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工后, 越听瘫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尚眷一瘸一拐来找她时, 两人只恨不能抱头痛哭。

  尚眷道:“你也被齐导眼神刀了?”

  越听道:“如果他那眼刀能砍在我身上,那现在我就是一滩烂泥。”

  尚眷无奈摇头:“如果这个设定成真,那我就是另一滩烂泥,我俩堆一块儿就是一滩超大的烂泥。”

  尚眷问:“你明天也要去参加《这个新手不太冷静》吧?”

  提起这茬, 越听就开始怨纪惠篱, “是啊,我准备明天找根粗点的绳子, 吊死在剧组附近。”

  尚眷:“……太激烈了吧?”

  越听解释:“人生自古都得死,不如自挂东南枝。”

  尚眷安慰道:“没关系, 我也得去,整个剧组都得去。”

  越听愣了愣:“啊?你们都签给纪惠篱了?”

  尚眷道:“……这是合约的一部分, 在需要配合宣发的情况下,齐导有权在合理范围内决定我们的行程。”

  越听坐直:“我还以为是纪惠篱帮我接的综艺,原来……合着我这半天怨错人了。”

  尚眷又安慰:“没事, 父债女偿。”

  虽然话这么说,但越听还是给纪惠篱道了歉。

  越听道歉的态度不至于谄媚,但也是极温柔,可系统却没有出来阻止,更没有发出‘女配不准对白月光和颜悦色’的警告。

  细想一下,她已经好多天没听到这样的警告了。

  难道系统死了?

  越听正准备欢呼, 系统却滋滋冒泡, 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也让越听感受到了它的存在,于是笑容从越听脸上插翅飞走。

  系统:[…………]

  纪惠篱看着她在对面连续变脸, 甚至不明不白开始不安:“我做什么了吗?你两秒钟内三个情绪了。”

  越听摆手,“没事没事, 演员嘛就是要拿捏住表现力,这是敬业的表现。”

  纪惠篱想到什么,喊住要离开的越听,问道:“明天你可能会见到简云辙,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越听保证道:“没事儿,真的,我一定会克制不打死他。”

  纪惠篱还是不放心。

  越听自己可能没有意识到,但最近是她事业的转折期,这时候最不应该出事,但往往这时候最容易出事。

  她道:“但你之前……我不是不信任你,就是觉得应该嘱咐两句。”

  越听道:“以前?”

  她阴沉着脸:“他欺负我,骗我钱,并不能说明他有本事,如果你深入了解一下就会知道,以他目前的能力,能够达成目的真的全靠我自愿。”

  *

  《这个新手不太冷静》的导演和策划在看到剧组的演员时,全都沉默了。

  虽然早就听说《未央风云》的进度已经到了全员丧的环节,但是齐究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让这些演员看上去甚至活不过明天似的?

  这里面也就秦书宛能压住场子,导演准备跟她沟通,但是谈话到了尾声,导演以为一切就绪时,秦书宛突然双眼茫然地看过来:“啊,你说什么?”

  导演:“……”

  秦书宛意识到自己走神了,连忙道歉。

  导演一边说没关系,一边在心里又肯定了秦书宛一次。

  不愧是最年轻的影后,竟然能不着痕迹地走神,这也是自身能力的一种外在表现。

  如果秦书宛知道导演内心的想法,一定会实话实话,她这都是在上学的时候练出来的。尤其是高中那会儿,她上课老打瞌睡,物理老师又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严肃性选手,为了少挨骂,她把装认真这件事钻研地十分透彻。

  她的经纪人韩妤见状,赶紧过来询问。

  “怎么回事,你以前可对工作很认真的?”

  秦书宛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抱歉抱歉,最近私事太影响我了。”

  韩妤指了指门口的简云辙:“因为他吗?”

  秦书宛看过去,第一反应是:这谁。

  后知后觉才想起来,立即摇头:“当然不是。”

  韩妤猜到那应该是家事,于是默默走开,给她足够的私人空间调整情绪。

  秦书宛趁着别人化妆的空儿,开始思考最近发生的事情。

  她也是昨天才得知,原来父母已经离婚,只是怕她反应过激才没说。

  这让她不知该怎么办。

  在藏幽山偷鱼吃的那晚,她好像想通了,但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父母离婚的事实,又让她觉得万分受挫。

  她真的受不了那些同情的眼神。

  她也问了萧苒,为什么突然离婚。

  萧苒难得正经一次。

  秦书宛还记得她说话时的神情,眼睛很亮:“宛宛,我知道外面的人都在说‘萧苒年纪这么大了、孩子都到结婚的时候了为什么还要离婚’,我想说的是,这不是我的终点。我如果感觉到不开心,就算半只脚进了棺材,该离婚照样离。确实,十八岁应该高考,但你三十岁去考也不违法,婚姻的最高评价是和睦美满,但在第二段第三段婚姻里完成这个期许也可以,再说了,一个人过一辈子也是另一种美满,我只是跟你爸结婚了,又不是把命卖给他了,为什么不能离呢。宛宛,我希望你明白。”

  正好这时,简云辙被人放进来,直奔她而来。秦书宛更加心塞,脚尖一勾,轻易将门关上。

  简云辙:“……”

  节目开始时,全员各怀心思。

  但唯有越听是发自内心、十分纯粹地在烦节目组。

  为什么、要、考、试!

  一张试卷,一张答题卡。

  这就算了,答题卡还是一个圈儿,防偷窥版。

  越听简直无语了。

  摄像机对着她们开拍时,众人都一脸懵。

  这节目也不是没看过,怎么还有这茬?

  当交卷提醒响起时,越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上一个这么让人意难平的事还是秦始皇寻长生不老药未果。

  半小时后,打分结果出来了,节目组将嘉宾进行分班处理。

  越听被分到机电组。

  她这才发现自己不仅对学习一窍不通,还对机电一窍不通。

  节目组完全不知道她受到的打击,摄像机怼在她脸上,旁白进行了一段诗朗诵,然后主持人挨个问教室里的几个人,“你们为什么来到我们班的呢?”

  尚眷面露兴奋:“挑战自我。”

  秦书宛:“……拓展知识面,有助排戏。”

  申颖:“尝试新鲜事物。”

  “……”

  越听都震惊了:“难道不是因为我们学习不好吗?”

  答得好的都在隔壁吃鹅肝寿司呢。

  主持人:“……”

  越听昨晚补了一下这个节目,知道整蛊类综艺也没什么人设可言,观众都是为了满足一些恶趣味,来这儿的艺人也都不是为了吸粉,她也不甚在意,满足节目组想要话题的野心就不会被剪。

  她早已体会到,戏,是抢来的。

  接下来的流程基本是密逃比赛,她之前拍电影的时候跟剧组的人一起玩过,并不稀奇,组团乱闯罢了。

  午休时,她接到了越稹的电话。

  越家父女的关系没什么可评价的,中规中矩,不好不坏,偶尔联系。

  越听还是有些惊讶的,因为越稹一般情况下想不起她,“爸,什么事?”

  越稹道:“我刚才想着买块墓地,销售说有套餐可以选,买块好的可以送块不好的,打八折,我准备给你顺带买一块,你看你是喜欢虫蚁多但风水好的,还是风水差不长草的?”

  越听想了想,道:“坟头连草都不长的墓地谁要,反正我不要。”

  越稹道:“哦,那就是要风水好但虫蚁多的?”

  越听还没回话,越稹已经挂了电话。

  秦书宛进屋时见她一脸严肃,问道:“怎么了?”

  越听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道:“虫蚁多的不是会咬坏我的尸体吗?唉,算了,火葬吧。”

  秦书宛:“……你们家已经开始考虑这些了吗?”

  越听道:“咦,这叫未雨绸缪,我高中有一次差点死了,幸好当时我爸给我定制了骨灰盒。”

  秦书宛觉得有些惊悚,但出于礼貌还是问道:“差点死了?”

  越听道:“说来话长。我妈去世之前跟我爸说把她的骨灰扬在锦山山顶,我爸照做了,后来也没弄墓地,所以我们每年上坟都是去锦山山顶。那年我爸带我过去,结果车子手机钱包全被偷了,我俩在荒郊野外回不去,我又饿又困,中间晕过去好几次,等回家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

  秦书宛道:“你们是怎么回去的?”

  越听道:“我爸救我回去的。”

  秦书宛疑惑道:“你爸是怎么回去的。”

  越听道:“我不知道,他说他也饿的很,晕过去前一直念着回家,醒来就在家里了。”

  秦书宛:“…………”

  她对这段好像有点印象。

  当时萧苒跟她吐槽过,说有件特别搞笑的事,一个男的带着女儿去给老婆烧纸钱,中途碰上意外,那男的自己搭别人的自行车离山,当晚就坐长途大巴回家了,第三天才想起来不对劲,原来是把闺女忘山上了。

  她当时都以为是个笑话,没想到故事的主人公是越听。

  太离谱了。

  大概圈里人是为了日后好相见才没指名道姓。

  没想到越听竟然信了。

  秦书宛这一刻竟然有点同情越听。

  鸡汤文诚不我欺,幸福和不幸都是对比出来的。

  她拍了拍越听的肩,叹了声气。

  下午闯关时,她刻意跟着越听,非常关照她。

  此举引来简云辙的不满,简云辙明里暗里贬损越听好几句后,越听终于忍不住,提着锄头道:“几天不见,你起码多出了十种新毛病。”

  简云辙:“……”

  这关过了后,奖励是一件法式碎花裙。

  秦书宛呼吁大家把裙子给越听。

  越听坦然接受她的好意,拿着裙子在自己身上比了比。

  她自己很满意,但其他人反应却与她想象中不同。

  尚眷道:“不太适合你。”

  申颖也附和。

  简云辙更不必说,简直要把所有不好听的词用上了。

  越听瞪着他:“谁问你意见了?”

  她再次比划了一下裙子,昂首挺胸地道:“我上次看纪惠篱穿这个衣服就很喜欢,下山之后没时间去购物,在这儿得到这件裙子那就是天意,我得穿。”

  尚眷道:“可——”不适合你。

  越听道:“我不好看?”

  尚眷摇头。

  越听道:“裙子不好看?”

  尚眷再次摇头。

  越听道:“那不就得了。我自己很喜欢,就是要穿,你们看不下去就忍着,不习惯我这种风格的话建议努力习惯。”

  “……”

  众人一时都没话说。

  秦书宛看着越听的背影,忽然发现了越听的一个优点。

  既然做出了一个选择,就要去捍卫它。

  闯关结束后,节目组说要录制一段运动系列的花絮,询问大家擅长的运动项目。

  五个人里,三个人都报了羽毛球。

  节目组这时候也挺善解人意的,完全按照嘉宾的意思来了。

  但当大家准备开始玩时,突然刮起风来,羽毛球一扔出去就七歪八拐。

  越听原本想着回去早点休息,但尚眷和申颖都不想回酒店,提议等风停后再打羽毛球。

  越听道:“不用这么麻烦。”

  她直接到休息室里找出自己的小箱子,从里面翻出来一个铁的羽毛球,“敢玩吗?”

  尚眷惊呆了:“还可以这样?”

  越听道:“当然,办法是人想出来的。”

  看到众人惊讶的反应,越听更加确定要去专利局问问能不能申请铁制羽毛球专利。

  但三秒后,她就知道铁制羽毛球为什么没被推广了——

  尚眷扔过来的铁制羽毛球成功砸到她脑门上。

  越听觉得有点疼,伸手一摸,一手的血。

  尚眷吓死了,她有点晕血。

  但在晕之前,纪惠篱像一阵风一样从她身边经过,忙不迭查看越听的伤口,又让人开车,准备送越听去医院。

  节目组也觉得抓马,这还是头一次有嘉宾主动送宣传稿主题的。

  反正他们会把秦书宛从中这段中掐掉,越听的粉丝应该不会在意她受伤。

  既有话题又无粉丝在意,简直完美。

  因为这个意外,越听成功获假一天。

  尚眷一直心怀愧疚,拍戏的空档一直在观察越听的微信,如果越听有什么需求,她一定得立刻赶到医院。

  终于等到齐究发话收工,她看到越听发了条朋友圈,配图是铁羽毛球:

  越瑟芬:打羽毛球吗?

  越瑟芬:有医保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