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赶出来的林酝百无聊赖, 打算去厨房偷点吃的,如果有凉菜,直接偷一盘, 等会思逸哥出来了一起吃。

计划做得好好的,没走两步,手机却突然震动了一下。

林酝看了眼屏幕,居然是里昂。

平日里林酝会关注各大宝石市场的动向, 所以早上会开代理刷一会儿新闻。

这段时间走亲戚走得忙乱, 睡得又晚, 他就把这事给搁下了。

刚才在楼下的时候想起来了,这才开了没几分钟,里昂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里昂:兄弟, 上次你托我的事情我去查了, 那是安特卫普一家私人疗养院,那个医疗计划是在八、九年前,主要的服务对象是严重烧伤病人的后续治疗与复建,但由于死亡率过高计划失败,只实施了一年就停止了。疗养院拒绝提供参加计划的人员名单,你也知道, 医疗资料是保密的……】

林酝的手已经开始颤抖,严重烧伤病人的后续治疗与复健,也就是说,思逸哥他曾经严重烧伤过, 他, 会是救我的那个人吗?

【里昂:不过我哥哥说他有办法。他回来以后身体一直不好, 我们找了个机会让他也进入这家疗养院疗养, 他和一个护工关系不错, 打听到了一些事情。】

【里昂:那个老护工,曾经护理过你朋友,因为去那家疗养院的东方人并不多,给他看照片的时候,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当老护工看到桑思逸照片的时候,露出了非常惊讶的表情:“这个人,还活着?”

诺埃有些吃惊:“活着啊,活得挺好的。”

“成功了啊,真是幸运……”老护工又看了遍照片,“那个时候,这个孩子才十七八岁,全身上下的烧伤非常严重,虽然已经在本地做了治疗,但基本上就是瘫痪在床,他到我们这儿来的时候,那个康复计划已经快要完蛋了,过来也不过是等死而已……”

“后来,有个合作的科研机构提供了一套激素疗法,具体什么原理我也不懂,但据说很痛苦,治疗过程也九死一生。因为疗法的提供者也没有什么资质,根本得不到大医院的支持,才会找到我们这种小疗养院合作。院里稍微有点康复希望的人,都不会选择去做小白鼠,这孩子就参加了那个计划,我那会儿还在护理他,后来……”

老人顿了一下:“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我离开了,他……能活下来真是奇迹啊!”

“真的伤得那么重?”诺埃问,“他为了什么……”

老人露出感动的神色:“我也问过他,怎么会伤得那么重,他说……”

老人叹了口气:“他说,没关系,和我一起的那个人逃出去了就好。”

视线变得模糊,有眼泪掉在了手机屏幕上。

林酝用袖子抹了把眼睛,可泪水怎么抹也抹不干净。

小客厅的门突然开了,桑思逸快步跑了出来,一把将他搂进怀里。

“乖,里奇说你在打听疗养院的事情,别怕别怕,新药已经研究出来了,就是我吃的那一种,我不会有事的。”

桑思逸的怀抱温暖,林酝却努力想要回想起,当年在火海之中,将他拖出火海的怀抱,是否也是这样。

他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思逸哥……是你对不对,救我的就是你对不对?”

“小酝,我……”

林酝抽噎着,两手死死抓着桑思逸的胳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一直都不告诉我?”

桑思逸的眼圈也红了:“对不起小酝……”

“哇”林酝猛地哭了出来,“你伤得那么重……呜呜呜……为什么不告诉我……”

“呜呜呜,我还把别人当做了你……”

桑思逸紧紧抱着林酝,任他在自己背上锤着、打着。

一家人都被惊动了,林母吓了一跳,忙上来询问原因,林酝却哭得说不出来。

“好了!”林酝姥姥在一旁开了口,“这么激动还怎么说话?都平静一下,慢慢说。”

二十分钟后,一家人都坐在了小客厅里,林酝还埋头在桑思逸肩头抽泣着。

“到底怎么回事?”林母皱着眉头,“当时我们得到消息的时候,小酝已经被送进了医院,那个吴艾说是他把小酝救出来的,竟然是冒名顶替吗?”

林檎一拍桌子:“混蛋!这么多年瞒着我们,在君逸捞尽了好处,我现在就停了春季项目……”说着他便拿出手机,要给公司打电话。

“坐下!”林父开了口,“你弟弟也不是傻的,救命的人不至于看错,小酝,到底怎么回事?”

林酝从桑思逸怀里抬起头来,声音喑哑:“我,我问过吴艾,他当时在密室逃脱店的门口不远处,看见我从火海里跌出来,就把我扶出了那家店……”

林酝极力控制着情绪,把自己知道的讲了一遍。

“就是这样,吴艾自己也以为,我们说的救人,就是把我从店里拖了出来。”

他低了头,心想,其实责任在我的。

因为看到了古董项链的那抹深紫,便以为吴艾是火海里的那个人,谁能知道,竟是如此大的乌龙?

“小桑,你……”林母欲言又止。

桑思逸轻轻拍着林酝的背,脸上泛起苦笑:“对不起,当时的我,实在是没法说什么。”

桑思逸那天其实是专门去找林酝的。

和林檎同学了一年多,倒也时常会听他提起自己的弟弟,每当这个时候,桑思逸便会露出漫不经心的表情,言语里却会引诱林檎,让他尽量多说一点。

那时他听林檎说,林酝不知道看了什么资料,知道了红、蓝宝石的热处理会提升宝石的净度和色泽,就一直吵着想要一块可以拿来烧的蓝宝石。

林檎那会儿虽然是高中生,但在君逸已经浸淫多年,公司里的存货他清清楚楚。

“但是宝石哪里是能随便烧的?”林檎和桑思逸说起时紧紧皱着眉,“温度、时间、技巧都需要控制,就他那个水平,给他也是浪费,怎么可能烧得出好的宝石来?”

桑思逸点头:“是挺难的,要不你找点边角余料给他玩玩?”

“哎哟算了,”林檎头疼,“你不知道,我那个弟弟有时候可倔了,人家要是烧不好,大概就放弃了,他要是烧不好,就会一直找你要宝石来烧,我的零花钱自己用都不够,拿来给他买宝石,我疯了吗?”

林檎转头便把这件事给抛到了脑后,桑思逸却留了心。

他是有蓝宝石的。

母亲给他的那块原石,他切了最好最通透的两块下来做戒面,剩下的部分,因为杂质较多,倒是真的可以拿来实验一下烧制工艺。

那时已是九月底,林酝的生日快到了。他也在琢磨着,送他一件特别的生日礼物。

也想过,就趁着送礼的时候告诉他,自己就是当年他久等而不得的二哥哥,现在是他哥哥的同学,和他生活在同一座城市里。

想要告诉他,他们可以成为朋友,他会像他的哥哥一样,陪着他一起长大。

他把那块蓝宝石小心地放进外套口袋,去了步行街。

他头一天就打听到了,林酝周末会和同学们一起,去步行街玩密室逃脱,他便到那家店对面的冰激凌店里去等他。

等人的时候他看了菜单,打算给每个小朋友都买一个冰激凌,林酝那个,就要芒果味的。

他在店里等了半个小时,却等来了一场大火。

谁也不知道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后续的调查也显示,没有人为的痕迹,大概就是老化的电路引燃了装修的墙纸,偏偏又挨着装了窗帘的窗户,烧起来,便一发不可收拾。

林酝玩的是个复杂的恐怖本,估摸着再怎么快也得一个多小时才能出来,这会儿正在密室的中心。

那家店他没去过,但听去玩过的同学说,房间层层叠叠,即使是把灯都开着,没有可怕道具的干扰,怕是也会迷了路,出不来。

桑思逸没管那么多,闯了进去。

已经有大量的人在往外跑,但都是隔壁相连几家店子的,桑思逸跑进去的时候,密室店里几个密室的孩子都还没有出来,他一个一个找过去,却没看见林酝。

他记得很清楚,那天林酝穿了一件蓝色的针织背心,内里是白色的衬衫,俏皮又漂亮。

不知那张漂亮的小脸,现在是不是皱成一团了。

闯过了好几个房间,突然见到林酝的同学,他吼了一声,过去问,得知这孩子是因为害怕,提前退出,走了员工通道,不害怕的那些,还在密室深处。

那时火已经烧得很大,到处都是浓烟,孩子们咳呛着、哭叫着,弯着腰往外跑。

他逆流而进,冲进了火海。

最后几个房间里,人都很分散,桑思逸弯着腰在火海里寻找,来到火势最大的房间门外时,似有所感。

他的小团子,应该就在这里面。

火已经烧得很旺,连往前走一步都十分困难,桑思逸咬了咬牙,用外套裹着头,冲了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那房间里只有林酝一个人,已经半昏迷过去。浅蓝色的针织背心在火海里格外显眼。

他把人拖起来,从他闯进来的地方,踉踉跄跄出了房间。

火海四围,行路十分困难。不知摔了多少跤,两人终于走到了密室店的外间大厅。

大厅的门口都是逃出来的人,因为几家店面共用一个走廊,此刻走廊里人满为患。

桑思逸松了一口气,把林酝又往前推了推。

变故就在这时发生。

走廊屋顶的装修材料被熏得灰黑,再无法忍受高温炙烤,轰隆一声塌了下来。

桑思逸一路上半拖半抱着林酝,早已筋疲力尽,只来得及推了他一把,一根燃着的木方就劈头盖脸地朝他塌了下来。

林酝摔了出去,倒在护栏上,他却被木方直直打中肩膀,倒在了地上。

落地的装修材料在两人之间燃烧,火焰遮住了他的身影。

他奋力向那边看。

透过熊熊的火苗,他看见有个孩子扶起了林酝,拖着他出了走廊。

房子已经烧穿了顶,黑烟滚滚而上,冲向天空。

大概是那件惨剧太过惊心动魄,很多人的记忆里,那一天都是阴暗的。

但其实不是。

桑思逸躺在地上,看到了晴朗的天空,几朵柔和的白云,还有一点灿烂的阳光。

晕晕现在在阳光下了,他想。

只可惜,他心心念念的生日礼物,送不出去了。

还有今后的次次生日、玩耍、学习、升学,那些打算好的照顾和疼爱,那些在心中念了好几年的一切,大概都不能实现了。

可这又有什么呢?

我的晕晕,活着就好。

作者有话说:

事实这么简单的话,小桑为什么一直不肯说?我知道你们要问,我先老实交代:桑总在这里隐瞒了一部分信息,但是姥姥太厉害,明天他会把信息补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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