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钱只要能拖一段时间，指不定拖着拖着就没了。
多少账都是拖没的？
总之现在，不能叫程易激动报警，也不能叫左右邻居知道。
不然的话，她可就真的没法儿活了!
程易不打算绕弯子，脸上的神情终于慢慢冷了下来。
他眼神锐利而压迫，盯着赵春娇，开口道：“钱可以慢慢还，我也可以不报警，不把这事儿闹大。”
“我只有一个条件。”
程易开口，一字一句道：“我只想知道，清然的亲生爸妈是谁？”
赵春娇脸色蓦地一变。
林晨虎也瞪大眼，一脸震惊，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啥？”
林晨虎半晌才缓过神，盯着程易问道：“我姐的亲生爸妈？姐夫，你是不是弄错了？我姐她就是我妈的大女儿呀！哪儿来的什么……”
余下的话林晨虎忽然就住嘴没说了。
他看见自己身旁，赵春娇脸色惨白，嘴唇翕动。
声音都跟着发了抖。
“你，你咋知道的？”
她艰难开口道。
“这事儿都过去多少年了，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她这会儿孩子都生了，再问这个有啥意义？”
赵春娇躲开程易的视线，小声道：“我们家也没亏待她，对得起天地良心。”
程易被逗笑了。
“对得起天地良心？”
他轻飘飘扔了一句。
“赵春娇，人在做，天在看，你就不怕天打雷劈？”
赵春娇脸色难看，彻底不吭声了。
气氛有些诡异的沉寂。
程易也不着急，坐着慢慢等。
他将欠条拿在手里，慢慢摩挲着，指关节轻轻敲打着桌面，缓慢而富有节奏，更有一种难以言语的压迫感。
几分钟后，赵春娇终于没熬住，败下阵来。
她一脸颓然，坐在椅子里，佝偻着背，看着程易，开口道：“那我说了，你可得说到做到啊！”
见程易点头，她这才松口气。
慢吞吞的将那些陈年旧事拿出来说了。
…………
林清然的确不是他们亲生的。
那几年，因为怀不上孩子，赵春娇精神上都出现了问题。
一出门就感觉被人戳着脊梁骨，被村子里的人说自己是不会下蛋的母鸡。
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那天在河边洗衣裳，听着人说自己儿子多么多么懂事，赵春娇顿时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觉着别人就是在指桑骂槐地说自己。
当下衣裳也不洗了，流着眼泪，急匆匆跑回了家。
林民生刚好在家里打柜子。
见着自己媳妇儿哭着回来，当下赶紧站起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赵春娇哭着将事情说了一遍，一脸的痛苦。
“咋办呀？咱们为啥生不出来孩子？到底是你有毛病还是我有毛病？咱们去省城瞧瞧吧？再不行，我就认了！”
赵春娇边哭边说。
林民生也算是个手艺人。
再加上家里头一脉单传，到自己这里，只有这一根独苗苗了。
要是再没了后代，可就真的断了根儿了。
他咬咬牙，答应跟着她去省城再看看。
于是，第二天一大清早，两人就收拾了衣裳带着钱，直奔江城了。
这年头没有什么试管婴儿。
就是反反复复的瞧，吃药，再做各种各样的检查。
结果查了半天，都没差出来究竟是什么毛病，医生只说是两人不合适，只能全听老天爷了。
这结果，对于赵春娇和林民生来说，简直是更大的打击。br>
什么毛病都没有，可偏偏生不出来孩子。
还有比这更绝望的事儿吗？
而且，反反复复看病，家里头钱已经看光了，实在是熬不下去了。
那天，赵春娇和林民生走出医院，在雨里崩溃大哭。
林民生一声不吭，心理防线也快要全部崩塌了。
那天晚上。
两人在医院里一直走一直游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鬼使神差的就到了一个房间。
那应该是一间单人病房。
甚至还自己带着卫生间。
两人隔着窗户，看见这病房里头又大又明亮，床上躺着一个女人，应该是刚生完孩子，脸色苍白，可是极为漂亮。
而女人的旁边，坐着一个年纪稍长的女人。
看这样子，应该是她的妈妈。
两人正在说话。
“你这个傻闺女，怎么就把孩子生下来了？你这辈子可怎么办？这孩子不能要！”
中年女人带着哭腔道。
躺在病床上的女人没说话，扭头看着窗外。
赵春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鬼使神差的拉着林民生躲了起来。
可是，病房里头的那个小娃娃，皮肤雪白，长得漂亮，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睡得香甜，就像是魔怔似的，烙印在了赵春娇的心里头。
“是她们自己个儿不要的。”
赵春娇道：“那孩子，扔了也死了，我捡回来可是救了她的命！”
她喃喃着，脸色莫测。
“谁知道那女人和哪个野男人生的孩子，生完了又说不要，要不是我，她哪儿能健健康康活到现在？”
赵春娇的情绪忽然激动了起来。
“对！还是我救了她的命！要不是我的话，你哪儿能娶着她当媳妇儿？！”
程易盯着她。
一言不发。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对于赵春娇的话，他并不是觉得全然不信。
但是，人都是利己主义者，尤其是在述说这种没有人知道的过去时，总是会给自己加一层无辜者的滤镜。
程易笑了笑，盯着赵春娇，道：“真的是她不要的吗？”
他的语气很轻，极缓。
仿佛在不经意间，戳中了那根最敏感的刺。
“如果真的不想要的话，大可以当初查出来的时候就打掉，何必要生下来再扔？这样的话，岂不是更容易被人发现？”
程易停下敲击桌子的动作，倏地站起身来，声音一沉，道：“赵春娇！偷孩子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赵春娇吓得整个人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林晨虎也吓了一跳，赶紧蹲下身子，将赵春娇扶了起来。
他虽然做生意亏本，没什么本事，但是一向怕公安。
见着赵春娇不说话，林晨虎也急了，伸出手，拉着赵春娇的胳膊，道：“妈！妈！你倒是说话呀！你到底有没有偷孩子？！”
赵春娇眼泪滚了下来。
她抽噎着，大声哭泣。
“我，我也是没法儿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