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俊没敢回复。他能敢吗?表哥刚“好心”让司机绕了那么大个弯儿送他到店里, 转头他就把人家卖了,这笔账怎么算他都不占理。

沈临川算是不费吹灰之力地扫除了他跟陆致爱情道路上的一个障碍,下一个目标就是陆致口中嘴甜还有肌肉的调酒师。

他得想个办法让陆致带他去一趟他常去的那家酒吧。

然而他还没想出主意, 就发生了一点小意外。王俊凭一己之力让他们全家人知晓了沈临川离婚的消息, 这消息很快传遍了公司,自然也就传到了覃铭耳朵里。

临近下班时间,覃铭手里拿着几分文件敲门进来。覃铭来可不是真为了汇报工作,早晨的晨会上他刚代表技术部向沈临川等人作了汇报,他来了,沈临川以为是晨会上说的几个问题有了新进展。

沈临川向后靠着椅背,目光似剑,削铁如泥, 更别说他以这副严肃表情将覃铭打量一遍, 覃铭第一次有了一种感觉,那就是沈临川真的只把他当下属。

“沈总。”覃铭机警地换了称呼,先向沈临川说明了那几个参数不能随意更改的理由。

“不要用理论去验证理论, ”沈临川依旧维持着这副谁看都会畏惧的表情, “在生产加工过程中产生的误差也要考虑,我们的生产设备从不会掉链子,你可以把它看成系统误差。再好好回去考虑考虑,觉得你的想法能说服我了再来找我汇报。”

“好,沈总。”覃铭应下,他捏了捏手心的汗,却没有立即转身离去。

沈临川的视线压在他身上, 覃铭回想起看展那天, 沈临川对着陆致的时候目光有多柔和, 他开口问:“我听说你和陆致早就离婚了?”

沈临川反问:“离婚了, 所以呢?”

覃铭嗓音有些哑:“是因为我吗?”

“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陆致的确是因为我年初二去医院看你才跟我提的离婚,但不全是因为你。”

覃铭说:“如果因为你去看我提离婚,如果你心里对我没有别的想法,为什么不跟他解释呢?还是说你自己也心虚,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放不下我?”

沈临川笑了一声。

这声笑带着几分轻蔑。

“覃铭,”沈临川喊了他一声,“我以为你虽然会做一些我不可理解的、惹人厌烦的事情,但你至少是个双商在线的成年人,没想到走到了今天,你还以为我对你有意思。”

“上回我就跟你说过,我会将你高薪挖角过来,是因为看中你的能力、你从国外带来的技术,还有你在其他公司工作对我公司造成的冲击和损失,我珍惜身边能有你这样的技术人才,但是你最近的表现让我很失望。”

“我跟你的事情在高三就彻底结束了,当时我们说得很清楚,分手以后再见不谈往事,能做朋友就做,做不成就当陌生人,你不记得了?”

覃铭不相信沈临川说的话:“那为什么我晕倒住院,你会急匆匆赶过去看我?那天是大年初二,你那时候不应该陪在陆致和他父母的身边吗?为什么会为了我在那么重要的一天抛下陆致?”

“就算是大年初一,”沈临川语气加重,“如果我公司有员工重病、有生产事故、有人面临生命危险,我仍旧要抛下一切赶去现场,那是我坐在这个位子的责任,并不是因为牵挂你、担心你。”

“也正是因为责任二字,我才没有在你屡次让我跟陆致产生嫌隙以后就辞退你,公司有公司的规矩,国家有国家的法律,我不能知法犯法,但前提是你要守规矩,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沈临川眼神如冰,“我尊重你回国之后有施展才能的权利,希望你也能尊重别人的意愿,同时掂量清楚自己的轻重,别再做一些与工作无关的事情,那样很没劲。”

覃铭抓紧了手中文件,他觉得自己额头上被沈临川钉上了“耻辱”二字,他何时受过这种待遇?他心有不甘,可沈临川对他的态度冷血而坚决,他只能脚步沉重地走了出去。

沈临川以为自己总算为覃铭这段时间的闹剧画上句号,没想到就在当天晚上,覃铭就敲响了他家的门。

沈临川正打算洗澡,透过猫眼往外一望,见是覃铭站在外头,他折回房间换好了衣服,先是在客厅给覃铭打了个电话,覃铭的手机铃声响彻在楼道里,但他不接。

沈临川挂掉电话,先检查了一下门口摄像头的运转情况,然后才打开了门。

扑面而来一股酒气。

覃铭伸手用力抓住了沈临川的衣服,他喊道:“临川……”

沈临川不问废话,而是将他的手拽开,他说:“别撒酒疯。”

覃铭站在门外,似乎是刚刚哭过,眼眶是红的,睫毛也被沾湿,他重新朝沈临川扑过来,一边扑一边说:“反正你现在也离婚了,我们都是单身,你为什么不能看看我呢?我比陆致差在哪里?”

沈临川躲开了,覃铭扑了个空,差点摔倒,他扶着门框,哪怕喝了酒,也没有勇气往沈临川的房子里钻,因为怕沈临川真的跟他翻脸。

沈临川不说话。

覃铭继续道:“我长得比他差?我学历比他差?还是我们家没有他家里有钱?你这么会做生意,应该最会比较优劣啊……”

“他哪儿都比你好,”沈临川说,“他拿得起放得下,不会纠缠别人,更不会这么没素质没礼貌,喝醉之后半夜去敲别人家的门。”

覃铭神情痛苦,他苦笑一声:“在你心里,他什么都好是吧?”

“是。”

“那你们为什么会离婚啊?!”覃铭吼了一声,“你口口声声说喜欢他,你平时就做得很好吗?!做得好他还会迫不及待离开你?你有什么资格教育我该怎么做人?你自己就是什么感情标兵了吗?”

“我不是,”沈临川淡道,“第一,我跟陆致的事情轮不到你插嘴。第二,我不想教育你,毕竟你只是我的员工,但你的行为影响了我的生活,所以我必须说清楚,必须阻止你。第三,你现在的样子完全不像一个学成归国的体面才子,比街上的无赖还不如。请你,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覃铭忽然笑了起来,他一边笑,一边有眼泪从眼角流下:“你知道吗?我以前从没见过你对谁这样。我们的父母不答应我们在一起,被迫分手的时候也没见你要苦苦挽回,我妈当时说,你连去我家再争取一次的努力都不做,我不值得在你身上浪费时间,所以我才按照我爸妈的意愿出了国。我知道你心里怪我不辞而别,但其实是你对不起我,你对不起我……”

沈临川争取过,他跟父母吵架,跑去覃铭家吵着要见覃铭一面,可那时候年纪小,心思斗不过长辈,只要父母瞒着一条重要讯息,就会导致终生的误会。

或许覃铭也为了他们的未来反抗过自己的父母,但他们两个互相不知道对方在背后做了什么努力跟抗争,都认为自己付出得多,比对方喜欢得深。当一切结束的时候,只会认为对方配不上自己的深情。

但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沈临川不觉得遗憾,只认为那时候的爱情的确很难瓜熟蒂落。他与陆致是在合适的年岁结婚,虽然他没有尽到作为丈夫的责任,但这才是他心中值得付出一生去守护的感情。

沈临川没有多解释,而是说:“我帮你叫辆车。”

覃铭安安静静地站着,没再说话。

车来的时候,覃铭的酒醒了一半,他搓了搓脸,对沈临川说:“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说完,他直起身子,拍拍衣服上的尘土,大步走向电梯间。

第二天早上,沈临川将覃铭叫到了办公室,给他开了五天年假,他说着场面话:“你这一阵子带着底下的人做项目挺辛苦的,去度个假散散心,回来继续好好工作。”

覃铭明白这是沈临川在给他一个台阶下。

“谢谢沈总。”

覃铭要转身出去时,沈临川丢下一句:“替我向叔叔阿姨问好。”

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沈临川对前尘往事已经一点都不在意。覃铭的脸上升起几分痛苦,或许等他像沈临川一样遇到另一个喜欢的、合适的人,就能完全忘掉以前的事情了吧?

“谢谢。”覃铭没有回头,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