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中秋今天收摊收得早,医院门口有人撞车了,主角是一个有点苦瓜脸的男人和一对小情侣,人倒是没什么事,就是车灯被撞碎了一块。两方谁都不让,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把本来就不宽的路堵了个水泄不通。

  “长不长眼睛,怎么开的车!”女生染成酒红色的尖尖的指甲都快戳到男人脸上了,“突然加速有毛病吧!”

  “有话说话,别指人,”男人想把女生的手撇开,被她男朋友挡住了,“变道不打转向,你们全责知道不!”

  交警还没来,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全是看热闹的人,不少后来的手里还拎着医院的资料袋,抻着脖子试图从先到的人嘴里搞清事故的前因后果。大概小城市没什么娱乐活动,逮着个车祸都能看半个小时。

  岳中秋对看热闹没兴趣,实际上一到人多的地方他就不自在,不过围的人一多,他的生意就好了,提前把东西卖完了,收拾收拾准备回家。

  经过路中心的时候,那姑娘正坐在地上撒泼,不知道的以为她对象被人打死了。岳中秋越过尖锐的叫嚷声,看向远处,太阳快下山了,把半个天边都染成了金红色。

  耳边的吵闹都变淡了,眼底只剩下夕阳的色彩,真好看啊,岳中秋心想。

  刘年的手机收到一条消息。

  “好家伙,心有灵犀啊。”刘年看着明显是在医院门口拍的照片笑了,照片下面人头攒动,光影交汇下变成了黑色的剪影,别说,还挺有艺术氛围。

  “拍的不错,心有灵犀一点通,”刘年回他,“我刚刚也照了张夕阳。”

  发完刘年才觉得不对,这句话好像是形容恋人的吧,他上网查了一下,还真是,想撤回已经超过两分钟了。

  这时候要解释反倒显得心虚,“这么多人干嘛呢?”趁岳中秋没反应过来,刘年又追了个问题转移注意力。

  岳中秋:“出车祸了,他们在看热闹。”

  刘年:“…”

  刘年:“你这么一说感觉也没那么艺术了。”

  “那你照的呢?”岳中秋问他。

  “在朋友圈,”刘年选来选去挑了个调皮的表情,“给我点个赞去。”

  手机自带的滤镜多多少少给原本的美感打了个折扣,不过照出来的天空还是漂亮的像盘油画。那句诗怎么说来着,就是两个不同地方的人一起看月亮那句,好像叫千里共婵娟,岳中秋嘴角浮起一抹笑,那他和刘年应该是百里共黄昏。

  刘年到家的时候,屋里没开灯,估计他妈陪着姥姥去看广场舞了。在沙发上大字形瘫着放空了五分钟,胳膊腿儿沉沉的哪都不想动,还真是老了,刘年用中指揉了揉太阳穴,白天没觉得,一到晚上倦意就上来了。

  挣扎着去洗了个澡,然后直接上了床,姥姥家的床是最原始的木板床,不过好在垫子厚,躺上去还挺软乎的。刘年把身子弓成虾米刷了会儿搞笑视频,没头没脑的跟着嘎嘎乐了半天,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困意逐渐袭来,左手举着手机也渐渐支撑不住。

  再醒过来的时候屋里全黑了,静的一点声都没有,刘年盯着天花板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已经是半夜了,他妈还贴心的帮他把身子摆正了。

  刘年把手机拿远,突然出现的光线刺得他眼睛有点疼,看清楚时间后,又心满意足地关掉。一想到明天不用早起买菜,他心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偶尔偷得浮生半日闲还是蛮爽的。

  要是能一辈子这么过也挺好,刘年把手附到眼睛上,他的掌心很凉,敷到有些肿胀的眼睛上冰冰的很舒服,就在乡下种种菜,养养鸡,陪大爷下棋,陪姥姥跳广场舞,不用理那些糟心的破事。

  不过他知道这样不现实,别的不说,他钱还没挣够呢。刘年一直想攒钱买一套自己的房子,他们那个小城市房价不算贵,一套二居室三四十万就够了,先攒钱付个首付,剩下的慢慢还…

  眼皮又开始变得沉重,说到房子他们现在住的那个就挺好,地段质量都不错,最重要的是,住了三年有感情了,如果可能的话,他想直接从业主手里买下来。他现在不敢对房子进行大改,毕竟不是自己的,如果真能买下来,肯定要先把厨房好好装修一下,现在的厨房太旧太小,转个身都不方便。

  厨房,油烟机,灶台,煤气都得好好整整…

  等等!煤气!刘年一骨碌爬起来,他今天出门的时候好像,忘了关煤气了。

  艹,不会吧,煤气…刘年觉得自己冷汗都渗出来了。他曾经看过一个报导,男主人出远门忘了关煤气以至于一家三口被炸身亡,新闻中血肉横飞的图片虽然打了马赛克,依旧给他留下很深的心理阴影。从那以后,但凡出门超过两天,他都会关掉煤气总阀。刘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想离家之前的路线,关窗户,倒垃圾…妈的,他关完水阀之后到底有没有去厨房啊!

  这下困意彻底没了,刘年心烦意乱的把头埋在被子里,发出一声低吼,这事要是不解决,他估计多一分钟都呆不下去,明天就得买票回家。

  满脑子都是家里因为煤气泄露发生爆炸的惨状,要真炸了他得赔多少钱啊,赔钱不说,还得祸害邻居,岳中秋…

  对啊,刘年灵光一闪,可以让岳中秋去帮他看看到底关了没有,不过这个点,他瞄了眼手机,刚才那顿胡思乱想又耗了半个小时,现在已经过零点了,岳中秋应该早就睡了吧。

  唉,不管了,别人睡没睡他不知道,要是不搞清阀门到底关了没有,他今晚是甭想睡了。

  刘年犹豫一会儿,给岳中秋发了个小熊猫探头的表情,“那个,你睡了么,没睡的话能不能帮我个忙?”

  没想到那边竟然秒回,“怎么了?”

  “你睡的够晚的,”刘年感叹一句,不过也幸好睡得晚。“能不能麻烦你去我们家帮我看看煤气阀门关了没有,我走的时候忘了看了。”

  消息发过去半天没回音,上头显示正在输入中但是什么都没有,刘年刚想说不方便就算了,岳中秋回了个好。

  太好了,刘年暗自舒口气,“备用钥匙在门口信箱底下,拿胶布贴着,你用完再放回去就行了。”又觉得这样貌似太麻烦岳中秋了,“或者先放你家,等我回去再给我。”

  “你不怕我把你家搬空了?”岳中秋问他。

  “不怕,”刘年回得很干脆,“跑了我也能把你抓回来。”

  岳中秋盯着屏幕看了半天,确定不是自己睡太晚眼花了,刘年把家里钥匙的位置告诉他,让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月,蹲过监狱的人在主人不在的时候去家里。

  这个人,也不知道是过于信任自己还是纯粹心大。

  如果是后者的话,要不要提醒他一下,以后不要随便相信别人,哪怕是那种看着特无辜特纯良的人。他在监狱待的这几年,见过的听过的人心之黑暗是没经历过的人绝对想象不到的。

  不过有件事刘年没猜错,他不光不会把刘年家搬空,要是看见有心怀不轨的,可能还会帮他赶跑。

  刘年说的没错,信箱底下有一小块凸起,岳中秋把胶带撕下来,对着钥匙看了好久,这会儿要是有人上来,看他大半夜不睡觉雕像一样立别人家门口,估计能报警把他当变态抓起来。

  岳中秋小心翼翼的把钥匙插进锁孔,拧了一圈,再拧一圈,嗒哒一声,门开了,他深吸一口气,跨了进去。

  房间里家具不多,不过收拾的很干净,布置的也很温馨,至少比他那个家徒四壁的屋子好多了。岳中秋定了定神,走到厨房弯腰伸手去探煤气阀门,是拧紧的,看来刘年记错了。

  走的时候岳中秋回头看了眼,刘年家是两室一厅的格局,比他家多了一个房间,离客厅比较近的应该是刘年的屋子。黑洞洞的房间好像有股特殊的引力,岳中秋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念头,他想进去看一眼,就一眼。

  还没等迈开步子,手机震了一下,刘年问他关了么,岳中秋猛地睡醒似的,回了句“阀门关好了。”放下手机之后他叹了口气摇摇头,自己刚才在想什么呢,未经允许随便进人家房间,亏得刘年对他那么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