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长志，你这人说话咋这么不讲良心？”
巧婶儿端着螺蛳走过来，“啪嗒”一声将碗放在了姚长志的面前，“爱吃不吃！”
姚长志：“？？？”
啥玩意儿？
他低头一瞧，这才发现面前满满当当一大碗螺蛳。
姚长志顿时愣住了。
倒不是别的。
而是这螺蛳的卖相……
不是和自己昨儿个吃的一模一样吗？
他瞪大眼，这会儿连自家婆娘在耳边的唠叨声都听不下去了，他怔怔然捏了一颗，扔进嘴里，这入嘴的一刹那，味道顿时叫他眼珠子瞪得溜儿圆。
这，这还真是那味儿！
生怕自己尝错了味道，姚长志一颗接着一颗吃着。
巧婶儿一愣，见姚长志这模样，当下也不唠叨了，伸出手，在姚长志的面前晃了晃，道：“咋了？这味儿还不好吗？我之前也尝过，挺好吃啊！你这都不满意，你到底满意啥样儿的啊？”
她嘟囔着。
姚长志却猛地站了起来，伸出手，赶紧拽住了她。
“你，你这螺蛳，从哪儿弄来的？”
他激动得不行，“这味儿和我昨天吃的一模一样！”
巧婶儿也懵了圈。
她伸手，指了指院墙外，道：“是程家二小子炒的呀！我不和你说了，他这两天收螺蛳，说是拿到县城去卖……”
话说到这里。
两人齐齐没声儿了。
可不就巧了么这是！
姚长志连螺蛳也顾不得吃了，当下赶紧双手在身上擦了擦，一把抓起身后长椅上盖着的外套，急冲冲直奔程易家院子了。
赶巧儿程易推着自行车出门。
他今晚要去金凤凰歌厅唱歌。
因此只能将两盆螺蛳用麻绳捆好，油纸仔仔细细包着，挂在了二八大杠上。
见程易要走，姚长志赶紧急冲冲追出来，喊道：“程易！程易！等等！”
程易扭头一看，是姚长志，当下摁了刹车回头应声道：“长志叔，咋了？有事儿？”
“哎呀！”
姚长志一眼就瞧见了那两个印着牡丹花的搪瓷盆。
一点儿红油从油纸里头渗出来，打眼瞧着红艳艳，风一吹，他甚至都能够嗅到里头诱人的香。
“你这是县城里头卖炒螺蛳吗？”
姚长志笑了笑，搓了搓手，有些干干的问道。
实际上，自己常年到头在县城干活，和程家二小子不熟，每每回来都是听自家婆娘在唠叨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
但凡是提到程易，那就是二流子，不屌造，天天不干正事儿的混账玩意儿。
以至于姚长志现在瞅着程易，总觉着不得劲儿，甚至一想着还得求他，难免心里头不舒服。
程易笑了笑，权当没看出来姚长志的不自在。
他点点头，伸手在螺蛳上指了一下，道：“是啊，卖螺蛳混口饭吃，之前混账不懂事儿，现在得顾着家里头了，毕竟媳妇儿孩子都指望着我呢。”
姚长志闻言，顿了顿，心里头嘀咕这小子似乎也不像是自家婆娘说的那么不着调。
“是这样，昨儿个我在县城里头，吃到了这螺蛳，味道很好，我们饭店经理想让我来问问，你这螺蛳咋卖？能不能就卖给咱们国营饭店？价格啥的都好谈！只要味儿一直都这么正就成！”
他瞧着程易，心里头有些发虚。
实际上价格方面经理那边压根没个准头，只是提了一嘴，能不能成，又或者到底有没有这个意思，都是姚长志自己揣摩的。
他年纪大了。
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但凡是有一丝希望能留住客人，他都愿意试一试。
程易没吭声。
他盯着姚长志，两辈子的摸爬滚打，叫他极其擅长通过眼神揣摩人心。
要知道，七八十年代以来，最好最有面儿的饭店，就是国营饭店。
可是随着时间推迟，经济发展，各种各样的小摊贩和夫妻档冒出，服务态度好，价格实惠，极快的夺走了国营饭店的客源。
入不敷出的后果就是下岗关门，也就是八十年代末贯穿整个九十年代的轰轰烈烈下岗大热潮。
就在姚长志心里头直打鼓时，程易笑着开了口：“叔，这样，明天上午我去饭店找你，咱们再谈，咋样？”
姚长志顿时松口气。
这事儿能谈就行，明天就明天！
他露出笑脸，黑红的脸上淳朴，“那成！明儿个我在店里头等你！”
说着，走上前，赶紧掏出烟给程易递了过去。
是散卖的卷烟，二分钱一支，味儿大，冲得很，没点儿烟龄压根抽不了。
程易没拂他的面，笑着接了过来，又道了谢，这才转身骑着自行车离开了。
…………
抵达县城已经四点多了。
程易早早就到了家属楼。
两天过去，螺蛳的销路打开，压根不愁卖。
一见着程易过来，顿时哗啦啦的一群人围了过来，手里头拿着搪瓷缸子，朝着程易可劲儿喊。
“哎哎哎！你可终于来了！给我来一搪瓷缸子！等了好久了！”
“先来后到啊！这可是我先来的！排队排队！我要一份小的！”
“真是奇了怪了，吃了还想吃，连着吃三天了，这螺蛳的味儿没吃过，可叫人总惦着！小伙子，你手艺好啊！”
……
人群热闹极了。
赵娟下了班，背着一个小碎花布包正往回走，瞧见人群闹哄哄的，她下意识瞧了一眼。
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她压根瞧不清里头的情况，只是听着吆喝声，像是在做生意。
“什么破烂户也来家属楼摆摊，也没人管管！真是的！”
她嘀咕了一声，脸色越发不好看。
赵娟这段时间心里头一直不爽快。
早些年，她年轻，被爱情蒙蔽了眼睛，千方百计都想要嫁给程明生，爹妈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她愣是哭着不回去。
总想着这男人样貌好，也是个吃公家饭的铁饭碗，再不济，也能养活一家子。
赵娟自个儿就不漂亮，普普通通一姑娘，长这么大也没谈过恋爱，见着程明生这个长得不错的，也就一头栽进去了。
可是这些年下来，日子趋于平淡，这矛盾就越发显现出来了。
“到底都是些农村的，没见过世面，瞧着都叫人烦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