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袭、疲敌、骚扰、阻击,这些是斥候营的拿手好戏,分散在周围的斥候像闻到血腥的野猫,疯狂蚕食一条肥鱼。看書溂

  徐永年这个时候才隐隐察觉出不对,以往代国都是堂堂正正冲阵,就比如白天的程咬金,明明敌强我弱,依然毫不犹豫的冲杀。

  而今晚遇到的这些人不同,与你正面冲锋时,必须是我强敌弱,找不到机会立刻遁走,进而阻止更大规模的冲锋,直到撕下更大的肉才满足。

  一个好似猛虎扑杀,全力以赴,另一个狡猾如狼群,来去自如。

  更让他担忧的是后方,黑夜中能看到一条火龙正在慢慢靠近,六子率领一千人,明火执仗的前进,就像将猎物驱赶到预定战场的饿狼,当人数占据优势的那一刻,就会露出锋利的牙齿。

  四周不时响起夜莺的啼哭声,扰的人心烦意乱,徐永年猛的勒停战马,冰冷的眼神扫过四周,喝道“情况不对!全军不要原路返回,走北面!”

  所有骑兵立刻调转马头,黑夜中夜莺啼哭越来越多,显然带着焦急,后方的六子看的真切,暗骂一声己方逼的太紧,让对方差距不对劲,只要徐永年再往前三里,就是斥候营预定的战场,那里有密密麻麻的陷马阵,以及一堆堆准备好的干草。

  敌人偏离预定路线,周围斥候营更加张狂,全都点燃了火把,徐永年看着黑暗中如星斗的亮点,心中不由生出寒意。

  星斗在汇集,如巨龙向着他冲锋,后方六子心领神会,同样加速速度。

  徐永年知道坏了,赶忙再次调转马头,根本不敢朝着东面的大鲜卑山前进,反而向着西面而去。

  双方你追我赶,手段尽出,斥候不停骚扰,徐永年利用徐良和六子前后距离有所差别,将徐良一千人集散,当调转马头准备迎击六子时,被打散的徐良部居然再次集结起来,虽然损失百十人,依然与六子两面夹击。

  徐永年左冲右突,天蒙蒙亮,带着仅剩的一千骑兵终于进入大鲜卑山。

  这一战,葬送了两万骑兵,可谓功亏一篑。

  程咬金五千人仅剩两千不到,望北军斥候营伤亡五百,其中只有九十人阵亡,其余的全都在战场上就得到救治。

  天彻底放亮,白天反而比昨晚更加宁静,酣战一夜,斥候营默默地替自己人包扎伤口,华佗带着廖家兄妹在人群中穿梭,寻找重伤员。

  姬禅没出来,躲在大帐中瑟瑟发抖,行军在外根本不可能所有药材都带齐,华佗想先去大鲜卑山采药,把主公的伤寒治好,但被姬禅拒绝。

  很多战士还在流血,他们更需要华佗,姬无命提着一颗人头走入大帐,喜道“主公,就是这人昨晚暗中放箭!”

  姬禅点点头,向俏水香露出微笑,程咬金看着头颅,脸色出现一丝凝重,“尸体呢?”

  姬无命一怔,“我与桥娘子追了一夜才将其斩杀,尸体没扛回来。”

  姬禅和杜如晦都看出程咬金脸色有异。

  “伯父,有什么不对吗?”

  程咬金沉声道“如果是我,将把尸体找回来看看!”

  姬禅点点头,看向姬无命,后者点点头立刻去办。

  没有找到尸体之前,程咬金也不敢肯定,此刻沉声道“你现在身份是监国,今后大军和庙堂不能称伯父,要不然你去了更都,到处都是长辈,根本指挥不动那群老家伙。”

  杜如晦笑骂道“按照年龄老夫也监国长辈,也没见喊老夫伯父,程老匹夫你就得了便宜卖乖!不过你说的没错。”

  他看向姬禅,道“你现在虽然还不是君,不过我们都知道怎么回事,监国也算半个君,君君臣臣必须分清楚,不然今后朝堂会乱套。”

  “小子明白,今后私人场合咱们该怎么喊怎么喊,保证不会让诸位长辈难做!”

  三人说着,俏水香端来一碗黑乎乎药汤,直接放在姬禅前面,话也不说直接离开。

  程咬金嘿嘿一笑,杜如晦言人不风流枉少年,此等是雅事,并让姬禅放心,回去绝对不会吐露半个字。

  程咬金道“就算陛下知道又如何,姬家人丁单薄,陛下走的老路肯定不会再让监国走一遍。”

  “也不尽然,就算有好的继承人,我们财政也是个问题!”

  两人当着姬禅的面谈论此事,姬禅老神在在,端起药汤一饮而尽,没一会一股暖流在小腹升腾,额头隐隐出现汗水,感觉比华佗开的药更有效果。

  姬无命在草原找了一圈,终于将神射手抓了回来,程咬金蹲在地上仔细查看,掀开胸膛,赫然出现狼头纹身,姬禅注意到,此人的无名指和食指异常粗壮。

  程咬金冷哼一声,“我果然没猜错,这是射雕手,蒙古草原也称哲别,这些人从小锻炼双臂,咱们的弓箭手也就能开一石弓,好点的能开二石,像薛仁贵能开四石弓已经是高手,而高句丽有种秘法,能让这些人开五石弓,两百不以内箭无虚发!”

  转过来头看向姬禅,程咬金不由继续道,“你还真是命大,他们只要出现在战场上,必有主帅饮恨,今天居然死在你手里!”

  “这种人很少见?”姬禅狐疑,昨晚没感觉对方有多强,五石弓又如何,还不是被俏水香一石子拦住。

  “不可大意!”杜如晦颜色也不好看,低声道“据说整个高句丽也就三名射雕手,北燕虎国不过也一人而已,幸好昨晚那一会星斗都没遮掩,这人应该是凭直觉向你射箭。”

  “也就是说,其实这人比徐永年更重要?”

  程咬金和杜如晦同时点头,程咬金对于北燕虎国很熟悉,凝声道“这人应该不是高句丽人,高句丽不会纹狼头,大鲜卑山民族众多,很多部落信仰与草原人差不多,所以才会有狼头纹身。整个北燕虎国八路诸侯王,而射雕手就这一个,你说重不重要?”

  自从强汉采用郡县制以来,中央得到集权,强汉分裂后整个中原依然延续这个制度,而北燕虎国比较特殊,可能是地处北方,闭关锁国政策,导致制度退化,有向分封制演变的趋势。

  这只是趋势,皇族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取消郡县制,而且燕姓皇族这一脉还没有衰落,冷眼看各路诸侯并吞,如果有外敌入侵,皇室会立即收回诸侯王兵权,统一调度。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各路诸侯知道这个道理,每次都很配合。

  这就是为什么中原有些国家制度落后,二十年都没有国家想着统一,局势太过复杂,你就算占领了这个国家,只要有一个皇室宗亲举兵造反,绝对一呼百应。

  杜如晦已经将姬禅的打算写成奏章送往更都,开篇就是天下一统,想来会让刚陷入平静的朝堂再起波澜。

  第二天程咬金原地修整,姬禅带着斥候营快速向南,与其说是他率领,还不如说斥候营拖着他前行,昨晚俏水香的药汤确实管用,也仅仅维持了两三个时辰,早晨姬禅就再次病倒,额头烫的厉害。

  彭思远宽大的马车中,姬禅捂着厚厚的羊皮,神情憔悴,举兵以来,或者说转世以来从没生过大病,这一次算是彻底爆发,浑身打摆子不说,精神都有些恍惚。

  俏水香留在马车上照顾他,华佗不停的从大鲜卑进出,一到宿营地,就将一大碗黑呼呼的药汤送入马车,姬禅每次喝完,都感觉魂在头顶盘旋,一个不好就要离体而去。

  这不是好兆头,所有药的作用都是催汉,古代发烧唯一的办法就是扛过去,根本没有抗生素一类的东西。

  这一病倒严重耽误行程,姬禅还想看一眼渔阳郡到底是个怎样的坚城,让李靖这种人都束手无策,现在看来依次退兵,让年轻将领领兵的办法再行不通,等他到了战场就必须退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