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 只是这段时间太辛苦,见到你以后又情绪激动,等他休息好了很快会醒的。”胖胖的当地医生仔细给林酝检查了一番, 站起身来。

狠狠哭了一场之后,林酝晕了过去。

桑思逸坐在床边,紧紧皱着眉。

“你身上也有伤吧,过来我给你包扎一下。”医生收拾了医药箱, 转身出去。

桑思逸垂头又看了会儿睡着的林酝, 给他掖了掖身上的薄毯, 跟着医生去了隔壁帐篷。

林酝没晕多久便醒了。

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便是在帐篷里找了一圈,却发现空无一人。

全身都酸痛着, 他睁着眼睛, 对着帐篷顶发呆。

刚才,是梦吗?

我梦见思逸哥了呢。

思逸哥回来了,没事,就是身上脏兮兮的。

他冲着自己微笑了一下,等他出来了,我就带他去这边小溪的上游去洗澡。

他轻轻翻了个身, 从枕头下翻出一个小小的丝绒袋,里面,是那串做了一半的石榴石手串。

是不是因为我没把手串做完,所以保佑思逸哥的力量还不够呢?

他定了定神, 挣扎着坐起身来, 去够放在床脚的背包。

帐篷突然被掀开, 高大的身影在门口愣了一下, 快步走了进来。

“怎么这么快就醒了?”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帐篷里漾开, “要拿什么?我帮你。”

男人身上有消毒水的味道,已经洗过澡换了衣服,林酝眨了眨眼睛,伸手往桑思逸的方向抓了一下。

手指被握住,接触的地方传来温暖,他慢慢地收回手臂,温暖便跟着他来到身前。

林酝仰起小脸:“思逸哥,你真的回来了啊!”

月光透过帐篷的天窗洒下来,青年苍白消瘦的脸颊上,交织着喜悦、茫然和一丝惊讶。似乎只是处在梦中,有抓不住实感的不自信。

他是不是每次入睡都梦到梦想成真,然后在醒来又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这是经历了多少次失望,才会对近在眼前的现实都不敢确定?

桑思逸心疼地把人揽进怀里,在他耳边低语:“是真的,我回来了,我就在你身边。”

过了好半天,林酝才终于放松了身体,手指抚上桑思逸的脸颊。

触手温暖,是真的。

林酝松了口气,疲惫地低下头,在桑思逸的肩头蹭了蹭:“我好累啊思逸哥。”

“那再睡一会儿?”桑思逸帮着他躺下来,给他盖好薄毯。

林酝睁着眼睛看着他。

轻轻摸了摸青年头上的软发:“怎么,睡不着?”

薄毯里伸出一只手,手指上缠着一串殷红的石榴石。

“这个是给你的,我还没有做完,等我做完了再送你。”

“好,”桑思逸拿过枕边的小袋,帮他把石榴石手串放好,“等你睡醒了,再慢慢做。”

“嗯,”林酝点头,翻了个身合上眼,可没过几秒钟,又翻了回来。

“你的那套家居服很舒服,只是我走得急,没有带过来。”

“好,回去以后给你穿着睡。”

“嗯。”

眼睛闭上几秒,又一次睁开。

目光还是落在桑思逸身上,不肯离开。

桑思逸轻轻笑了起来,脱鞋,掀开薄毯躺下,把小兔子搂在怀里。

“现在可以睡了吗?”

林酝眨了两下眼睛。

男人低头,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小兔子满意了,把脸埋在他颈窝里,一秒入眠。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阳光灿烂。

身周都热乎乎的,胸前起了一层薄汗,林酝睁开眼睛,男人的喉结在眼前微微滚动一下。

他迷迷糊糊地仰起头,拿嘴唇轻轻碰了碰,惹来一声轻笑。

大手落在他的发上,轻轻揉了揉,“醒了?”

“没有。”小兔子嘀咕着,又闭上眼。

男人也不揭穿他,手臂紧了紧,抱着他任他继续。

Z国今天很晴朗,临近中午,气温飙升。

两个大男人搂在一块儿,很快就热汗涔涔。

半个小时后,小兔子赖不下去了,把男人往外推了推,又有点舍不得,自己又往前挤一挤。

几次以后,头顶传来含着笑意的声音:“再挤一挤,我就掉下去了。”

林酝不好意思地抬头,往后缩了缩,又眼巴巴地看着他。

黏得像一只棉花糖兔子。

桑思逸却没有再睡过去,坐起来揉了把他的头发,“起来洗漱,再不吃东西该饿坏了。”

小兔子撇了撇嘴,眼光不离他,乖乖地坐起来。

帐篷外有人低声叫:“起了么?午饭好了。”

桑思逸掀开帐篷走了出去,林酝也赶紧起床换衣服。

灾区救援地条件艰苦,一直以来,大家都是在附近小溪洗漱。

林酝拿着牙杯毛巾往溪边走,一路碰到前几天照顾过的轻伤员,大家都笑着跟他打招呼。

大家都知道林酝昨天累倒了,纷纷劝他多休息,军管区的几个小兵还拿来了慰问品。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桑思逸倚在不远处的越野车前,皱着眉毛看向卢卡斯。

相貌依旧清逸入仙,眼神中却满是不赞同。卢卡斯看了眼溪边洗漱的林酝:“救援队不收非专业人员,这你也知道,我不可能带着他去找你。还有就是……”

男人清隽的眉眼里露出一丝不甘:“我故意不告诉他你的消息,就是想看看,这孩子对你到底有没有心。”

桑思逸皱眉看他。

卢卡斯有些激动:“我知道你一直都喜欢他,当初我在法国,你频频来看我,也是因为他吧。”

他俩是在一次救援中遇到的。

卢卡斯那时还只是某救援队的志愿者,本职是法国某知名珠宝公司的高管。

很烂俗的偶遇,救援队车胎被陷,桑思逸的采矿团路过,帮了一把。

正好是吃饭的点,两队人马就一起野了个炊。

互相打招呼的时候,因为两人都是东方面孔,便多聊了几句。

救援任务结束后,他结束年假,回了公司上班。

半个月后,收到了桑思逸去法国的消息。

算是朋友见面,尽一尽地主之谊,那个周末,他带着桑思逸在巴黎游玩。

和他们偶遇的同事都看出来了,这个男人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同,似乎带着点迷恋。

卢卡斯不介意来一场露水之恋,何况这个男人条件那么好,他还有些期待。

但桑思逸毫无追求的意思,温和客气的两天相处之后,回了北欧。

后来两人也多次合作,桑思逸甚至会每个月都飞一趟巴黎,一起吃个饭聊聊天,问候一下近况。

友谊之上,恋人未满。

半年后,卢卡斯学弟毕业,他带着桑思逸去了巴黎首饰公会学校看展。

活动全程桑思逸都心不在焉,频频张望学院的大门。

很敏感地,卢卡斯发现了那个少年。

个子不高,身材也瘦弱,却美丽精致得如同瓷娃娃一般,被学长们当做吉祥物,放在门口做接待。

有同学来给他送水,他微笑着转头感谢,卢卡斯看到了他耳下的那颗小痣。

和自己的那颗,大小、位置都一模一样。

他突然就明白了。

而桑思逸,那天匆忙回了北欧,几个月都没有再出现过。

那个少年的出现,让两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两人之间本就没有什么暧昧,之后也就慢慢淡了。

但他一直很在意,在意桑思逸曾经的利用,也在意曾经为这个男人动心的自己。

这次林酝来送物资,一开始他还没认出来,是看到那颗小痣,才发现原来是桑思逸一直迷恋的对象。

“那个时候,那孩子不是有男朋友?你不是一直都不愿去破坏人家的姻缘,只肯自己做冤大头么?”卢卡斯斜睨过来,“他当初伤你伤得那么深,你倒是一往情深,一点也不在意?”

心里有些酸酸的,不管这男人是不是自己的,他虽渴求而不得,却也不想让他去受别人的伤害。

“不关你的事。”桑思逸直起身子,和他擦肩而过。

卢卡斯看着桑思逸走向小溪,接过林酝手里的毛巾,帮他把脸上的水擦干净。

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那精致的青年微微红了脸,看着他笑,又仰头凑上嘴唇。

卢卡斯转身,走向自己的队伍。

救援队先开拔,桑思逸的团队多用了几天休整。

桑思逸一直在和军管区的负责人协商如何处理采到的祖母绿,顺便帮着做一些救灾的收尾工作。

马里奥在矿里受了点伤,林酝暂时担起了团队的护理工作,一早便来给他换药。

“嘿嘿嘿,老板娘,你怎么追着我们老大过来了?”头上缠着的绷带被林酝一层层解下,马里奥不能动,只能没话找话说。

“给你们送物资,就顺便过来等着。”林酝一边小心地给他清理伤口,一边配合着他聊天,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来,“我跟着卢卡斯-杨的救援队来的,他们跟你们好像挺熟的。”

“哦,是,”大汉点头,被棉签戳了一下后又赶紧坐好,“以前我们每年两次集训,都是和他们救援队一起搞,所以他们队里的人我们都认识。”

“嗯,”林酝点头,小心地上药,“我看他和你们老大感情挺好的。”

“嘿,是很好,我们以前一直以为他们是一对儿。”大汉心思直,口无遮拦,还兴奋地继续往下讲,“你不知道,那个时候老大经常盯着杨发呆,我都撞见了好几回。还有啊,每次我们训练完了两人一组做肌肉放松,他俩就总是一起,做放松的时间也总是比我们要长一会儿。哎哟~~~”

“怎么了?”林酝垂眸看他,眼神冰冷。

“那个……绑得有点紧……”马里奥指指头上的绷带,露出可怜的表情。

林酝站起身来收拾东西:“伤口还有点渗血,绑紧一点好得快。”

林酝面无表情地出了帐篷,马里奥转向刚才一直坐在一边的约翰。

“我怎么觉得老板娘生气了?”

约翰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干脆也走了出去。

那天晚上,桑思逸从军管区回来,进入林酝帐篷的时候,早前几天总是眼巴巴盼着他回来的小兔子,今天已经早早地熄灯上床,背对着他闭着眼睛。

这几天白天还好,到了夜里,林酝就黏他黏得厉害,生怕自己一睡着,桑思逸就不见了。

所以这两天,他俩都睡在一起。

男人轻手轻脚地脱了外衣,上床把青年揽进怀里。

林酝挣扎了一下,推开他的手,往远处拱了拱。

“怎么了?”男人不解,伸手摸摸林酝的额头,“不舒服吗?”

“没。”他硬邦邦地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桑思逸突然就福至心灵:“是有人说了什么?”

这异国他乡的地方,林酝每天接触的又是自己人,不可能有什么别的有的没的,那么,就只能是他的传闻。

哥伦比亚的故事已经极尽夸大,估计那帮大老粗也想不出什么能吓到林酝的了。

那就只有感情方面。

能扯上的,便只有卢卡斯。

再加上卢卡斯前段时间对林酝的针对,桑思逸心里有了谱。

轻轻地握住林酝的肩膀,把人拉过来一点,在他耳边问:“是不是他们说了我和卢卡斯的什么?”

林酝半晌不答,最后低低说了一句:“又不关我的事。”

月光明亮,林酝扭着脖子,耳下的那颗小痣便显露出来,在白皙皮肤的衬托下特别显眼。

忍不住伸手轻轻揉了一下,又凑过去,想要轻吻。

林酝闪了闪,坐起身来。

眉头皱得紧紧的看着他。

见他真的动了气,桑思逸收了笑,也要坐起来,却被林酝伸手按住。

两人对峙,躺着的那个自然处于弱势,被坐着的那个盯着,不免就有些忐忑。

只好再次开口解释:“我跟他之间坦坦荡荡,见面都在公众场合,很多人在场……”

嘴唇被青年的手捂住,他停了话音,看着林酝。

“思逸哥……”林酝垂眸,“我知道我不如他漂亮,也没他那么能干,你们既然已经分手了,他也有了家庭,你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不要旧情复燃,可不可以不理他?

桑思逸这才知道林酝误会到了哪里,偏偏“初恋结婚了”这话还是他自己亲口说的。

说的时候嘴瓢,指的也是林酝,可小兔子根本不知道,现在,全报应在自己身上了。

他有点着急:“小酝,宝贝,我和他真的没什么。”

林酝摇头。

这下是真急了,桑思逸挣扎着要坐起来,林酝依然伸手,轻轻按着他。

没用力气,男人却心甘情愿臣服。

桑思逸只觉得背后闷起了一层热汗,只能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地安抚:“宝贝,别闷着自己,你有什么要说的,都告诉我。”

他倒不怕林酝说出什么来,这些年他坦坦荡荡,一切都可以解释。就怕林酝自己钻牛角尖,回头躲着他,他还不知道为什么。

林酝踌躇半晌,表情变了又变,终于对上了桑思逸的目光。

“思逸哥,上次在停车场,你说,我们的关系由我来定。这话还算数吗?”

“当然。”桑思逸紧张起来,万一林酝说要离婚呢?他是不是可以先叫个暂停,把卢卡斯捉回来把话说清楚?

“思逸哥,你在军管区里面的时候,我想了很久……”林酝低低地说。

夜很静,连平日里呱噪的蛙叫蝉鸣都消失不见,只能听到两个人都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林酝似乎不知道该怎样说下去,又看了眼桑思逸的眼睛。

男人的眼里,依旧温和包容,带着宠溺和一点点紧张。

“我想……和你在一起。”

不等男人有所反应,他深深吸了口气,俯身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终于……表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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