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要赔五两银子，顾小暖眼中冷意都要溢出来了，周氏气得双手紧握，老实爹顾大山也是眉头紧皱，围观的人群更是瞬间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
“五两银子，都够一大家子一两年的嚼用了，这李老婆子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是啊，顾大山腿都瘸了，一大家子饭都吃不起，还要赔这么多银子，李老婆子这是逼人家去死呀！”
“一颗大黄牙，就值五两银子，那把我这一嘴牙都拿去好了，这辈子吃喝不愁啊！”
听到这话，人群中直接爆笑，几个混不吝的更是直接张开嘴指着一排牙对李老婆子嗤笑道。
老顾家在围山村的风评向来不大好，除了二房外，老顾家一家子从上到下都爱占便宜，贪婪又自私，是那种不小心碰一下就得讹下一层皮的角色。
但顾老头是个极爱面子的，平日一贯遮遮掩掩，奈何都是村里住这么些年的人，谁都知道老顾家的人是个什么德行。
“奶，家里一文钱都没了啊，这个月初刚给您和爷两百文的孝敬，爹吃药的钱都没了，已经断药好久了，呜呜呜…”
顾小暖倚在顾大山和周氏中间，小手揉着眼睛，眼泪刷刷的就流下来，轻柔的声音，通红的眼眶，看着整一个小可怜儿，围观的村民们看得都很是不忍。
只听她又继续抽抽噎噎道：“奶…是小暖不好…您打我我不该躲得，让您自己把牙都磕了，只是不打脑袋好不好？小暖的脑袋被大堂姐磕破后还没好…好疼…”
“好啊，我现在就打死你个臭丫头！”李老婆子只顾着刚刚磕掉牙的疼，心里一直想着要把臭丫头打一顿方能消消气，可没注意到顾小暖话里的用意，直接一把拉过她大巴掌就要打下来。
“娘！您到底是要怎么样啊？”顾大山黝黑的脸眉头紧皱，挡在顾小暖的身前，李老婆子的大巴掌无疑直接落到他身上了，那是干惯了农活的手，又毫不留情，比之前那巴掌更加用力，“吧唧”一声，本就病着的顾大山瞬时被打得一个踉跄。
李老婆子见平日使劲欺负却屁都不敢放一个的二儿子现在竟然敢顶撞他了，那还得了，直接地上一躺，开始撒泼打滚。
“我老婆子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如今有了媳妇孩子就这样对我啊，丧良心啊！”
“老天爷啊，顾大山他不孝啊，这是不孝啊。一把屎一把尿，累了我多少年啊，这么多年的拉扯得还啊！如今要他五两银子就这样对他年迈的老母啊！”
李老婆子一边扯着嗓子哭骂，一边枯树皮似的手还用力挠着面前的顾大山，因为躺地上挠不到脸，就挠顾大山的腿，本就断了的腿都瞬时被挠出了血。
看着撒泼打滚的李老婆子还在作践自己爹，顾小暖气极，嘴角迅速划过一丝冷笑，再瞅瞅只知道站在那儿乖乖受虐的老实爹，饶是顾小暖都不禁摇了摇头。
一把屎一把尿要还是吧，她爹还不了，她替他还。
想好了对策的顾小暖便垂着头，兀自作出一副伤心状，委屈巴巴的小声呜咽着，毕竟，一个“孝”字便把顾家二房死死压着，她可不能明着来。
李老婆子还在那尽情的全程一滴眼泪没掉的干嚎着，想着今天定能把五两银子给要过来，到时候她家顾老三去考举人的盘缠就有了，在那喜滋滋的做着美梦，人群中已然炸开了锅。
“小暖前些日子磕了头差点没了，原来是顾家大房的大丫头撞的啊，老顾家的一直说是暖丫头是自己磕的，真是造孽啊！”说这话的是个有些壮实的女人，长瓜子脸，弯弯的眉毛，眼睛秀丽，皮肤有些黄，但很光滑。
这人正是林氏，村长家的大儿媳妇，她男人便是跟顾大山一起上工的杨瑞武，之前还给了顾小暖家菜种子。
比起顾小暖家，林氏家里算是很不错的，当然，这个很不错仅是相对于围山村的人而言，杨瑞武是村长的大儿子，农闲时就去外面干活，勤劳肯干，和林氏育有一个女儿，杨子欣，今年7岁。
因着杨瑞武和顾大山关系好，林氏和周氏也很熟络，常一起摘野菜，干绣活，连带着杨子欣和顾小暖的关系也很是不错，之前顾家二房被分出来，杨家前前后后还给了不少吃的，不然顾小暖家里早就饿肚皮了。
看着低着头，额头伤口处还绑着破布条哭的抽抽噎噎的顾小暖，林氏更是心疼，又缓缓道：“李婶子你这一颗牙就要五两银子，那小暖丫头那被你们大丫头撞破了头老顾家岂不得赔个一百两？”
“做你娘的梦！烂心肠的玩意儿！还想一百两，一文钱老娘都不会给！”李老婆子一听到要自己赔银子，立马从美梦中醒过来，直接怼上去，也没顾得上去看对方是谁。
寂静。
全场可怕的寂静。
围观的村民心中都为李老婆子点了根蜡。
一个个默默转头，看着林氏。
“好，很好。”林氏咬牙切齿，一张脸黑沉如墨，想她嫁到村长家这些年，可从没一个敢这样跟自己横的！
李老婆子听到周围都安静了下来，正纳闷呢，再一听这声音，哪还敢躺地上撒泼打滚，直接咕噜爬起来，也没顾得上拍身上的灰，径自跑到林氏跟前，一张褶子脸笑成了干菊花：“杨家大媳妇儿，你咋来了呢？”
“怎么，我还来不得了？”林氏知道老顾家的来闹事后，便立马过来了，毕竟，顾家二房一家病的病，弱的弱，再加上顾大山这个老实憨憨，一家子说不得被欺负成啥样。
“哪能呀……”李老婆子那双三角眼骨碌一转，又委屈巴巴的道“你来得正好呢，快帮我老婆子评评理啊，老二一大家子都不孝啊，磕了我的牙赔个五两银子都不愿意！”
“哼，一颗牙五两银子，你李老婆子的牙是金子做的不成？”林氏是隔壁村秀才家的女儿，家风清正，平日最是讨厌李老婆子一家，日日磋磨二房，二房几个小子丫头瘦得跟个柴火棍一般，看着还垂着脑袋兀自做呜呜哭泣状的顾小暖，又说道：“再说了暖丫头这头都磕破了，命都差点没了，你们老顾家准备赔多少呢？”
“一个丫头片子，赔啥赔，能有我老婆子的牙金贵？”李老婆子撇撇嘴，不屑的接道。
“一条人命，还没你一颗牙金贵？”林氏气极反笑。
“那当然。”
“好啊，那就报官吧，这都涉及人命了，你就自己好好跟官老爷去说吧，看看到底是你的牙金贵还是人命金贵，到时候进了牢里可别又求着去捞人！”
林氏直接不想跟这老太婆废话了，叫了自家的闺女杨子欣上前，便要她回去叫上自家村长公爹去报官。
一听要去报官，李老婆子便慌了，急忙拦住要去叫村长的杨子欣，嘴角一扯，对着林氏干巴巴的笑着：“杨家大媳妇儿，这自家的事，哪用得着报官呀，多麻烦不是！”
平日里顾老三没少跟她说过官老爷怎么怎么威风，以后等他当了官还要给她老婆子请个诰命，让她做威风的官家老太太。可正因此，官老爷在她眼里那更是高高在上。
再说了，村里人报官也少不了叫上村长去说明事由，可看二房一家子跟村长一家关系那么亲近，到时候她老婆子可少不了吃亏，那怎么行！
“不报官也行，那你说说现在怎么个弄法，反正小暖家这五两银子是不可能给的。”林氏也就是吓唬吓唬李老婆子，毕竟村里面都是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村民，一辈子都没见过啥世面，一听报官两腿都打颤，再者，这不能赔银子的态度得摆出来。
李老婆子心里恨极，围山村是近九成以上是杨姓人家，村长也是杨氏家族的族长，围山村基本就是村长的一言堂，绝大部分事情上村长就掌握着生杀大权，而他们老顾家三十年前才搬过来，根基浅，这么多年只能伏低做小。
不管心里再怎么怨恨，李老婆子褶子脸还是扯着干巴巴的笑：“杨家大媳妇儿，我这不跟老二开玩笑嘛，一家人，什么赔不赔的。”
心里却想的是，等我小儿子做了官第一个就让你杨家吃不了兜着走，还有顾家二房，到时候都一并收拾了。
讨不着银子，李老婆子并顾家老大夫妇就灰溜溜的回去了，走时，还不忘把抢着的蘑菇全给兜走了，那破篓子倒是在林氏的注视下留了下来。
看热闹的村民也一一散去。
看着人群中那抹鹅黄色及那身影回眸时看着自己透出的狠辣，顾小暖微微眯了眯眼。
林氏揉着顾小暖的头发，看着她额头还被布包着的大口子，也不禁心疼的叹气：“苏佩，以后要是老顾家的人再来撒泼，你就直接使人来寻我！”
苏佩是周氏的名，往常也是泼辣爽利的性子，和林氏脾性相投，只是，要顾着那憨厚老实的丈夫，每次面对李老婆子轻不得重不得，而她是村长家的大儿媳妇儿，便是老顾家的人也不敢得罪她。
一旁，杨子欣也在和顾小暖说着待她伤好了要一起去摘野菜野果子，待林氏和周氏说好话后，便一起回去了。
院子里只剩下顾小暖三人了，望着为自己挡大巴掌脸被打得通红，两道挠痕异常显目的老实爹，顾小暖又心酸又愤怒，她能咋办，只能日后好好改造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