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桃感觉很渴, 准确的说应该是口干舌燥,心底好像在疯狂渴望着什么一样,让他躁动难安。

  鱼七七微微愣了一下, 拿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汐桃接过茶杯抿了一口茶, 却并不想喝,反而觉得清淡的茶叶有一股恶心的味道, 让他难以下咽。

  鱼七七见他放下茶杯, 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迟疑了一会儿, 将刚才包扎好的伤口重新展开, 试探着往汐桃眼前递了递。

  汐桃闻到血腥味, 喉咙难以抑制地滚动了一下,他慌乱后退一步,脸色微微苍白,惊恐地看着鱼七七手上的鲜血, 神色里流露出一丝难以言说的渴望。

  鱼七七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 眉心拧紧, 重新将伤口包扎好,哑声问:“门主对人族的血液会有这种感觉么?”

  汐桃心头一跳,轻轻摇了摇头, 难以启齿道:“我不知道。”

  鱼七七想了想, 出去叫了一名受伤的人族小厮进来, 她让小厮将伤口递到汐桃面前, 汐桃轻轻嗅了嗅,这一次他对小厮的血无动于衷。

  鱼七七让小厮离开之后,汐桃和她的面色都有些沉重, 刚才的对比已经可以得出结论,汐桃在渴望鲛人的血,而且只渴望鲛人的血。

  他伸手按了按额头,难以置信地抿紧了唇。

  为什么会这样?

  鱼七七虽然深喑医道,却也没有面对过这种情况,她手足无措道:“会不会是因为您以前喝过鲛人的血,所以才上瘾了?”

  汐桃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洛天宸确实曾经喝过九翎的血,但是他没有喝过,他现在用的是自己的身体,不可能受到影响。

  鱼七七也觉得不太可能,不然门主也不会这么多年过去才有反应,她在原地走了几步,沉吟道:“您脉象紊乱,我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您忽然会如此,我怀疑您是中了毒。”

  汐桃眼神诧异,“中毒?”

  “嗯。”鱼七七轻轻点头,“您的症状极为怪异,不像是生病,一般的病症不会有您这样的反应,而且您这样的改变很突然,具有突发性,我怀疑是中毒。”

  汐桃内心蹙起,忍不住沉思起来,如果他真的中毒了,那么他是什么时候,在哪里中的毒?又是何人要害他?

  鱼七七问:“您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身体有所变化的?”

  “好像是从南宫家回来之后……”汐桃仔细想了想,心中惊疑不定,“难道是在南宫家中的毒?”

  “很有可能。”鱼七七轻轻点头,分析道:“您在南宫家可有发生过什么怪事?或者可有怀疑的对象?”

  汐桃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心中毫无头绪,忍不住疑惑道:“九翎对我的吃食向来小心,我在外面吃东西的时候,他都会用银针试过,在南宫家的时候也是一样,我入口的东西都是他验过无毒的,我怎么还会中毒呢?”

  “下毒的方法千千万,不止是饮食,如果是处心积虑地想办法下毒,还有很多方法能导致中毒,例如气味、花草等,可以说是防不胜防。”鱼七七想了想道:“门主,我现在虽然怀疑您是被毒物所害,但还没有头绪,现在只有知道您中了什么毒,我才能对症下药,需要查查药典,也许能想到什么办法。”

  汐桃轻轻点头,现在别无他法,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鱼七七看着他有些苍白的面色,担忧道:“门主,您最近要少出门,如果身体有什么变化记得告诉我,最近要远离鲛人,免得闻到鲛人血再发生什么状况。”

  现在他们既不知道所中是什么毒,也不知道这种毒会导致什么后果,所以她忍不住担心。

  下毒之人既然处心积虑给汐桃下毒,必然有其目的,这个毒恐怕不简单。

  汐桃轻轻点头,“我知道了。”

  鱼七七担忧道:“翎哥哥那里……”

  汐桃沉声道:“先不要告诉他,也不要告诉他我中毒的事。”

  九翎体内的深海之力即将觉醒,现在心绪本就不稳,如果得知他中毒的事,九翎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他不想在这个时候扰乱九翎的心绪,免得节外生枝,先能瞒一天是一天,最好在九翎知道之前就能将这个毒解了。

  鱼七七点头,她知道翎哥哥有多在乎门主,自然也明白门主的担心。

  汐桃回屋之后忍不住有些发愁,他现在没办法用银川铃召唤了玄星鹤君,根本不能向玄星鹤君寻求帮助,他是神仙,想要解毒本来应该很容易,可惜他现在法力太低,又中了毒,身体虚弱,他试了几次都没办法解毒。

  自从九翎体内的深海之力快要觉醒之后,九翎的情绪就一直不稳定,汐桃体内的法力受他影响时高时低,最近从南宫家回来之后,九翎一直维持着低气压的状态,汐桃体内的法力更是难以抵抗毒药。

  汐桃又试了几次,只能放弃了,看来靠自己解毒是指望不上了,也不知道玄星鹤君什么时候才能察觉他许久未联系他,主动下凡来找他。

  汐桃叹息一声,只能另行想办法。

  他说是想办法,可他对医术一窍不通,其实根本没有办法可想,只能安心等待。

  鱼七七开始不分昼夜的看医书,寻找各种典籍,可书上都没有人像汐桃一样的病症,她每天给汐桃诊脉,尝试着熬了一些解药,可是对汐桃的情况没有丝毫缓解。

  汐桃情况越来越严重,他的口越来越干,他渐渐开始疯狂地渴望着鲛人的血液,甚至开始对鲛人血之外的一切东西感到厌恶,他根本吃不下饭,吃什么吐什么,仿佛入口的东西只剩下鲛人血,还好他是仙体,就算不吃饭也能坚持下去,如果他是普通人,不喝鲛人血的话,现在恐怕早就已经坚持不住了。

  他唯一庆幸的是,还好之前决定跟九翎分开住,否则朝夕相对,九翎一定早就已经发现他不对劲了,他现在的情况根本就没办法隐瞒。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汐桃的状况一天比一天差,他渐渐彻夜难眠,脸色也越来越苍白,嘴唇干涸,早上起床的时候经常头晕目眩,重新倒回床上,半天都没办法爬起来,还好最近门内需要处理的事务众多,九翎忙得脚不沾地,每天清晨服侍他起床后就要匆忙出门,晚上回来的时候,他往往假装已经睡了,九翎不会打扰他,在他门前站一会儿便会离开回屋。

  可是逐渐这种情况也维持不下去了,他清晨难以起床,嘴唇干躁,双脚虚软无力,九翎几次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都被他闪躲了回去。

  渐渐他的心口开始涌起一阵阵撕裂的疼痛,这种疼痛一开始只维持一刻钟,后来渐渐变长,有的时候两刻钟,有的时候甚至会持续一个时辰,发作的时候,他往往疼得手指都没办法抬一下。

  这种情况越来越频繁,他担心九翎发现问题,只能假装闭关,不再见九翎。

  他平日闭关的地方远离住所,在天宸门后院的一个房间里,这里清静,无人打扰,当初是为了静心修炼才选的地方。

  鱼七七每次看他,神色都越来越担心,也越来越焦急,她多次尝试用药,可依旧对他的情况没有丝毫作用,甚至鱼七七查遍所有典籍,依旧对他所中之毒毫无头绪,世上根本不曾有过这种毒药,如果她没猜错,这可能是有人新研制出的毒药。

  鱼七七越来越没有信心,一颗心沉得不能再沉。

  有一次,汐桃在屋里疼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他的口里都是血腥味。

  他睁开眼睛,一瞬间明白过来,他昏迷的时候,鱼七七喂他喝了她的血。

  他忍不住干呕起来,面色惨白,极其狼狈,脆弱得仿佛随时能飘走。

  鱼七七在旁边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门主,是七七无能,七七治不好你。”

  汐桃无力地仰躺在床上,苦笑一下,“谁说的?你可是羲水城最厉害的医师,我相信你。”

  鱼七七将眼泪忍了回去,重拾信心,再次开始研制解药。

  这一次,因为鱼七七的血,汐桃整整三天没有发作,这就说明,鲛人的血真的可以压制他体内的毒。

  这一事实不但没有让汐桃感到庆幸,还让汐桃备受打击,他萎靡了几日,一想到自己喝了鱼七七的血,就觉得无颜见鱼七七,对体内的毒药产生了强烈的恶心感。

  自从他闭门不出,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已经有些今夕不知是何夕。

  他想念九翎了,越是难受的时候越是想念。

  他和九翎明明同住在天宸门里。可他却没办法出去见他,他知道九翎经常在他的门前驻足,他看着九翎映在门窗上的身影,才稍觉有几分动力,勉强坚持下去。

  汐桃全身无力地躺在床上,手里握着九翎送给他的夜明珠,呆呆地看着窗外白白的日光,没想到他这样一条无所事事的咸鱼,竟然也会有人处心积虑的毒害。

  何苦为难一条咸鱼呢!

  汐桃已经像一条死鱼一样在床上躺了三天,他现在全身无力,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想骂一句下毒的人都没有力气,只有握着这颗夜明珠的时候,心里才能有一丝慰藉。

  不知过了多久,鱼七七推门走了进来,她看着面无月色的汐桃,忍不住在心里默叹了一声。

  她最近忙着研制解药,起早贪黑,眼底一片青色,神色亦是疲惫。

  她走至床边,对汐桃笑了笑,将汐桃扶坐起来,端来一碗药喂到汐桃的唇边。

  “门主,这是我新研制出的解药,您试试效果。”

  汐桃半阖着眼睛,鼻翼轻轻动了动,却没有张嘴,他抬眸看了一眼鱼七七,将药碗推开,偏过头去,脊背僵直,抿唇不言。

  鱼七七挤出一个笑,“门主,这药的味道可能浓了点,有些刺鼻,但说不定有用,您别嫌弃,多少试一试吧。”

  “……你的血?”汐桃声音嘶哑,沉沉地问。

  鱼七七虽然在这碗药里加了很多其他药材掩盖血的气味,但是汐桃最近对鲛人身上的血腥气格外敏感,一下子就能闻出来里面有鲛人鲜血的味道。

  汐桃问得直接,鱼七七愣了一下,心虚地将袖子往下拽了拽,遮挡住了包扎的手腕。

  汐桃心底闪过痛楚,微闭着眼睛道:“我不会喝的。”

  鱼七七咬紧下唇,嘴唇微微泛白,声音哽咽道:“门主,我也是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您就喝这一次吧,反正我都已经准备好了,血也没办法放回去,您不喝也是白白浪费,再这样下去,您会坚持不住的。”

  汐桃想也不想就拒绝,“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如果他这次妥协喝了这碗药,那么下次鱼七七还会先斩后奏,一次次用这种方法放血给他喝。

  鱼七七轻声诱哄,“说不定再喝一次就好了呢?也许鲛人的血不止能压制毒性,还是解药呢?也许多喝几次就能彻底解毒了。”

  汐桃苦笑了一下,“七七,研制毒药的人费尽心思给我下毒,不可能那么轻易就能解毒的。”

  鱼七七垂眸,她心中也明白此毒药难缠,并非轻易可解,下毒之人心肠歹毒,分明是知道门主不想伤害鲛人,所以才用这种方法逼迫门主不得不去伤害鲛人,实在是毒辣。

  她抬手抚面,遮住通红的双眼,疲惫道:“可我研制解药需要时间,我心中焦急,一直六神无主,我总担心我没办法研制出解药,门主,我怕……”

  她怕她能力有限,还没有研制出解药,门主就坚持不下去了,她心中隐隐有一种直觉,总觉得此事不会轻易解决,她心里的不安一天一天扩大着。

  汐桃睁开虚弱无力的眼睛,看着她,声音轻柔道:“七七,我相信你,你只需安心研制解药即可,不必担心我,我死不了的。”

  他是神仙,神明陨落乃是大事,天道总不会让他就这样轻易死去的。

  鱼七七微愣了一下,不知为何,这一刻她真的相信门主不会死。

  汐桃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神色凝重道:“七七,你必须静下心研制解药,不止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的族人。”

  鱼七七猝然一惊,一瞬间明白了什么,错愕地看向汐桃。

  汐桃看着她道:“有人处心积虑研究了此种毒物,绝不可能只是为了我一人,此种毒物一旦泛滥,受伤的不止是人族,还有鲛人族。”

  一旦人族都需要鲛人的血才能压制住毒性,那么直接受害的会是鲛人,到时候,好不容易有所缓和的两族关系必定又要变成‘你死我活’了。

  想到这种可能,鱼七七忍不住全身一震,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心里也更加急迫。

  毒药一旦泛滥,羲水城必然又会变成鲛人们的人间炼狱,甚至会比以前更加恐怖。

  汐桃看到她眼中的惊惧,缓了缓面色,低声安慰道:“七七,你别急,免得越急越乱,我们暂时没听说还有其他人中毒,你先研制解药,别跟别人提起此事,免得打草惊蛇。”

  他声音顿了顿道:“此事事关重大,解药才是关键。”

  他们不知道对方究竟想要做什么,只有研制出解药才能彻底击毁对方的阴谋。

  鱼七七神色郑重地点了点头,她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现在必须冷静下来,抓紧时间研制出解药来。

  这一次,在汐桃的劝说下,鱼七七终于不再慌乱,静下心来研制解药,虽然还是没有什么进展,但至少她能够稳住心性,进展加快了很多。

  又过了几日,汐桃身上的痛楚越来越强,有的时候一连疼上几个时辰也不停歇,他几次晕厥过去,醒来的时候都是全身冷汗,指尖冷得颤抖。

  他的下唇被咬的满是血痂,整个人瘦了一圈,看起来虚弱苍白。

  他拒绝见九翎的这段日子里,他身体里的仙法越来越少,他能感觉九翎日渐增长的不安和害怕,他这次实在太久没有见九翎了,他知道九翎在想他,甚至情绪在崩溃的边缘,他想要安慰九翎,却连出这道门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九翎心中的不安逐渐增长。

  汐桃又一次疼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看到屋子里点着一盏油灯,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黑了,鱼七七坐在他的床前,神色担忧地看着他。

  “门主,您已经睡了三天了。”

  鱼七七声音低沉,语调里是忍不住的担忧,这三天她用尽了各种方法想要唤醒汐桃,可是都无济于事,汐桃一直沉沉的睡着,她心里慌乱,差点跑去通知九翎,如果不是汐桃及时醒过来,现在九翎恐怕已经知道了。

  汐桃按着额头,勉强从床上坐起来,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眉心拧紧,面色微微凝重,他没想到自己一觉竟然睡了这么久。

  鱼七七端起茶杯喂他喝了一口茶水,他只是浅浅地润了润唇,可即使这样也感到一阵难以言说的恶心,除了鲛人血之外,世上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变成了令人作呕的东西。

  鱼七七将茶杯放回去,深吸一口气道:“门主,再这样下去不行的,您坚持不住了。”

  汐桃虚弱地笑了笑,试图安慰她,“没事,别担心。”

  鱼七七坐回床边,心焦道:“门主,翎哥哥已经怀疑了,他几次前来质问我,我虽然勉强挡了回去,但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我们恐怕瞒不了多久。”

  如果九翎前来质问她,她一定没有勇气欺瞒他。

  汐桃抿了抿唇,这件事已经隐瞒了这么久,他们早就已经欺骗了九翎,现在绝对不能让九翎知道,否则九翎只会更生气。

  最重要的是九翎如果看他状况如此糟糕,一定会不忍心,恐怕会想尽办法喂他喝鲛人血,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能瞒一天是一天,尽量先瞒着……”汐桃话音未落,心口又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疼痛,他的面色一瞬间白了下去,全身无力地倒回床上,疼痛难忍。

  他最近疼的时候已经渐渐失去了神智,几次想要冲出去找鲛人,还好他在清醒的时候将屋子周围设了结界,不允许自己贸然跑出去。

  如今才刚苏醒过来,眼看这又要犯病,他心底不由沉了沉。

  他用力攥紧拳头,指甲深陷掌心,努力让自己维持清醒,沉声道:“七七,你快出去。”

  他担心自己失控,等会儿根本无法控制自己,鱼七七是鲛人,留在这里会很危险,他只有将自己关在这里,谁也不见,才是最安全的。

  鱼七七看着他苍白的面色,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突然将手腕递到了他的面前,声音充满诱惑道:“门主,血就在这里,您喝吧。”

  汐桃看着鱼七七纤细的手腕,眼睛渐渐猩红,着了魔一样看着鱼七七白皙肌肤下的血管,心跳一下比一下快。

  一阵风吹过,烛火轻轻晃动,他猛地回过神来,推开鱼七七道:“你出去。”

  他全身虚软,用力过后,不但没有把鱼七七推开,反而自己又摔回了床上,没有力气再坐起来。

  他粗喘着气,胸口疼痛难当,致命的血腥味不断拉扯着他的神经,他的手紧紧的抓着床下的衾被,手背青筋。

  鱼七七爬到床上,抬袖擦了擦他脸上的汗,低声劝说道:“门主,您喝一点吧,再这样下去您会力竭而亡的。”

  汐桃口不择言道:“七七,你不是说你恨人族吗?我也是人族,你该恨我,我就算死了,你也应该开心才对,你用自己的血救我,怎么对得起你的族人?你别忘了我以前是怎么对鲛人的!你的爷爷被杀,我也有责任。”

  鱼七七眼中闪过泪光,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门主哥哥,爱和恨的分界线哪有那么清楚呢?”

  门主是大家口中的大恶人,可她从有记忆以来,门主就一直对她很好,那些关心和爱护都不是假的,她不可能对门主进死不救。

  她该恨他,可她无法恨他,也不想恨他。

  鱼七七长大之后,已经许久没有叫过汐桃哥哥,汐桃听到她的称呼,看着她红红的眼眶,身上好不容易伪装出的尖锐一下子退了下去,他轻轻闭了闭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鱼七七就像他的妹妹一样,他没办法对她说出那么多狠心的话。

  鱼七七含泪道:“您听我一次,就喝这一次。”

  汐桃坚决地摇了摇头,他咬紧牙关,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轻轻打着颤。

  鱼七七抿唇看了他一会儿,掏出一把匕首,抬起手就要划破自己的手腕。

  汐桃瞳孔一缩,用力撑起身体按住鱼七七的手,“不行……”

  他现在如果闻到鲛人鲜血的味道,一定会失控,到时候他也无法控制自己。

  鱼七七手腕一转,在他将匕首打落之前,在手腕上划出一道口来。

  鲜血的味道霎时弥漫在空气里,汐桃全身一震,双眸瞬间变红,直直盯着鱼七七手腕上渗出的血珠看。

  他无力的仰躺在床上,鱼七七手腕上的血珠滴落在他的唇边,他难以抑制的喘息着,像被逼至绝境的野兽一样,挣扎、痛苦、绝望……

  鱼七七侧躺在他身旁,低头将手腕凑了过去,“门主,喝一点吧,很快就不痛了。”

  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她也不会这样做,她绝不能眼睁睁看着门主去死。

  汐桃闻着阵阵血腥味,喉咙难以遏制地滚动着,如果不是身上现在一点力气也没有,他一定一掌把自己拍晕过去。

  鱼七七的手腕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触碰到汐桃的唇瓣,房门突然被推开,冷风席卷进来。

  汐桃稍微恢复神智,抬头望去,九翎满身寒霜地走了进来,他看到眼前这一幕,面色猛地一变,大步上前,动作粗鲁地把鱼七七从床上扯了下来。

  鱼七七看到他的神色,心里不由一惊,她敢肯定,如果今天床上的女子不是她,九翎早就已经捏碎了她的手腕。

  九翎面色阴沉,看了一眼苍白无力的汐桃,强忍着怒火把鱼七七拽出门去,毫不犹豫地关上房门。

  “翎哥哥!”鱼七七回过神来焦急地拍了拍门,可是根本没有回应。

  她连忙解释道:“翎哥哥,门主中毒了,需要鲛人的鲜血才能压制毒性!你快救他!”

  她对着房门喊了一会儿,确定九翎应该已经听到了,才停下动作,动作缓慢地转身离去。

  她知道,这里已经不需要她了。

  屋内一片寂静,九翎抬着深黑的眸子看向汐桃。

  汐桃无力地瘫软在床上,白色的雪衣层层叠叠的散落在他身下,只有一双唇红润的像是沾了血色。

  九翎一步步走过去,半跪在床上,自上而下看着他,伸手捏着他的下巴,逼迫他抬起头看着自己。

  汐桃眉心轻蹙,面色苍白,看起来极其孱弱,他这段时间折腾瘦了不少,下巴都变尖了。

  九翎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声音仿佛浸了冰碴一样,一字一句道:“师尊,你在做什么?”

  汐桃眼前氤氲着水汽,他听到九翎的声音,轻轻眨了眨湿润的眼睛,“翎儿……”

  九翎盯着他仿佛浸了血色一样的唇,声音阴冷问:“师尊,您喝她的血了?”

  他想起刚才推开门时看到的那一幕,便觉全身冰凉,如果不是鱼七七刚才及时的解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会做什么,他只知道这些天以来,他的心一直焦灼着、不安着,而这些焦灼和不安在刚才那一瞬间都到达了顶点,他差点失去理智。

  “……血?”汐桃稍微清醒了一些,他纤长的眼睫轻轻颤了一下,像是要哭出来一样,难受地挣扎起来,“翎儿,你快走,离我远点……”

  九翎是鲛人,如果留下来会很危险,他担心等会失去理智,会控制不住的伤害九翎。

  汐桃妄图推开九翎的手,可九翎早就不是以前那个瘦弱的孩子,他推了半天,九翎的手臂也没有挪动半分,反而将他的手腕握得更紧。

  九翎看着汐桃在自己手里挣扎的模样,心里的怒火到达了顶点,面上阴云密布,忍不住掐住汐桃白皙的下巴,手指在他樱红的唇瓣上用力抹过。

  “师尊,你只能喝我的血。”

  他厌恶其他人触碰他的师尊,更厌恶师尊去触碰其他人。

  他只要一想到刚才他只要晚来一步,汐桃就会喝鱼七七的血,便觉得心像被捅了一刀一样难受。

  汐桃头晕目眩,半阖着眼睛,轻轻摇了摇头,他谁的血也不想喝。

  九翎面色一沉,手上用力,“师尊不愿意喝我的血?”

  汐桃吃痛,皱了皱眉,哑声道:“翎儿,听话,我不想喝……”

  “那师尊想喝谁的血?七七的?这些天以来都是七七用血喂你的?”九翎声音低沉。

  汐桃抿紧唇角,意识有些含糊地道:“翎儿,你别听七七的,其实我不喝血也没有关系,你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等会儿我好了,再跟你解释。”

  “师尊又骗我。”九翎看着他浅浅笑了笑。

  他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指,划破自己脖颈上的肌肤,鲜红的血液顺着伤口缓缓流出,血腥味飘荡在空气里,清甜的味道无孔不入地钻进汐桃的鼻中。

  汐桃呼吸不由一滞,眼睛微微睁大,九翎是鲛人之主,他的血液最纯净、甘甜,对现在汐桃有着最难以言说的吸引力,比其他鲛人还要让汐桃沉迷,就像蜜蜂闻到了花蜜的香味一样。

  九翎看到他神色的变化,不由轻轻笑了笑,他扯开领口,凑近汐桃的耳畔,充满诱惑道:“师尊,你喝过的,你还记得是什么味道对不对?”

  汐桃倏然想起自己刚到羲水城的那一天,那一天他嘴里都是浓郁的血腥味,当时他觉得那股味道恶心无比,所以记忆深刻,现在他却觉得那是世上最诱人的美味,让他忍不住怀念,还想再尝一尝。

  他不自觉抬眸看向九翎脖颈上渗出的血珠,眼睛贪婪的看着,久久没有移动。

  九翎手指轻轻拂过他娇嫩的唇瓣,声音沙哑地低声问:“师尊,你不想再尝尝吗?”

  汐桃的喉结难以抑制地滚动了一下,灼热的呼吸吹拂在脸上九翎的耳畔上,两人靠得极近,九翎能听到汐桃越来越快的心跳声,这让他感到一阵难以言说的兴奋。

  他喜欢师尊需要他的感觉,这会让他兴奋和激动。

  汐桃却没有如他所愿,而是用力推开了他。

  九翎跌坐在地,错愕地看着汐桃,他没料到汐桃还能有力气拒绝他。

  汐桃衣衫不整地坐在床上,鲛绡狼狈的垂在脑后,他喘息着看向九翎,咬紧牙关道:“翎儿,我说过绝不会再喝你的血,你给我出去。”

  “现在的情况不一样。”

  “没有什么不一样!”

  汐桃厉声拒绝,他当年收徒的时候就对九翎承诺过,他绝对不会再喝九翎的血,就算他中毒身亡,他也绝不愿意违背承诺。

  九翎眸色沉了沉,风雨欲来地看着他,眼中暗色滚滚,猛地站起身,扣住了汐桃的手腕,将他压在了柔软的床铺上。

  汐桃眼看着平日最听话的徒弟将自己扑倒在床上,微微失神,诧异地看向九翎,九翎脖颈上的伤口因为刚才的动作迸出血珠,他的目光落在血珠上,不由微微直了眼。

  他刚才好不容易攒起的力气已经消失殆尽,这次连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九翎双目赤红,紧紧扣住他的手腕,怒道:“师尊,你中毒的事没有告诉我,只告诉了七七,你毒发了还是没有告诉我,反而让七七用血给你解毒,这些天以来你对我闭门不见,却让七七一直陪伴在你左右,在你心里,我难道就连一点点地位都没有吗?难道在你心里她比我更重要、更值得你信赖?”

  “不是这样……”汐桃思绪混乱,神智越来越不清晰,他努力辩驳着,可连说话的声音都很小,他刚才推开九翎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气息微弱,不堪一击。

  九翎压制着他的双手,沉声问:“你喝七七的血了吗?”

  “我没有……”汐桃张口想要辩驳,想起那次昏迷的时候七七喂他的血,不由闭上了嘴。

  九翎面色更沉,压抑着胸口汹涌的怒火道:“你肯喝她的血,却不肯喝我给你的血,在你心里,难道她才是那个值得你信赖的人?所以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才只肯让她帮忙!”

  “不是。”汐桃用力地摇头否认,九翎是他唯一的徒弟,他怎么可能会不信任九翎,可正因为他了解九翎有多在乎他,所以才更不能让九翎知道。

  他想要解释,可眼睛却怎么也没办法从九翎的脖颈上移开,那鲜红的血珠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的眼睛渐渐都染上了红色。

  九翎手指轻抚汐桃柔嫩的脸颊,声音嘶哑道:“那师尊就证明给我看,证明你最想喝我的血,证明你最需要我,永远都没办法离开我。”

  汐桃摇头,疼痛感涌上来,他难受的说不出话来,这样执拗的九翎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可他这一刻却顾不得那么许多,也没有注意到九翎神色有多疯狂。

  他全身涌上了一股密密麻麻的疼,夹杂着说不清的痒意,冷汗沾湿了他额边的的头发,九翎将他的头发捋到一旁,露出白皙的面颊。

  汐桃被毒药折磨的身体虚弱,法力无法维持,不知不觉已经变成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九翎的手指一遍遍的从他的面颊上温柔的抚过,近乎贪婪地看着他,汐桃睫毛颤抖着,拼命抵抗身体里的躁动,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也没发现自己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九翎温柔地看着他一会儿,神色渐渐柔和下来,他的目光落在汐桃颤抖的唇上,微微停留,抬起手臂,手指在自己脖颈上轻轻抹过,指尖沾了鲜红的血液。

  他将指尖放到汐桃微启的唇瓣间,汐桃不自觉吮吸了一下,清甜的味道流入喉咙,他的眼睛渐渐变得红,逐渐失去神智,不自觉握住了九翎的手,目光随着九翎的手指而移动。

  汐桃第一次这般渴望的看着九翎,九翎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满足感,轻笑了一下,他又在指尖沾了些血,一点点抹在汐桃的唇上,直到唇瓣变得艳丽而鲜艳。

  汐桃追逐着他的指尖想要吮吸,他却将手指移开。

  汐桃眼前弥漫起水雾,不满又委屈地看着他,轻轻舔了一下唇瓣上的血,舌尖沾红,面白如玉,像个嗜血的妖精。

  九翎将他的头按向自己的脖颈,嗅着汐桃发间的清香,低声道:“师尊,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咬死我都可以。”

  汐桃的唇正贴在九翎的伤口上,新鲜的血液勾得他失去了神志,他不自觉伸出舌尖轻舔了一下,全身微微颤栗。

  九翎将他抱在怀里,手搂在他的腰上,正好将他牢牢地圈外怀中,让他逃无可逃。

  汐桃眼角沁出泪来,像小猫一样舔了舔九翎的伤口,口中难耐地发出絮语,身体无力地靠进九翎的怀里。

  九翎知道他已经被逼到极限,坚持不了多久了,温声道:“师尊,你的确说过不会再用我的血,但是现在是我在请求你。”

  他按住汐桃的后颈,汐桃的唇贴着他温热的皮肤,鲜血争先恐后地涌进汐桃的口中,像一道甘泉一样,滋润着他口中的干涩。

  汐桃眼睛渐渐睁大,一瞬间失去神智,他虚弱地靠在九翎的怀里,双手不自觉攥紧九翎的衣襟。

  九翎像不知道疼一样,露出了堪称愉悦的笑容。

  鲜红的血液顺着汐桃的嘴角滑落在雪白的衣襟上,跟他晶莹的泪珠滚落在一起。

  夜风习习,吹拂衣摆,轻轻扬起他们不知何时纠缠在一起的乌发,皓白的月光柔柔的照进屋内,明亮的夜明珠在角落里闪着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