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城县巴掌大的地盘,同届打排球的不是合过作就是比过赛,亦或者两者兼容。青木有了心理准备,再在球场中看见那些阔别一年的面孔就不甚惊诧,而全场最激动的当属教练酒井,他对这本应青黄不接的一届能网罗这般阵容而亢奋不已,连续几天走路脚下发飘,对每个球员都和蔼可亲,小早川饶有兴致地观察了一阵,最终把酒井判定为她遇到过最好说话的教练排行榜头名。

  “这是好事,”她在休息区擦汗的时候说,“向学校的教练解释训练冲突已经很麻烦了,我不想两边受气。”

  很难从她嘴里听到这种力不从心的话,青木无声地笑了一下:“看来在新山女子也不会事事顺心。”

  “这世上就没有十全十美的。”小早川用唱歌般的声音答,顺手从地上捞起一个球试着手感,“我和叶歌都是固定首发,每次这里要集训都得一起离队,学校肯定不会高兴——”她不以为意地将球抛起,又伸手接住,“但比起天宫前辈来说我们还算能安排出空闲,她还有毕业商谈之类的东西,光是我们知道的就已经有两个职业队联系过她了。”

  她们一起转头去看这位理应正身处压力漩涡中心的北川第一前部长,绑着一头干净利落高马尾发型的女生正站在球网下和右侧的队友交谈,青木仔细辨认片刻,认出那是青叶城西三年级的浅仓,去年倒是也在队里,但一直被当时的三年级的实力压制,始终是替补的副攻手。

  这让人有些意外,青木无意识地用指腹磨蹭着手腕,球茧按压在皮肤上的触觉让人心安,要知道三年级的空降兵在县队立场一贯微妙,既是新人也是前辈,叫人拿捏不好处理态度,自然容易彼此生疏,但看天宫的情况倒像一切顺利——也许是曾经的前辈滤镜作崇,青木暗自思忖,只是她确实从没见过有人对天宫表达不满,无论当面还是背后。

  “……她处理得挺好的。”

  小段的沉默后,青木答道,也不知道自己在说繁忙的日程表还是复杂的人际关系。这个词让她有些不适,毕竟在北川第一的时候,天宫并不是个能将所有矛盾化于无形的人,但无论如何,“我该走了。”

  “嗯?——啊。”小早川匆匆忙忙地收回视线,“是你说的那个……”

  “乌野一年级的练习赛,现在去还赶得上后半场。”青木从长椅上收拾起自己的私人物品,“就算是挂名教练,连练习赛都不出现也还是不像话。”

  “我倒认为没什么,”小早川理性地说,“你迟早要选一边的——而且。”

  她把重心斜靠在长椅上,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那不是你偶尔抽时间去看看就能解决的问题,”

  话音不详,却不无道理。青木不去争辩,只朝她挥挥手,示意话题终止,然后提起背包走出了场外。

  对于本次乌野一年级入社以来的第一场练习比赛,部长泽村给出的官方定义是了解新生的基本实力和体能素质,并在这基础上培养初步的合作意识,兼促成良好队内气氛的第一步。诸如此类的堂皇话语在清水递交上去的周末场地使用申请许可中占了满满一整张A4纸,但究其根本——以青木风见的评价体系来看——考虑到每年申请入社的平均人数,充其量也不过是一场3v3的非正规赛。

  “……虽然我这么想,但是。”

  她以一种极力想避免扯上关系的疏远神情望着场内,隔空点了点那颗被挥控了五六七八次的排球,补完了下半句:“那是什么?”

  “……嗯。”记分板旁的菅原目光游移,“这个嘛……”

  毕竟是前有训练,青木赶到时第一局已经进军中盘。如果不算影山,今年的新人对她来说都是生面孔,除了被她发过传单的某个身高惊人的成员以外,剩余两个并不算出挑——至少现在不算出挑。她眯起眼睛去打量刚刚放跑一个递到嘴边的球的橙发攻手,弹跳敏捷是都可圈可点,但技术上……

  “我还没见过连影山刻意配合的传球都打不到的攻手。”

  她说,目光仍然停留在场中:“而且说到底,我不明白为什么第一次一起打比赛的组合要试图使用快攻,据我所知,影山虽然在排球上专横了点,但并不是莽撞的人。”

  视线移开,转向记分板旁列成一排的部员一二三号,他们此刻都齐刷刷地转头看天看地看墙壁,铁了心地不打算和她对上视线,青木用余光瞥着这群脸上写满了做贼心虚的队员,毫无起伏地吐出了最后一句问话。

  “——开赛之前你们对他说了什么吗,菅原学长。”

  被点名的菅原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万事有因。若说青木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典型,失去了缘下的支援后算对整个校内的八卦产生了绝对防御力场,是以在“某排球部新人开学第一天就打飞教导主任的假发”这一新闻沸沸扬扬地闹了半个星期后,依然处于全然无知的状态;那菅原就是身负副部长之责,尽心尽力地在每个事件的冲突点上力求掺上一脚,因此对来龙去脉一清二楚的当事人。他花了两分钟讲述了这帮不省心的一年级惹火泽村的全过程,期间眼见着自家冰山后辈兼魔鬼教练的脸色越绷越紧,最终定格在无人敢惹的深黑。

  “所以……这件事之后,大地说如果影山他们不能赢下这场练习赛的话,就不接受他们的入部申请。”他干笑着把话说完,又急急忙忙地试图挽回,“但我想他不是认真的啦,最后总会有办法,而且影山又是难得一见的——”

  “——世上绝无仅有的傻瓜。”

  青木帮他把句子接下去,面无表情地瞪了场内那位仍然无知无觉地组织进攻的二传一眼,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那颗刚刚离手的排球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正面撞上了橙发小个子攻手的右脸。一声堪称令人头痛的闷响后,对方原本就单薄的体格像是在空中被硬生生截断,直接后仰着摔落到地上。

  “……比赛暂停,这么下去还没开始训练我们就少了两个队员。”

  场地内霎时哗然,她朝记分板的方向嘱咐了一句,抬腿走向混乱中心。清水的效率一向值得称道,很快就在几句简单的“试试用力咬合。”“牙齿有酸痛感吗?”“能清晰地听见这边的击掌声吗?”的询问中检查出了大概,随即她直起身来,对青木轻轻颔首。

  那就是没有大事。青木低头,正对上抬头望来的小个子目瞪口呆的神情——他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场边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初次见面,我是二年级的青木,你是——”她回忆着清水问话时的称呼,“日向?”

  意外的无人应答。

  应该没有记错。青木等了几秒:“我还没来得及查看今年的球员信息,如果叫错……”

  “……啊!不,那个!”被称为日向的男生像是终于回过神,结结巴巴地开了口,“是日向没错。一年级一组,日向翔阳!”

  他语速太快,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脸色红得像刚在高温蒸汽中滚过一遍,视线还游移在她与清水之间,不难看出这阵动摇的根本原因。青木微微挑眉,但容易害羞的纯情后辈总不会比社内现有的见到清水就走不动道的二年级还难对付,她并没太放在心上,只管提问:“那么日向君,打排球多久了?平时打正式比赛吗?”

  对于正在比赛中的球员来说,这是个相当脱离当前场景的问题,如同观棋不语的默认规则一样,来自场外的询问向来容易扰乱当前的比赛节奏。她几乎是立刻就感觉到球网对面两个新人打量的目光,但也许是在周边前辈有志一同的默认下,他们终究没有提出异议。

  许是谈回熟悉的话题,日向这回答得顺畅一些:“是,从接触开始有三年了!……虽然因为中学的排球部一直没有凑齐部员,所以打正式比赛的经验不多……”

  声音是肉眼可见的底气不足,他脸上的红色愈发的显眼。但给出的信息已经足以解释旁观时大多数的违和感,堪称惊艳的身体素质和堪称垃圾的技巧水平之间的差距也有了根源。青木放过这个几乎要原地自燃的后辈——要提点还早,总要看过全盘比赛后才好总结。她紧跟着转向这场不像样快攻尝试的另一个罪魁祸首,后者似乎自打意识到她露面就做好了立正挨打的准备,此刻脸上的表情浓缩起来就是视死如归。

  “青木……前辈。”视死如归的影山飞雄道。

  “放心,即使是反省会也是比完赛才开。”对他青木就远没那么客气,“虽然按泽村前辈的说法,也不知道这么打下去会不会有反省会了。”

  影山的身型不着痕迹地萎靡下去一点:“……是。”

  “所以,”她简单地说,“把视野放宽,好好去看。”

  提点都是点到为止,再多该算场外助力。她也不管影山听没听懂,直接对记分板后的木下示意比赛可以继续。但或许是这毫无自我介绍的突然袭击式问话还是引人注目,她分明感受到一道目光随着她的转身一同跟随到了场外。

  于是她只得在记分板附近停步:“他叫什么名字?”

  “谁?”缘下问。

  青木不假思索:“那个一直盯着我的。”

  缘下朝她身后的方向探了探头,很快捕捉到一双明黄色的瞳孔,高挑的身型极有辨识度,他无意义地笑起来——为这巧合:“哦,他呀。”他说,“就是那天你拦住的那个。叫月岛,全名是……”

  他仰起头来,刻意地想了想。

  “月岛——月岛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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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温第一季的时候差点被日向笑死,怼起影山来不留余力“你在那里笑个什么劲,都打中脸两次了!”——这还能活蹦乱跳,这身体素质也是没谁了hhh

  然后挺意外地发现日向男女意识还是有的,第一次见清水的时候脸上简直可以煎鸡蛋,这给我的震惊感不亚于影山跟伢子姐说女朋友问题的时候,类似于“你们居然知道啊”,毕竟我的刻板印象里这俩都是傻子= =,就情商是零的那种。但古馆的塑造还是很多面的,越深究越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