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边，张掌柜看着鬼医紧皱的眉头，感觉心脏都被一双大手给紧紧攥住，完全不能呼吸了，清风则不禁有些怀疑，难不成这老头还真有两把刷子？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才见老头摇摇头：“这小子是中毒了，从娘胎里带的毒，如今已经深入心肺，怕是没几年活头了。”
清风一听这话，手中的拳头忍不住了，直冲鬼医面门而去，这老头竟敢诅咒自家公子，他定要他好看！
一旁的张掌柜见这情形，心都跳出来了，两边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人物，心一横，直接用身子去挡！
一声闷哼传来。
“唔！”
张掌柜捂着瞬间肿胀的右脸，老泪纵横。
清风看着眼前碍事的人，一个手指头便拨开了，又伸出右拳，还不待出手，便听得一道温润带着斥责的声音。
“清风，不可无礼！”
清风委屈巴巴，扶起稍稍缓过来的孟绎谦，还想说什么，直接被他一个眼神制住。
孟绎谦赔礼道：“下人无礼，还请老先生见谅！敢问老先生，孟某中的是什么毒？”
母亲生他时便去了，而他自幼身体极弱，一直用各种药材养着，才磕磕绊绊活到了今日，京城中的名医都看遍了，都说他的身体是先天不足所致，连宫里的御医也是同样的说法。
这是头一次，有人说他是娘胎里便带了毒。
鬼医瞪了一眼清风，摸着全白的胡须，“你这小子倒是有礼，不过运气不大好，娘胎里便带了玉陨这般阴狠的毒！”
“玉陨？”
“玉陨之毒，毒如其名，中毒者无人能活，你能活到这么大，怕是用了不少好东西吧。”鬼医收了手，拎起药箱，“不过也是无用，左右就这两年了。”
两年？
孟绎谦心里顿时凉了，望着面前白须白发白眉的老头，突然想到什么，“敢问老先生名讳？”
张掌柜捂着肿胀的右脸，忙道：“小东家，老先生正是我们青榆镇回春堂的鬼老。”
姓鬼？孟绎谦脑子里蓦然想起一个人，传闻此人医毒卓绝，无人比肩，但性格怪异，喜怒无常，有人倾家荡产才能请得他出诊，也有人一文不出却能得他良方，就连皇上都亲自请他任御医院院首，却被拒绝，后来便消失无踪了。
而那人正是姓鬼。
那人已经成了京城的传说了，他也是听父亲偶然提起才知道的。
他记得父亲提过一句，那人有个显著的外表特征，便是白须白发白眉。
父亲曾与他说，要是能找到传说中的鬼医，他这病许是有一线生机。
孟绎谦望着眼前的人，不禁苦笑，若眼前人是鬼医，自己也已被断言，最多两年的活头，若不是，他又去哪里找鬼医呢？
而老头完全不知他的心思，他此时双手颤抖的捧着一张纸，老脸红得吓人！
“妙，妙，实在是妙啊！加上七叶一枝花正好能中和药性！不愧是高人哈哈哈哈……”
老头哪里还有平日里仙风道骨的模样，一手小心翼翼拿着那张纸，一手则拽着张掌柜的领口。
“好你个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啊，敢骗我了！这纸上的墨迹还没干呢，今日定是那高人来过了，快说，高人呢，哪儿呢……”
对面的张掌柜是真的哭了，他今天实在倒霉透了，方子原本被他好好藏在怀里，可不知什么时候竟露出了一角，而露出的那角正好写着一个药名，而那药名正是鬼医念叨的“七叶一枝花”！
张掌柜老泪纵横，梗着脖子，“鬼老，没经过她的同意，我也不能透露她的信息给您啊。”
老头不悦，“我就找他切磋切磋医术，你藏着掖着干什么？”
他也委屈啊，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医术比自己厉害的，可他连人家高矮胖瘦，年纪大小，家住何方都不知道，当然，性别肯定跟他是一样的了，这点他想都不需要想。看書溂
张掌柜嘴角直抽，切磋医术？你得把人家小姑娘缠死去！都是打交道十多年的人了，他能不知道对方的性子！
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一般，嘴巴紧闭。
老头看着油盐不进的人，不禁上蹿下跳，下毒他也下不去手，毕竟是多年的交情了，而且，张小子那嘴，比死鸭子还硬，下毒也没用呀。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眼珠子滴溜溜转了无数圈，终于停了下来。
有了！古人不是守株待兔吗，那他就守香满楼待高人！
自此，鬼老就把回春堂的家伙式搬到了香满楼一楼，占了一个绝佳的位置，张掌柜是想赶又不愿赶，毕竟，医馆和酒楼放一起总觉得怪怪的。
但鬼老的名头在青榆镇那可是响当当的，有他占位置之后，香满楼的生意好了不少，毕竟，看诊的要吃饭吧，陪着的要吃饭吧，要是还带了丫鬟婆子的，那不都得吃饭啊！
……
围山村。
村头大槐树下。
地里的活计都忙完了，参天大树下坐满了人，小娃娃们在底下玩着泥巴，老汉们抽着旱烟，吞云吐雾，妇人们则坐在大树根上，用烂布头纳鞋底，手上不停，嘴里也没闲着。
“这老顾家真是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呀，刚把能干的儿子断了亲，当天夜里就被山贼洗劫一空！”
“可不是！听说鸡毛都没剩下一片呢！”
“哎呦喂，都三天过去了，白天夜里都是鬼哭狼嚎，那李老婆子不仅断了条胳膊，脑袋都不灵光了呢，住在她家隔壁，可真是遭了殃……”
树下的人聊得正起劲呢，这时，一阵马蹄声响起。
“哒哒哒……”
远处来了一辆四轮马车，青布帷幔，很是普通，却依旧令围山村的人眼前一亮。
村里可从来没有人家里有马车呀，老村长家里也就一辆牛车呢！
娃娃们手里的年瞬间不香了，老汉们把旱烟枪都收了起来，妇人们也没心思纳鞋底了。
一个个跟在马车后头跑，娃娃们跑得慢，直接被大人一把夹在腋下。
一路上，在屋里忙活得人听得这动静，也加了进来。
人群越来越大。
但双脚终究没有马儿的四只蹄子跑得快，待他们跟着到村尾时，马车已经掉了头往回走了。
顾小暖看着自家院子再一次挤得满满当当，只觉脑门一群乌鸦飞过。
“大山媳妇，这马车哪来的啊？家里发财了？”
开口的是一个老妇人，干树皮似的脸上，一双倒吊三角眼瞅着地上的一大袋子粮食和一盆子大骨头、猪血、猪下水，贪婪之色一览无余。
此人正是老覃氏。
老顾家一家人在围山村没几家交好的，而眼前的老覃氏正是极少数交好人中的一个。
院子中有几人，听得老覃氏这话，神色有些不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