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现代言情>你只喜欢我的钱>第80章 季时风,我好想你

整整一周,路祖康基本没着过家,不是在接受调查,就是到处找关系借钱。

调查组的人又来过几次,让路祖康配合调查。

路祖康能说的都说了,他不知道黎平人在哪里,他也联系不上黎平,公司账面上的钱全都投进项目里了,钱都在黎平手里,其他的他是真的不知道了。

没有人相信路祖康也是受害人,工地上的工人们到公司楼下拉横幅讨债,说路祖康坑骗农民工的血汗钱,这就是草菅人命;投资方们找不到黎平,一窝蜂地堵在家门口,举着银行凭证大喊着要路祖康还钱;公司资金链断了,几个项目无法推进,合作方纷纷索要违约赔偿;员工们的工资发不出去,公司上下议论纷纷、人心惶惶。

谣言就是这么开始传开的,内网上有人猜路总是不是也跑路了,否则怎么好几天都没在公司出现了。

底下有回帖反驳说路总不会的吧,路总这么些年为人处世是有口皆碑的,也很关爱下属员工。

但这样的评论很快就淹没在质疑声中,资本家都是一个德性,黎平卷钱跑路了,路祖康和黎平是一丘之貉,能是什么好东西?

传言甚嚣尘上,公司里有几个和路辞关系好的,被撺掇着给路辞打电话,打探路祖康的消息。

“我爸好着呢,”路辞盘腿坐在地毯上,面前是拼到一半的乐高,语气轻快,“你们别瞎猜了,我爸爸他有点事情,忙完了就回公司了……工资能有几个钱啊,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最有钱了!”

挂断电话,路辞接着专心致志地拼乐高,特别专注。

方牧气得直掉眼泪:“他们怎么这样!平时路叔叔对他们那么好,真是墙倒众人推!”

路辞满不在意地说:“牧牧,你别生气了,他们着急也能理解,拿不到工资谁不着急。我爸经常说打工是很不容易的,拖什么都不能拖工资,等我爸爸回来了,就给他们发工资了。”

林咏梅和阿姨在厨房里做饭,香味充盈着整间屋子;路易再过一个多月就高考了,现在这情况估计出不成国了,林咏梅命令他在学校老老实实上晚自习,现在还没回到家;路辞则是兴致盎然地拼着乐高。

这个家看起来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两样,所有人都保持着一种无言的默契,不约而同地假装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路祖康常在家里说,事在人为,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只要人不垮掉,总是有希望的。

反倒方牧是家里最忧心的那个,这几天哭多了,哭得眼睛都睁不开。

“小路哥哥,你怎么不着急啊!”方牧急得在屋里踱步,“你怎么还有心情玩这个啊!”

“急什么,”路辞头也没抬,“你不知道,我爸很厉害的,他当年是白手起家的,从一个农村来的穷小子做到这么大,这点事儿算什么啊,他三两下就解决了。”

方牧心里有气,但又不能对着路辞说重话,抹着眼泪跑上了楼。

路辞专心埋头组装剑道勇士的武器,黄金剑柄却怎么也安不上去。

他趴下身子,把接口看得很仔细,“咔哒”一下,还是没装上去。路辞愣了一下,才发现不是他没对准接口,而是他的手在抖。

家里的电话铃又响了,一定又是催债的人打来的。

平时听惯了的电话铃声此刻仿佛化作了一把利箭,箭尖直直穿透路辞耳膜,让他浑身一颤。

接电话,电话响了就要接电话。

路辞指尖抖得更厉害了,他害怕电话,害怕那些人尖利的嗓音、刺耳的言语,他不想接电话。

但不能不接呀,如果不接的话,他们一定要误会爸爸是和黎平一样的人了,爸爸那么厉害,爸爸是这个家的山,山是不会倒下的。

不过短短几秒钟,路辞手心里全是冷汗,他犹豫且胆怯地看向电话听筒,林咏梅从厨房出来,先他一步接起了电话。

“……芳姐,你再给我们一些时间,老路已经在周转了,我们不会跑的。”林咏梅下意识弯着腰,对着电话那头恳求道,“我们会想办法的,你再给我们点时间,我们一定会把大家的损失补上的……”

路辞将头埋在胸前,如果说催债的铃声是利箭,那么妈妈卑微的姿态就是一把钝刀,在他心口反复搓磨。

林咏梅是那个年代难得的大学生,她性格温柔、待人平和,其实内里是最清高、最不肯服软的。当年她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决心要和一穷二白的路祖康在一起;后来怀了路辞,医生说她身体不好,建议不要这个孩子,林咏梅义无反顾地生下了路辞,落下了一辈子的病根;再之后家里生意做大了,总有人想攀关系巴结她,她从不和那些人往来,也不参加阔太太圈子的聚会,宁愿看看书、练练瑜伽、做做饭。

她这辈子没有对谁谄媚过,也从不对谁低头,正因为知道妈妈是什么样的人,路辞才觉得格外难受。

“芳姐,”林咏梅的腰弯得更低,“算我求你了……”

路辞的睫毛一颤,他看向手里握着的黄金剑柄,象征勇气和担当的宝剑仿佛在嘲笑他的怯弱和无能。

他慢慢眨了下眼睛,忽然和被烫着了似的,扔下手中的黄金剑柄,逃也似地跑上了楼。

“砰”地关上房门,路辞靠着门微微喘息,接着双腿发软,贴着门滑坐到地上。

他装作若无其事,在心里一遍遍安慰自己没事的,他本来就是家里最没用的人呀,爸爸妈妈都说了,让他一辈子都做家里的小福娃,不用成绩好,不用有出息,将来不用干什么事业,他只要每天高高兴兴就够了。

钱有爸爸去借,电话有妈妈去接。天塌下来了关他什么事呢,有爸爸妈妈和哥哥撑着呢。

没事的,没事的,他废物是应该的,因为他本来就是这么一个没用的人。

路辞想着想着,喉头涌起一阵酸意,忽然手机震动了起来,路辞吓得浑身发抖,条件反射地按下了挂断键。

手机重新恢复平静,路辞拿起来一看,屏幕显示有“鸟人”的未接来电,原来是季时风打来的电话。

路辞揉揉眼睛,给季时风发了个小猪跳舞的表情包:“我在吃饭呢,没时间和你闲聊。”

季时风问他:“吃的什么?”

路辞说:“波士顿龙虾,还有大闸蟹。”

“这么丰盛,”季时风回复,“行,多吃点,我下星期就回去上课。”

季时风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让路辞心里的酸楚稍稍平复了一些。

怎么眼圈又发热了,路辞抬手使劲揉眼睛,季时风全像是能看见似的,发来消息说:“不许用手揉眼睛了,下周见了面我检查,要是眼睛还红,路大富,你就要挨我的揍。”

“我才不挨揍呢,挨揍的是你,”路辞一只手揉着眼睛,另一只手打字,“你的伤好了吗,还疼吗?”

“好了,不疼。”季时风说,“你呢,没遇到什么事吧。”

路辞给他发过去一个哈哈大笑的表情:“我能有什么事,上学坐牢呗!”

季时风的回复隔了一分钟才发过来:“你好好的,有什么事想说了就和我说,想我了也告诉我,我去找你。”

“别来找我!”路辞连忙回道,现在家门口天天都有人蹲着,季时风不能来,他不想让季时风看见他窘迫的样子,“你好好在家养伤,别惹爷生气,等他气消了,我再去看他。”

“路大富,有个事儿忘了告诉你。”

“什么事儿啊?”

接着,季时风给他发来了一条语音消息,路辞将手机放到耳边,听筒里传来了季时风低沉的声音:“路大富,我总叫你乖乖的,懂事点,其实也可以不用太懂事。”

路辞又把语音听了三遍,靠着门板发愣,愣着愣着又抬手搓眼睛,上衣袖口洇开了一片水痕。

家里人都在保护路辞,不想让他接触这些事情,路辞也下意识地去逃避。

他从地下车库里一个隐蔽的后门上下学,避开堵着家门的那群人;他的手机设置了来电拦截,陌生号码一律不接听;他在的时候妈妈和哥哥总是很小心,不提及现在爸爸和家里的情况。

粉饰出来的太平给了路辞一种错觉,好像真的只是遇到了一点小问题,爸爸可以解决的,很快就会好了。

周四这天放学,路辞刚出校门口,就听见一个声音吼道:“就是他!背黄挎包那个!他就是路祖康小儿子!”

“操!你们干嘛!”陈放大喊。

七八个人从马路对面冲过来,路辞还没有反应过来,忽的眼前一片血红。

等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浑身湿淋淋的,薄薄的衬衣贴在身上,滴滴答答往下滴着红色液体。

刺鼻的气味告诉他,泼在他身上的是红色油漆。

那些人开始推搡路辞,嘈杂的话海浪似的往他耳朵里涌

“还钱!路祖康还钱!”

“他把我们的钱弄到哪儿去了!还钱!”

“骗钱的不得好死,出门就被车撞死!”

……

路辞脑子里嗡嗡地响,他想反驳,想说你们别这样,我爸爸不会跑的,我爸爸不是那样的人,我们会还钱的,只是我们现在也被骗了,我们一定会还的。

但话就是堵在喉咙说不出口,路辞被一个男人踹了一脚,跌坐在地,他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这些人,手脚冰凉。

边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门卫连忙上来拉住领头的那个男人,陈放护着路辞,骂道:“你们还是人吗!你们来找他有什么用!”

路易狂奔赶来,见到弟弟一身血淋淋地坐在地上,当即就红了眼,怒骂一声后挥着拳头冲了上来。

“他是路祖康大儿子!我知道他要出国读书!他有钱,弄他!”

那群人和路易厮打在一起,保安拦不住,连忙去打电话叫人。

路易被按在地上掐着脖子,失神的路辞忽然浑身发抖,从地上爬起来冲向人群,扒着其中一个人的腰,哑声喊道:“你们别打我哥!别打我哥!松开!别打我哥!”

这些人把路易当作了发泄口,拳头雨点般地落在他身上。

路辞从没有觉得这么无助过,他死命把那些人往外拽,自己也挨了好几拳。

赶来的几个保安把人分开,路易脸上一片血红,不知道是沾上了红色油漆,还是流血了。

“哥!”路辞扑到他身边,“哥……哥!”

“没事,”路易偏头吐出一口血沫,摸了下弟弟的脸,“哥没事。”

路易被送到了医院,检查之后发现是脑震荡,身上有挫伤,最好留院观察一晚。

路辞赶回家洗了个澡换了个衣服,连忙就要赶回医院陪他哥,下了楼,看见林咏梅拿着手机发怔,而后手一松,手机“啪”地掉在了地上。

“妈,”路辞问,“怎么了?”

林咏梅就和没听到似的,怔怔地站在原地。

阿姨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爸爸进医院了,胃出血,真是造孽哦……”

路辞站在楼梯上,感觉到了一阵锥心的凉意。

天好像真的塌了,爸爸妈妈和哥哥也撑不住了。

路辞呆呆地转身,走回房间,趴在地上,在一堆乐高里翻找起来。

方牧边掉眼泪边说:“小路哥哥别玩了,我们快去医院吧!”

“等等,”路辞扒拉那一堆乐高零部件,“我找下我的剑,剑道勇士的剑,很厉害的……我剑呢?我先找到我的剑……”

凌晨三点,季时风接到了路辞的电话。

“嗯?”季时风接起电话,鼻音浓重,“怎么了?”

那头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季时风一个激灵,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路大富,说话,怎么了。”

“季时风,”路辞的声音发着抖,“我在你家门口,季时风,我好想你,季时风,我想你……季时风,季时风,我好想你,季时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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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长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大富会挺过去的(企图安慰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