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有点暗,刘年走到阳台把窗帘打开,变亮堂之后岳中秋觉得屋子和自己上次来有点不一样,但又说不上哪儿不一样。

  刘年给岳中秋拿了双新的拖鞋,是一次性的,上面印着“xx酒店”。

  “我妈去外面玩的时候顺回来的,”刘年有些无奈地解释,“别的拖鞋都在柜子里落灰,你先将就穿这个。”

  岳中秋脱了鞋把脚塞进去,有点小了,也可能是自己脚太大。

  “随便坐,”刘年把蛋糕放到冰箱就去厨房了,“我看看晚上吃啥。”

  沙发是米白色的布艺沙发,看起来很干净,岳中秋掸了好几下裤子才敢落座。一坐下去,柔软的棉花厚垫立马把他的臀部包裹起来,和他那个硬邦邦的床垫完全不同,岳中秋惯性的在沙发上颠了几下,直到弹簧发出抗议的吱嘎声才停下。

  “你中午吃过面条了吧?”刘年的声音从厨房传过来。

  “吃过了。”岳中秋回他,大酒店的长寿面很坑人,那么小一碗,连块肉都没有,还要三十块钱。

  “那晚上做个蛋包饭吧,我新学的。”刘年说。

  “那我帮你。”岳中秋站起来说。

  “不用,”刘年从厨房出来,扔给他一个橘子,“今天寿星最大,坐着等开饭就行。”

  天气慢慢转凉,天也黑得越来越早,等到饭做好已经是黄昏了,岳中秋特别喜欢黄昏时的气息,这是一天中最温柔的时段,行人归家,倦鸟归巢,没有白天那么亮的刺眼,也没有完全黑下来时的冷清,就连空气中都是阳光晒了一天慵慵懒懒的味道。

  岳中秋看外面看得太入神,都没注意到身后有人走过来。

  “哎,”刘年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怎么跑这来了,看什么呐?”

  岳中秋抬了抬下巴,“下面有人。”

  对面楼底下两个阿姨正在聊天,估计是聊得太久了,阿姨的小孙子等得不耐烦,蹲在一边玩土墩,再往上看,每家每户厨房的灯都亮了,能看到里面的人忙进忙出的身影。

  岁月静好啊。

  “走吧,去吃饭。”刘年笑着拍拍岳中秋的后背。

  刘年做的蛋包饭是网上最流行的那种,在蛋包上轻轻一划,金黄色的流心蛋液就铺满了整个米饭,看着非常漂亮。

  “虽然我中午喝了挺多,但是这会儿不来一瓶我觉得很不合适,”刘年又从冰箱里取出两罐啤酒,“你中午也喝不少吧。”

  “没有,”岳中秋说,“大哥他不喝酒。”

  刘年刚想问为什么,话出口前忽然明白了。

  “那正好,”他啪啪两下把易拉罐的环拉开,“晚上来瓶吧,反正啤酒不醉人。”

  “嗯。”岳中秋笑着点头。

  “来,碰一个,”刘年拿起啤酒,清了清嗓子,特别认真地说,“岳中秋,27岁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岳中秋跟他碰了一下。

  “祝你生日快乐!”刘年好像没尽兴似的又大声说了句,又碰了一下。

  “祝我,”岳中秋再次轻轻回碰,“生日快乐。”

  岳中秋说完这句没有马上喝,他看到刘年仰起头,咕咚喝了一大口,暖橙色的灯光落在他脸上,还有抓着酒瓶的纤细手腕和因为吞咽上下耸动的喉结上。

  岳中秋感觉体内隐约有股火在往外拱。

  “你怎么不喝?”刘年擦了擦嘴角看着他。

  “嗯。”岳中秋低头抿了一小口。

  “要不要脸啊,”刘年笑着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下,“不带这么耍赖的。”

  岳中秋又灌了一大口。

  “这还差不多。”刘年说。

  “什么时候切蛋糕?”岳中秋吃了几口问。

  “急什么,蛋糕放冰箱里跑不了,”刘年挖了一大勺饭到嘴里,“待会儿一整个都是你的。”

  岳中秋第一次吃生日蛋糕是沾了去他们那支教的老师的光,一行人是从上海还是广州过来的,学校上下都对此非常重视,负责他们班的女老师过生日那天,校长亲自蹬着自行车去县上的蛋糕店买了个巨大的奶油蛋糕。不过最后他们老师只是象征性吃了几口,剩下的一人一块都给班上的同学分了。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以致于岳中秋对生日蛋糕的审美还停留在当时,后来同事过生日分给他的蛋糕都是一块块切好的,看不出原样,所以当刘年把那个系着深蓝色细带的盒子打开的时候,岳中秋情不自禁哇了一声。

  “我真该给你录下来,”刘年小心翼翼把裹在蛋糕外面的塑料膜揭下来,“你就知道你那声‘哇’有多少女了。”

  或许他是真的没见过世面吧,眼前这个月饼样子的蛋糕精致到颜色花纹都和真的月饼分毫不差,上面还趴了两只圆滚滚的小白兔,中间是一小块巧克力做成的牌牌:生日快乐。

  这么好看的蛋糕,岳中秋觉得自己都不忍下口,他拿出手机照了一张,这可是他的第一个生日蛋糕。

  “很贵吧。”岳中秋仰起脸对刘年说。

  “你凡事先问价格的毛病能不能改改,”刘年用脚尖踢了下岳中秋的小腿,“又不是天天吃,一年就吃一次还吃不起吗。”

  这毛病已经刻进骨髓了,要改可能还得多下点功夫,岳中秋不好意思地笑笑。

  “来,寿星戴上这个。”刘年把赠送的生日帽戴到岳中秋头上,帽子是小孩尺寸,帽尖还有蓝色的绒绒球,下面刻着花纹,看着挺滑稽的,给岳中秋戴好之后,刘年笑了半天。

  “是现在许愿么?”岳中秋问,作为一个第一次过生日的人,他属实不太清楚接下来的流程。

  “等一下等一下,先别许。”刘年像是怕岳中秋不听他话偷偷把愿望许没了似的,手忙脚乱从袋子里拿出蜡烛,一个2,一个7插在蛋糕上,又摸出打火机把蜡烛点燃。

  “OK,现在可以了,”关灯之后,跳跃的火光一下子成为屋里唯一的光源,映得眼底润润的,“闭上眼睛默许三个愿望,然后一口气吹灭,千万别说出来,否则就不灵了。”

  岳中秋双手合十放在胸前。

  许什么愿好呢,好像想要实现的愿望太多,一时半会儿都涌到脑子里,反而选不出来了。

  可能是第一次过生日太紧张了,岳中秋想了一分钟还是想不出来该排哪个到第一位,越想不出来就越着急,神仙会不会等不及听他的愿望就走了,那他岂不是亏大了,下一次许愿得等到明年呢。

  “好了么?”见他一直没吹蜡烛,刘年在旁边悄悄问了声。

  “我,”岳中秋放弃地睁开眼睛,“我还没许。”

  “啊,为什么?”

  “我不知道该许什么愿,”岳中秋看上去有点委屈,“这样再许是不是就不灵了。”

  刘年不知道该说他太天真还是过于认真,他叹了口气,手放在岳中秋肩上捏了捏,“没关系,你第一次过生日,神仙不会跟你计较这些的,只要蜡烛没灭,愿望就都有效。”

  岳中秋看了刘年一会儿,又闭上眼睛,这次他没有犹豫,从一溜挤破头的愿望里挑了他觉得最重要的三个。

  第一个愿望,希望自己和身边的人都身体健康,平安顺利。

  第二个愿望,希望能挣到更多的钱,也不用太多,够过日子就行。

  第三个愿望,希望每天都能看见刘年。

  三个愿望默念完,岳中秋呼的把蜡烛吹灭了。

  “好!”刘年拼命鼓掌,一个人愣是鼓出了一群人的气势。

  “我刚给你照了一张,”刘年在旁边神秘兮兮地说,“特帅,特有意境。”

  岳中秋伸出手,“让我看看。”

  刘年拍了一下他的手,“先切蛋糕。”

  蛋糕非常衬钱,送的刀子和小叉子都是不锈钢的,看着相当高级。刘年把带着小白兔的那块切下来,又把巧克力牌牌摘下来放上去,递给岳中秋。

  “你一只我一只。”岳中秋把两只兔兔分开,其中一只放到刘年的碟子里。

  “听着那么血腥呢。”刘年尝了口小白兔,白巧做的,甜甜的。

  “月饼”是奶油栗子馅的,岳中秋塞了一块到嘴里,惊喜的朝刘年点点头。

  “好吃吧。”刘年说。

  “好吃,”岳中秋把蛋糕咽下去又加了句,“特别好吃。”

  刘年拄着脑袋微笑着看着岳中秋,突然他伸手抹了一指尖的奶油蹭到岳中秋鼻头上。

  “抹掉所有不愉快,以后就都是好运气了。”刘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