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均是一脸惊诧。

  顾家人神色各异,周氏不禁喃喃道:“兰芜县主簿?兰芜县县令的左膀右臂?”

  在大宣朝,各县设县令,并设有县丞、主簿,二者皆为县令助手,县丞协助县令管理县政,主簿则管理全县的粮税、户籍等。

  先前顾大山和老顾家断亲之后,老村长帮顾家跑县衙办新户籍,其直管负责人便是兰芜县主簿。

  顾大河望着原先嘲笑他的人一时间都说不上话来,心中更是不屑,本就是云泥之别,如今要不是为了顾家的房子他才不会走这一趟。

  下个月他便要娶亲了,这成亲若没座好宅子,以后说不准更得被岳丈家看轻呢,本来人家主簿家的小姐嫁他一个穷书生就是低嫁了。

  这村尾虽然是偏了点,但这院子建得可比老顾家的不知气派多少倍,用来做他的新房还是勉强可以的。

  手中的扇子摇了摇,顾大河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日的情形。

  半个月前,因着与赵氏的事情,被他哥顾大海狠狠揍了一顿,他一早就收拾了包袱赶回县里,临走之前,在他一番哭诉之下,李老婆子私下里给了他十两银子,虽然不多,但是也够用一段时日了。

  当即,便去药店买了跌倒药膏子,又去成衣店买了一件新衣裳,先前的衣裳被顾大海揍坏了,直接扔了,换上了新衣裳。

  从成衣店回学堂要经过一座桥,可顾大河才走到一半,便听得桥下有人大声呼救,朝下一看,竟是一个妙龄女子,着粉色锦缎,头戴珠钗,颈下一个白果大小的镶金大坠子,异常醒目,一瞧便是富贵人家的姑娘。

  眼看着妙龄女子下一刻便要被卷入河中漩涡。

  顾大河鞋子一甩,一头扎进了河中。

  本就是在乡下长大,围山村更是有溪流穿村而过,他的水性自然是不错的。

  这一救,便救回来一个娘子。

  虽然一县主簿对于老顾家而言,那是官老爷和泥腿子的天渊之别,但实际上,在顾大河和顾老头心里,却是有些看不上人家的。

  在他们眼里,顾大河明年中举已是板上定钉的事,再入京参加三年一次的春闱,一举首登龙虎榜,十年身到凤凰池。

  届时,别说区区兰芜县主簿之女,便是郡主公主他都配的上。

  不过,那女子生了一副难得的好样貌,顾大河只一眼便难忘怀,再加上,如今的老顾家只怕连进京赶考的银子都拿不出了,娶个漂亮且有钱的妻子,不也美哉?

  常言道,升官发财死妻子,待到黄金榜上,一登龙门,身价十倍,这个糟糠之妻,换了便是了。

  顾大河越想越美,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这时,耳边却突然传来怒骂声,打断了他的美梦。

  “你个小杂种,把蛋给我!没听见吗,以后我三叔就是官家女婿了,现在吃你一个蛋那是看得起你!”顾清炳死死盯着顾清沐手中的大鸡蛋,眼睛都快要喷出火了。

  本来瞧着顾家兄妹个个穿着新衣裳,且全是上好的细棉布缝制而成,他这心里就如火烧一般,凭什么往常连个脚指头都比不上他的人,如今竟过得这般好,不仅穿新衣,还在建新房,一大早嘴上就是油乎乎,手上还握着一个大鸡蛋,他怎么能忍?

  顾清沐年纪虽小,可力气大呀,加之每日有着灵泉水的滋润,这力气更是蹭蹭蹭往上涨,大人他也许还对付不来,可面对一个十来岁的小屁孩,那完全不在话下,一个拳头便把想抢他蛋的顾清炳给打趴在地。

  “小杂种,你竟敢打我弟弟!看我不打死你……”顾小荷一脸阴恻恻,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一根手臂粗的棍子,对着顾清沐的头直直砸下来。

  “沐儿!”

  眼看着棍子距离顾清沐只头发丝的距离,顾大山夫妻惊得心都跳出来了,可隔得远了,便是想用自己的身体帮忙挡都挡不了。

  围观的村人均是不忍的闭上了眼。

  “哐当!”

  “哎哟,疼死我了!”

  顾小荷手中的棍子突然掉了下来,人也因为用力过猛,一脑袋砸在了地上。

  顾小暖却是搓了搓手,笑得人畜无害:“哎呀,顾家大丫,你们老顾家的家教真真是特别呢,这当爹的一进门就头脚朝地行大礼,这儿子闺女如今也是一个劲的扣头,难不成这就是大人常说的礼多人不怪?”

  顾小暖略带疑惑的皱起眉头,身后的阿昊却是笑了起来,点了点她的额头,“暖暖真傻,她分明是要打你二哥呀!”

  地上的顾小荷却是愣住了,这世间,怎么有这般好听的声音?

  她缓缓抬起头,只见少年着一袭天青色细棉袍,浅浅的星眸微眯,惊世绝俗的俊颜上唇角带笑,就那么站在那儿,不言不语,便像是从仙端下凡的美少年。

  他的眸子很美,仿佛揉碎了漫天星光,又似清冽的山泉,明亮而深邃。

  顾小荷下意识整了整裙子,她此刻无比庆幸,那夜贼人没把她身上的衣裳一并偷了,现在穿的正是那件鹅黄色裙子,脸上的伤虽没好,可是用了县城的好药之后,如今倒是结痂了,上头覆了一层同款鹅黄色面纱,堪堪露出一双眼,乍一望去,倒是清丽可爱。

  顾小荷此时已将顾家兄妹丢到一边,眸光莹亮,略带羞涩地凝望着阿昊,学着县城里的小姐不伦不类地行了个礼,“公子好,小女子乃顾家大房顾小荷,不知公子贵姓?”

  阿昊就那么站在顾小暖身后,深邃的眼眸直直的盯着身前的玉雪团子,仿佛眼前完全没有顾小荷这个人。

  “公子,您……您听到了吗,我是顾家大房的长女,我三叔是兰芜县主簿的女婿,明年就是大宣朝的举人老爷了……”顾小荷见阿昊冷若冰霜的无视态度,也没有灰心,急急地说道。

  顾小暖望着眼前一个劲犯花痴的人,叹了口气,还是帮帮她吧,谁叫她从来见不得这苦情之事呢。

  小胖手拉了拉身后的高冷少年,给了他一个彼此间懂的眼神。

  不过,这个彼此间都懂,可能只是顾小暖自己以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