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中秋没怎么想过以后,以后对他来说太遥远了,他把现在过好就不错了,最好在这个基础上还能释怀一下过去。至于以后,三五天还好说,三五年,十年八年,压根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可如今他却因为刘年的一句玩笑话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
一起开一家店,卖什么,谁当老板…
或者老板娘…
“怎么停了?”按摩突然中断,刘年一脸疑惑地扭过脑袋问他。
岳中秋不知道怎么说,回答“因为我在畅想和你的未来生活”?
“走吧走吧,”没等他开口刘年就说了,“再不走客人来了。”
摊子前来了对情侣,正在问旁边的摊主老板去哪了。
岳中秋轻轻刮了下刘年的头发,“走了。”
下午的时候周恪和叶梓来了,提了一堆水果,樱桃橘子苹果蜜瓜每样都有点,合起来装了满满一大兜子,叶梓还抱了一束花。
“你们辛苦了,”刘年撑着拐杖从厨房出来,“百忙之中还跑去买这些东西,这样我很不安,真的。”
周恪给叶梓拿了瓶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美的你吧,都是网上下单,半个小时送达,谁有功夫专门跑一趟伺候你。”
“小可怜儿,”叶梓贴心的把刘年扶过来,“周恪跟我说你烫伤了我以为就是破个皮,没想到这么严重…疼吧?”
“还行,”刘年坐下拿起周恪的杯子喝了一口,“刚开始挺疼的,不过现在好了,都没什么感觉。”
“那花,”刘年用下巴指了指,从刚进来他就注意了,他看看周恪又看看叶梓,“不像你们风格啊。”
刘年对花花草草没什么兴趣,小学为了写植物观察日记,养过一盆仙人掌,被他浇死了,几年前多肉盛行,他也跟风买了两盆,又是毫不意外的全死了,植物杀手大概今生都跟这些脆弱美丽的生命无缘了。
送什么花,还不如拿点吃的实在。
“这是,”叶梓和周恪对视一眼,放低了声音,“慧慧给你的。”
“啊…啊?”刘年要去拿花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他看向叶梓,“你还没跟她说么?”
叶梓叹了口气,“我说了,她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周恪跟我说你受伤的时候她听到了,也不好直接过来看你,就买了花让我们带过来。”
“这样啊。”刘年有些内疚,为刚才觉得花不如吃的实惠的想法。
“收着吧,”周恪拿起花闻了闻,“这花挺香的。”
“是好闻。”刘年接过来深深吸了一口,满满一大捧纯白色的花朵,他看不出种类,不过闻着很新鲜,还带着露水味。
“帮我谢谢她吧。”刘年对叶梓笑笑。
叶梓和周恪走了之后,刘年对着花愣了好半天,走的时候叶梓还从岳中秋那儿顺了俩煎饼,现在不是晚饭时间,也不知道她一个天天嚷嚷减肥的人在吃的时候会不会有一丝负罪感。
刘年用手弹了下看起来最大的那朵花的花瓣,上面的水珠顺着手指流下来,他叹口气,抽了张纸巾把手擦干净。
以花啊草啊为代表的需要花时间精心培育的东西都不太适合他,刘年是很细心,但他的心落不到这上面。
转悠了半天,刘年找了个红色的塑料桶,把花外面的包装拆了,剩下的一股脑放到桶里。他又给桶接了点水,本来想放到店门口,后来一想别被晒死了,又移到了店里面。
该做的都做了,能活几天看命吧。
刘年洗好一盘樱桃,捏了一颗放进嘴里,现在早过了下樱桃的季节,难为周恪他们还买了这么一大盒,每颗都饱满红润,浑身都写着“快来吃我啊”。
“操,”咬下去第一口刘年就眯起眼睛,过了几秒整张脸控制不住的皱成一团,“这也太酸了。”
味道与长相严重不符。
“岳中秋!”刘年冲厨房喊了一声,这几天晚饭都是岳中秋做的,他的厨艺hold不住太复杂的菜,煮个面条炒个家常菜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今天的晚饭不是家常菜,而是加了荷包蛋和火腿肠的豪华版泡面,刘年一段时间不吃就馋方便面,软磨硬泡让岳中秋做了顿垃圾食品,本来他不答应的,最后妥协的结果是泡面的口味从香辣味变成了香菇炖鸡味。
岳中秋端着两个碗到了客厅,刘年比较喜欢在沙发上坐着吃饭。
“嚯,你这,”刘年看了他一眼,把樱桃挪到一边,“真不怕烫啊。”
自从被烫伤,刘年就变得对温度很敏感。刚出锅的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从厨房过来五米的距离,岳中秋表情平静的像是端了两碗温水,眉头都不皱一下,放下碗也没有捏耳垂之类的降温举动,刘年怀疑这人是不是没有痛觉神经。
“不烫啊。”岳中秋又起身去拿了两双筷子。
递筷子的时候刘年趁机把岳中秋的手拉过来看看,果然,老茧的厚度快赶上半个手掌了。
一双典型的劳动人民的大手。
“你刚才叫我?”岳中秋把泡面搅了搅,又挑起来吹了吹。
刘年拍了他掌心一下,拿过那盘樱桃,笑眯眯看着他,“吃樱桃,甜的。”
岳中秋眨眨眼睛,跟刘年相处久了就知道这笑容绝对没好事,不过…
“是挺甜。”嚼了几口他把核吐出来。
刘年一时分不清岳中秋是在诓他还是自己真的人品太次。
他又拿了一个放进嘴里,呸,还是酸的,虽然跟第一颗比起来进步了那么一点点。
“吃个屁,”刘年一挥筷子,“吃饭。”
岳中秋在旁边看着他乐了半天。
连面带汤热乎乎的一碗吃下去,刘年出了不少汗,他用手背抹了把额头,“爽。”
“万达那边新开了家鱼火锅,消费满两百打七折,”刘年吃饱喝足靠在沙发背上,“咱们有空去吃?”
岳中秋吸着面条,看了一眼他的脚,意思是就这样还想出去呢。
“等我伤好了的。”刘年又说。
“你都没去怎么知道它开业了?”岳中秋问,他其实挺好奇刘年上哪弄的这家店开业大酬宾,那家店五周年店庆之类的消息。
刘年拿起手机点了几下,“是一个本地的美食公众号,每天都会有推送。”他拿着手机在岳中秋眼前晃了晃。
“啊。”岳中秋眯着仔细瞅了一眼,他以前都不知道还有这种神奇事物的存在。
“我去洗碗,”岳中秋把眼前的两只碗收起来,“今天要洗澡吧?”
刘年点点头。
不到两分钟岳中秋就从厨房出来了,下面条就这点好,方便,两个碗一个锅足矣。
刘年感觉这两天自己这待遇快赶上老佛爷了,白天不论,到了晚上,有人给做饭刷碗洗身子,外加睡前按摩,想拿什么不用亲自动手,一个招呼随叫随到,他都怕恢复以后过不惯以前的艰苦生活了。
这么一想挺愧疚的,岳中秋这么尽心尽力的帮他,个中缘由俩人心里都清楚,可是他也没有对此表示过什么,反而任由人家这样掏心掏肺的对他好。
刘年头一回觉得自己挺绿茶的。
“哎。”岳中秋给他搓背的时候刘年回头叫了他一声。
“怎么了,”岳中秋立马停下,“我手劲儿大了?”
“没没,”刘年赶紧否认,“这力度正好,就是…咱俩谁电话响了?”
一阵欢快的旋律隔着门传进来,不是很清楚,隐隐约约的。
“我的。”竖着耳朵听了几秒岳中秋说。
“你快接去吧,”刘年把澡巾从他手里拿过来,“我这差不多了,剩下的地方都能够着,慢慢搓。”
一个人搓澡还是挺有难度的,尤其是搓左腿的时候,左脚不能沾地,手就使不上劲,刘年费了老半天功夫才把小腿搞定,剩下的地方他实在懒得搓了,等伤好了再说吧。
浴室里有点冷,离来暖气还有段时间,刘年把上面的喷头打开,水流开到最小,蒸发的热气慢慢把他包裹住,刘年晃了晃脖子,在雾白的水汽中很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刚才他是想问岳中秋冬天习惯穿什么样的羽绒服,气温越来越低,岳中秋整天穿着那件薄外套在他眼前晃,他瞅着都冷。他们这里虽然不是特别靠北,但是一到冬天是能冻死人的,刘年想给他买两件质量好点的羽绒服,来减轻心理的负罪感,当然不是去上次的批发商城,是去商场买。
至于那个电话,刘年用脚后跟想都知道是谁打来的,认识岳中秋这么长时间,除了他大哥就没有第二个人给他去过电话。
“喂,哥。”岳中秋走到阳台才接起手机。
“中秋啊,”杜盛国那边特别吵,估计是在应酬,“我在外面跟朋友吃饭,就是上次跟你说开公司那事,他们都拿了钱的,哥打个电话问问你,考虑的咋样了?”
岳中秋拿着手机的手一紧,这几天都没有好好想过这个事,对着电话的听筒,他忽然有点不知所措。
“我…”他只说了一个字就停下了。
杜盛国大概知道这个弟弟心里的想法,他叹了口气,“中秋,哥都是为了你好,你在这待着,没前途也挣不到钱,还不如跟我出去闯闯,就算闯不出名堂,我也不至于让你流落街头吃不上饭,你说是不是。”
杜盛国的话让他有点晕,岳中秋找了个离阳台最近的沙发坐下,他觉得自己现在需要什么东西支撑一下。
说到底他就是在故意逃避,一个绝好的机会和一段成不了型的感情,一般人可能很快就能做出选择,但他不行。刘年在他心里不止是朋友,也是第一个让他对未来有所期待的人,除了那句“我喜欢你”,其余的那点旖旎心思他说不出口,但同样也断不掉。
“你再…”杜盛国再次开口,被岳中秋打断了。
“哥,对不起,”他声音很轻,“我离不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