得多相处相处,都是大明星,多有话题啊,你瞧,她正在对面看着你呢,我邀请她过来?”
越听恐慌:“还是不了吧,我待会儿去找我经纪人……”
秋映道:“你是说你要去找纪惠篱?”
越听此刻才反应过来。
秋映是带有隐形任务的角色,而她的任务就是让越听跟纪惠篱势如水火。
果然,秋映开口就是挑拨:“太有钱的咱们压不住,你要找朋友还得是门当户对的,竹门对竹门木门对木门,这才合适。”
越听怔住:“啊?交朋友都学问这么多吗?那秋姨您跟萧姨关系好,是因为她没钱吗?”
秋映:“……”
她试图掰正越听的观念:“我跟萧苒经济实力差不多,但你跟纪惠篱差距太大了,她明着是你经纪人,实际是把你当摇钱树,越是有钱人,赚起钱来越没底线。”
越听都不好意思告诉她,她这个摇钱树一年赚的钱都不够人家买个包。
她道:“秋姨,你有见到我送给爷爷的八哥吗?它可机灵了。”
秋映道:“是挺好玩的,你怎么想起送八哥的,你爷爷是真喜欢,我看着也开心。”
越听尝试让她对纪惠篱印象好转:“是我经纪人提的建议,她可帮了我大忙了。那鸟也是她帮忙挑的。”
秋映立刻阴下脸:“难怪一只鸟长得贼眉鼠眼的。”
至此,越听放弃。
世界法则的力量过于强大。就这么着吧。
趁着越云霆找秋映叙话时,她跑到小辈那一桌。
齐菁菁看样子被新工作折磨的不轻,眼瞅着人瘦了一圈,但即便如此,她看到越听时还有力气阴阳怪气。
越听刚坐下,就听到她夹着嗓音道:“听听是个好姑娘~”
越听:“不如我家八哥的嗓子妙,过了吧,下一个。”
宁翩轻嗤:“当我们来卖唱呢?你有钱打赏吗?”
越听:“你——”
宁翩笑脸相迎:“你什么你?”
越听怒道:“你说我什么都行,为什么要专戳我痛楚,说我没钱?”
宁翩耸肩:“事实罢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越听愤然离桌。
无人在意。
两分钟后,她跟在越涟身后回来。
众人:“……”
越涟平时嬉皮笑脸,但该严肃的时候一点都不马虎,他绷着脸质问:“谁刚骂我们家听听的?”
越听在他背后,一副扬眉吐气的模样。
宁翩吓得不轻,头快垂到桌子底下了。
见无人认错,越涟仔仔细细记下这桌的小辈,放了狠话:“反正我今天不忙,这就去找你们长辈好好聊聊。”
他离开后,越听傲慢地坐下,“让你再惹我,怕了吧?”
宁翩吓坏了,“你怎么能这样,我妈回去得骂死我!”
齐菁菁觉得自己才叫无辜:“嗨,有没有人在意我?我可是什么都没干!越听,不是我说你,这么大人了为什么还要跟小学生一样告家长?”
越听也很气:“那不是因为我说不过宁翩吗,我要是能说得过,还用去告状?”
齐菁菁看了看这一桌人,好像告家长这件事也就对宁翩有点影响,反正其他人都不跟家里要钱了。
宁翩只能求越听不计较,最后答应给越听管半个月的饭,越听才去找越涟解释,说刚才都是误会,越涟细问半天,越听仍不改口,此事才算过去。
有了这段插曲,其他人可不敢再随便欺负越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天,最后太无聊,干脆边喝酒边聊。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一桌人开始攀比起来。
齐菁菁道:“那当然是我妈妈最好,我小时候的芭比裙子全是她亲手给我做的。”
宁翩不服:“我妈妈才好,她特别漂亮,嗓门还大。”
越听自然不会落下风:“我妈妈也不差啊,她会给我热隔夜饭。”
“……”
齐菁菁嘲道:“你这也太逊了,我妈妈每年给我做风筝诶!”
宁翩道:“我妈妈会写书!”
越听只好放大招:“这把稳赢。我有两个妈妈,比你们都多一个!”
竞争对手全都沉默。
全员对视。
片刻后,齐菁菁胜券在握般道:“我爸爸也好。”
越听赶紧打断:“我不比了。”
这个破游戏。
很快,齐菁菁又拿出一盒表情包扑克牌,“玩这个?”
众人一哄而上,越听慢了一拍,被挤到下一局。
靠在齐菁菁的椅子边上看她们玩牌时,她不禁想到纪惠篱。
所以齐菁菁穿着妈妈亲手做的芭比裙子时,纪惠篱正顶着烈日徒步前往溪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