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司马长乐愣愣重复, 接着不知想到什么,一张白皙的俏脸瞬间变得通红。

  她看着秋明澶因忧郁而显得越发水润的凤眸,心脏怦怦直跳, 下意识往后仰着身子。

  秋明澶不喜欢她大姐,难不成,她喜欢……

  司马长乐一屁股坐空, 噗通一声摔到了地上。

  夭寿了,万万没有想到,秋明澶没看上她大姐, 竟然瞧上她了。

  秋明澶听到动静, 回过神来,见司马长乐摔到地上, 小脸涨得通红,不由迟疑道:“郡主, 你没事吧?”

  司马长乐慌忙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往门口跑去,边跑还边扭头, 大声嚷道:“我没事!你别担心!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就先回去了!”

  话音一落,人已风风火火跑个没影。

  李别芝在秋明澶的茶几对面坐下,扭头看向司马长乐消失的绯红裙摆, 微微抿起嘴角。

  秋明澶喜欢的人,会是司马长乐吗?

  李别芝想着,侧身望向秋明澶, 却见秋明澶垂眸盯着桌上的茶几, 纤细白皙的手指温柔摩挲着光滑的杯沿,似乎想到什么开心的事, 唇畔笑意浮现,表情异样温柔。

  李别芝心中骤然警铃大作。

  有什么好笑的?她承认,司马长乐刚才那番表现,的确显得十分幼稚可笑。但是……

  但是秋明澶,怎么能喜欢她呢?

  李别芝心情烦闷之余,俱是难以置信。没想到秋明澶,竟然喜欢这种幼稚的小姑娘。然而她又想到,秋明澶凭什么不能喜欢这样的?

  日子本就无聊,多个可以解闷的傻乎乎的伴侣,又有何不可?

  小槐树从院子里跑了进来,趴在李别芝的脚边,碍着蹭她的腿,模样越发像小猫小狗了。

  “主人,你又怎么了?”

  李别芝气闷,用力揉了一把小槐树的脑袋,闷闷不乐。

  小槐树瞅瞅秋明澶,小心翼翼道:“主人是因为她不开心吗?那主人离她远一点不就好啦?”

  话音一落,坐在对面的秋明澶手心一颤,那被她握在手心的茶杯再次翻倒,热水溅在她本就受伤的手背上,令她痛呼出声。

  李别芝的注意力瞬间被夺了过去,见秋明澶痛得额头都是细汗,不由咬了咬牙,还是悄悄地朝她手背输入灵力,替她镇痛。

  算了,就算被发现,也无所谓了。

  确定秋明澶疼痛之色褪去,李别芝才收回灵力。秋明澶握住自己的手腕,环顾四周,一脸若有所思。

  有好几个瞬间,李别芝都恍惚觉得,秋明澶似乎看见了她。可仔细去瞧,却又觉得这可能只是她的错觉。

  秋明澶,是不是发现她了?

  李别芝疑神疑鬼,特意伸出五指,在秋明澶面前挥了挥。或者突然出声,吓秋明澶一跳。对方却一点反应也无。

  李别芝试探之后,放心之余,又忍不住失望。

  她在期盼什么?期盼秋明澶能够看见她?期盼秋明澶嘴里所说的心仪之人,是她?

  而她故意隐匿身形陪着秋明澶长大,除了保护她,想见她的心思,不正是怕秋明澶对她产生那种对长辈的孺慕之情么?

  什么不干涉秋明澶自己选择道侣,说得那么好听,其实全是私心。

  李别芝如今,颇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瞻前顾后,晕头转向,不知如何是好。

  当夜,又将看书看得入迷的秋明澶抱到榻上躺好,替对方掖了掖被角,李别芝坐在床边,盯着秋明澶无忧无虑的睡颜,深深地叹了口气。

  弄清楚秋明澶是否真有心仪之人,再做决定吧。

  若她真有心悦之人,她会努力控制自己,不棒打鸳鸯的。

  李别芝唇边泛着抹苦笑,伸手将秋明澶颊边的长发拂开,想着这人心里不知藏着谁,忍不住用力在她粉色的唇瓣点了点,权当发泄自己一腔怨气。

  一轮明月挂天际,清风拂面入梦时。

  秋明澶于深夜时分睁开眼睛,眸光清明,哪里有丝毫睡意的样子。

  她侧身躺着,望着窗前那一片白霜似的月光,想起白天时那人的模样,不由微微摩挲着唇角。

  司马王府,书房之中。

  司马君仪打开锦盒,望着锦盒之中精致的玉簪,面上闪过一丝忐忑:“长乐,你说秋姑娘她会喜欢吗?”

  司马长乐双手托腮,兀自发呆,等到自家兄长唤了半天,才骤然回神:“什么?”

  司马君仪好笑摇了摇头,摩挲着那支玉簪,打趣道:“不得了,咱们小妹也开窍了。不知小妹看上哪家好儿郎,我这做兄长的,可得替你把把关。”

  “大哥!你说什么呢!”

  司马长乐气得小脸涨红,结结巴巴道,“我就是……就是……”就是在想秋明澶罢了,才没想什么王孙公子哥呢。

  倒是她大哥司马君仪,他对秋明澶一片痴心,可惜人家却不喜欢他。

  司马长乐怜悯看jsg着他:“大哥,你这玉簪还是别送了。”

  司马君仪愣了愣,将玉簪擦拭干净,又放回锦盒,迟疑道:“怎么,秋姑娘不喜欢?”

  “这不是玉簪的问题……”司马长乐一个头两个大,该如何告诉她大哥,秋明澶她根本不喜欢男子。

  任她大哥掏心掏肺,也打动不了秋明澶的心。

  “过几日,便是乞巧节。”司马君仪想起心上人,脸上笑容温柔,“你说,我在那日约她出来,她可会答应?”

  “我说……”司马长乐见自家大哥还是不死心,下意识想要劝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突然想到,既然秋明澶无心,不如便让她大哥趁早死心,别吊死在秋明澶这根歪脖子树上。

  王府的下人送来了一张泛着香味的信笺,秋明澶看了信,表情稍稍一怔,将信搁下。

  李别芝虽然时常跟着秋明澶,基本礼仪还是遵守的。刚刚匆匆一瞥,只能瞧出信纸上笔迹秀丽,显然是属于女子的字。而这信却又是从王府递过来的,是谁写得信,不言自明。

  只是,司马长乐为何要给秋明澶写信?而秋明澶的表情看着也有些奇怪。

  李别芝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没让自己翻看秋明澶的信。硬生生等到了乞巧节那日,秋明澶裹上披风,带着自己的两个贴身丫鬟,就出门了。

  李别芝亦趋亦步跟在三人身后,见三人乘坐马车,到了闹市。

  接着,一个身材颀长,瞧着有些文弱的华服少年出现在马车之外。

  李别芝定睛一瞧,微微挑了挑眉。这不是王府世子,司马君仪么?

  秋明澶下了马车,与司马君仪说了会儿话。不到一会儿,那司马君仪便满脸失落地走了,也不知道二人到底说了什么。

  李别芝料想,必定是少年人忍不住告白,结果被秋明澶毫不犹豫拒绝了,所以才露出这副表情。

  看到这里,她情绪尚且还算平静,甚至有心情打趣司马君仪被拒绝时的颓丧表情有多好笑。

  等到秋明澶走到姻缘树下,遇到一身红衣,张扬如火的司马长乐之时,李别芝笑不出来了。

  已知前几天那封信是司马长乐写的,而秋明澶特地在今日出门。

  她想起司马长乐和秋明澶的初遇,也是乞巧节。二人缘分,竟从那么早就开始了,岂不是天定姻缘?

  李别芝酸溜溜地望着,心里天人交战,不知自己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姻缘树下,司马长乐眼神躲闪,时不时看一眼秋明澶,见她手上拿着木牌,似乎正在写什么,不由下意识开口询问:“你……你写什么呀?”

  才刚开口,便尴尬住嘴。

  姻缘树上悬挂着彩灯,红绸,还有情人木牌。秋明澶在写什么,就是傻子都知道。

  秋明澶,该不会把她的名字写上去了吧?

  司马长乐又羞又气,想质问秋明澶,想让对方停笔。但秋明澶又没直说写的是她的名字,让她一时间不好开口。

  司马长乐没话找话:“你……你刚才是不是拒绝我大哥了?”

  秋明澶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手中的木牌上,凝神静气,一笔一划写上心上人的名字。

  等到两个人的名字写完,她这才抬头,抽空瞄了司马长乐一眼,淡淡点头。

  “你来替你大哥打抱不平?”姻缘树下,秋明澶仰头望了眼彩灯,一身白衣,清冷出尘,夜色下,美得不可方物。

  司马长乐登时语塞,微微偏开视线,不敢瞧她,嗫嚅道:“……不是,我知道,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

  “你跟我大哥,大概没有缘分吧。但是我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秋明澶颠起脚尖,举起手臂,亲自将写好的木牌挂在红绸上。

  她黑眸倒映着灯光,仿佛流光溢彩,脉脉含情,异样温柔:“什么?”

  司马长乐呆呆望着她,半晌回神,慌忙垂下脑袋,心慌意乱道:“没什么……谁管你和谁有缘分。本郡主才不关心呢!”

  同样的豆蔻少女,青春年华,一个娇俏,一个清冷,多么相配。

  李别芝却忍不下去了。她并指捏诀,仗着人群瞧不见她,打出一道锋利的魔息穿过红绸。

  魔息如刀,瞬间将结实的红绸切成了两半。悬在其上的木牌也跟着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李别芝瞧着解气,双手环胸,靠在远处的树桩上,满脸瞧好戏的表情。

  天定姻缘是吗?没关系,她会拆散。

  秋明澶见状,却立时愣了愣。她弯腰俯身,将掉在地上的木牌拾了起来,看到木牌上的红绸,露出诧异之色。

  红绸切口平整,显然是利器割断。但刚才只吹过一阵风,总不能是那风锋利至此,将红绸割断?

  秋明澶微微侧头,颊边黑发滑落纤瘦的肩头,黑眸微微闪烁。

  是不是她做的,试一试就知道。

  秋明澶眼含笑意,抬手准备继续挂木牌,不想头顶突然一阵霹雳雷响,紧接着瓢泼大雨毫无预兆打了下来,瞬间将她淋成落汤鸡。

  秋明澶:“……”

  她手上拿着玉牌,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望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简直哭笑不得。

  因为害怕闪电,姻缘树下人群立即散个干净。秋明澶等人站在路边的屋檐下,各个狼狈不已。

  这场雨,来得快,去的也快。没等下人去拿伞,雨就散了。

  司马长乐将衣袖扭成麻花,随口抱怨道:“这是什么鬼天气?没听说今夜会下雨啊……”而且下的又急又快,简直诡异。

  更令她诧异的,这雨似乎有针对性,只有在城东这片才有。要不是她记得自己没跟啥修士结过仇,还以为是别人故意针对她呢。

  司马长乐扭头,看向秋明澶,瞬间愣了愣。

  秋明澶浑身湿透,黑发黏在脖颈上,一张未施粉黛的脸显得越加清丽无双,好看的过分。

  李别芝眼见这二人氛围再次暧昧起来,不由暗暗咬牙。不行,得想个办法,将司马长乐引走。

  她耳朵动了动,忽然听到什么声音,眸子不由一亮。

  灵力悄悄爬上粉色兔子灯笼上,牵引着那灯笼不停往前滚动。

  伴随着少年人焦急而清亮的嗓音,不一会儿,一个青衣少年停在了屋檐不远处。

  那少年将地上的兔子灯笼捡起来,抬头一看,就看见司马长乐活像落汤鸡的造型,下意识出声道:“司马长乐?你怎么在这儿?”

  司马长乐听到这个声音,下意识眉头一皱,恶狠狠瞪了过去:“该我问你呢!你怎么在这!?”

  这少年是丞相家的幼子,向来桀骜不驯,和司马长乐针尖对麦芒。

  果然,不一会儿二人便吵了起来。

  那少年嘲笑司马长乐的造型。司马长乐则嘲笑少年的兔子灯。二人你来我往,毫不相让,由言语争吵,发展为拳脚功夫。

  李别芝看着二人打打闹闹地跑走,这才满意点点头。

  不错,这才叫青梅竹马,天定姻缘。秋明澶就不要凑热闹了。

  秋明澶怔怔望着那边,神情仿佛失落,身影显得格外寂寥。李别芝撇撇嘴,不驯地抬了抬下巴,心中却有丝心虚。

  她这单方面决定不干涉,然而又毫不犹豫,单方面毁约。幸好做了这个决定的,只有她自己知道,旁人不知。不然指不定怎么嘲笑她呢。

  刚才下了一场雨,人群不仅没散,反倒越发拥挤。李别芝一个错眼,就失去了秋明澶的踪迹。

  幸好她眼疾手快,及时在人流中,找到了秋明澶。

  她看着秋明澶无所适从的模样,顿了顿,主动拨开人群,走到秋明澶身边,一把握住对方的手,带着人往空地走。

  两双同样柔软白皙的手握在一起,温度从指尖蔓延上来,一直熨帖到心脏,使人心中一动。

  秋明澶的手心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刚才淋的雨。

  明明是热闹的街市,身边人流如织,川流不息。可秋明澶却觉得,天地间从没这么安静过。

  静得自己的心跳清晰可闻,静得对方的每一次呼吸,还有二人行走间,衣料相互摩挲的声音,都那么明显。

  “是你吗?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