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易嘴甜。
他原本长得就显小。
这一口一个姐姐喊着，顿时叫几人心里头美开了花！
三人低头，瞧了一眼面前的螺蛳，这一瞧，顿时笑了。
“哟！这卖相很不错嘛！就是这大份三块，小份两块，价格可不便宜！”
家属楼里很多都是双职工的。
两人一起拿工资，一个月也有一百多块。
再加上元安县经济发展好，福利也好，厂子里随随便便发点儿季度福利，那也足够他们吃香喝辣的。
但是，一份螺蛳卖两三块，那价格还是有点高的。
要是拿去买肉的话，能买两斤呢！
这螺蛳，和肉一个价了！
实在是贵！
程易也不辩驳，只是笑着拿起竹签子，递给了三人：“姐姐们，你们都是识货的，一分价钱一分货，这螺蛳，你们先尝尝味，绝对值得！”
三人想了想，倒也没拒绝，当下拿起竹签子，一人吃了两颗。
啧！
这味道！
简直是叫人眼前一亮！
常在水边住着，湿气重，因此元安县里的人基本上都能吃辣。
一开口下去，又香又辣，口水顺着食欲一并被勾了出来。
“呀！这味道，我家男人肯定喜欢！”
“是啊，这味道可真好吃，我从来没吃过呢！够辣够鲜，下酒不错啊！”
“也是，这玩意儿费工夫，从河里捡起来，还得收拾，算算这价格的确不贵。”
……
三人说着。
程易又笑着道：“姐姐们，这螺蛳吃完了，剩下的汤汁用来下面，味道也绝对不错，这可是我祖传的秘方，保准好吃！”
听见程易这样说，三人又没忍住回味了一下刚才的味道。
“那行！给我来一份大份的！要是我家男人喜欢吃，明儿个我还来买！”
“我也来一份大份的，家里头刚好来了客人，我正愁吃什么菜呢！”
“我要一份小份的吧，家里人不多，吃完再用汤下面，指定吃美了！”
……
程易挨个儿应了。
拿起油纸，折了个漏斗的形状，挨个给她们装了起来。
这可是实打实的一缸子，大的两斤螺蛳，小的也有一斤多点。
拿在手里头沉甸甸的，三人爽快付了钱，拿着螺蛳又去买别的菜了。
做生意讲究开门红。
再加上程易嘴是真的甜，吆喝了一阵子后，不少人都朝着他这边看过来。
再一试吃，这味道，果然鲜香好吃，当下没忍住，多多少少都买了一点。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一盆螺蛳就见了底。
一个多小时后，天色暗沉了下来。
程易正准备换个地方，却见之前买螺蛳的一个大姐又朝着自己跑过来。
“哎哎哎！等一下！小弟！还有螺蛳吗？”
她的手里拿了个白色的搪瓷缸子。
跑得头上冒了一层汗。
程易这会儿还剩下小半盆螺蛳了，见大姐过来，他当下停下步子，笑着道：“有的，您还要吗？”
“是啊！”
女人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无奈道：“家里头来了客人，几个糙汉子喝酒，吃螺蛳吃上瘾了，我买了一份大份的，没一会儿就吃完了！”
“哎！这不，喊我下来，再买两份回去呢！都说你这螺蛳好吃，他们在船上跑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吃到这么好吃的螺蛳呢！”
她说着，又骂了两句，将搪瓷缸子往程易面前一递。
“再来两份大的！反正他出钱！他要吃不完，看老娘不一巴掌抽死他！”
程易也不含糊。
拿起搪瓷缸子，满满当当给她勺了两大桶，堆得冒了尖儿。
女人付了钱，又夸了程易两句，之后赶紧端着一大盆螺蛳就回去了。
半个小时后，程易抽了空，回去将放在门卫室里的两盆螺蛳又挑了过来。
刚刚走到路口，一群人就围了过来。
他吓了一跳，还没开口，就见最前头的男人上下看了一眼程易：“是你在卖螺蛳？”
程易点头。
这男人生的高大。
脸上长了络腮胡，身上满满当当都是酒气。
程易的心微微一沉，以为是来耍酒疯的，正准备开口，忽然就见那男人伸手在后面摸了一阵，下一刻，一个硕大的搪瓷缸子被他拿了出来。
程易：“？？？？”
“你这小子，手艺不错，我明儿要跑船去了，今天吃了你的螺蛳，味道是真香！”
他砸吧了嘴，道：“我来多买点，明天跑船带走，这一去就得一个月，苦啊！”
男人笑了笑，又嘿嘿了两声，打了个酒嗝儿，手里头的搪瓷盆子拍得乒乓响。
“来！给老子来个三十块钱的！现在就要！”
好家伙。
感情是个大单。
程易也不含糊，当下结果三张大团结和他手里头的脸盆，勺了整整十份。
这一下，整个盆都差不多空了就剩了个底儿。
后面陆陆续续还围了几个人过来准备买螺蛳的，这一瞧，乖乖，顿时就不乐意了！
“你这一下子买这么多，咱们吃啥呀？真是！”
“就是！我也要买六块钱的呢！家里头还等着我回去呢！”
“赶紧的赶紧的！也给我多来两份！”
…………
买东西就是这样。
原本还犹犹豫豫要不要买的，亦或者一开始只打算买一份小份的，在瞧见别人居然一下子快要卖空了之后，顿时齐刷刷胃口大了起来。
剩下的最后一盆，程易原本打算换个地方卖，没想到却是卖得最快的一盆。
天色彻底黑透。
程易随身带着的军绿色挎包里，这会儿满满当当的装着一大袋零钱。
走路的时候，叮当作响，叫他骑着自行车都更有劲儿了些。
回到家，远远就看见自家院子里的灯亮着。
程易推门进去，就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
刚停好自行车，两个小黑影朝着自己飞奔过来，满满当当抱了个满怀。
是晴晴朗朗。
两只小家伙刚洗完澡，头上还湿漉漉的，这会儿脑袋在程易的身上蹭了蹭，叫他衣服湿了老大一块。
“爸爸~”
晴晴喊道，委屈巴巴的瞧着他，“你去哪里啦？晴晴想你，朗朗也想你。”
朗朗倔强涨红脸，别开小脑袋，轻轻哼了一声：“朗朗才没有！”
程易只觉得心窝子都是暖的。
“爸爸挣钱去了，把螺蛳卖了，明天可以给晴晴朗朗买新衣裳穿了。”
买新衣裳？
两只小家伙眼睛一亮。
两人身上这会儿还穿着破了洞的旧衣服，还是去年做的，紧巴巴的贴在身上，短了老大一截。
这年头，很少有人会把不穿的旧衣服给别人家的孩子穿的。
家家都穷，生的又多。
老大穿了老二穿，老二穿了老三穿，穿到最后一个孩子，已经破得连补丁都打不下了。
给别家的孩子，倒不如剪了做抹布，做尿布，也总比给别人强。
晴晴眨了眨眼，伸出手，比划了一下。
“晴晴想穿裙子，有好多小花，可以吗？这样，这样的！”
她伸出小手，可劲儿比划。
程易居然也认认真真的看了看，旋即点头，一脸郑重其事的抱起了她。
“成，没问题！就买这样的！”
他说着，又去看看朗朗。
“那朗朗呢？要什么样的？”
小家伙挺起小胸膛，一脸认真又傲娇，“男子汉，穿什么都可以！随便！”
程易没忍住揉了一把他的小脑袋。
屋子里，林清然走了出来，看见程易回来，她松了口气。
“晴晴朗朗，回去睡觉，很晚了，明天要是起不来，谁都不准跟着去县城里。”
程易一愣。
没等他问清楚，两只小家伙就扭头朝着程易挥挥手，奶声奶气道：“爸爸，我们去睡觉咯！妈妈说明天早上可以和爸爸一起去县城里！”
“晴晴可以帮忙！”
“朗朗是男子汉了，可以帮你抬东西！”
说完后，没等程易开口，就朝着屋子里飞奔过去了。
程易：“……？”
林清然没吭声。
她走到厨房，生火，煮沸水下面。
一勺猪油，一把小葱，简单调味，最后煎一个鸡蛋，烫一把小青菜。
一碗阳春面就做好了。
“饿了吧？”
林清然轻声道：“先吃面，吃完我烧水你洗个澡，身上都是汗。”br>
程易抿了抿唇，也没拒绝，走过去拿起筷子开始吃面。
“对了。”
他将身上背着的军绿色挎包给拿了下来，递给林清然：“这是今天卖螺蛳的钱，你点点。”
林清然一愣。看書喇
“我，我点吗？”
程易点头，抬头瞧着她。
盈盈月光下，他的眼睛黑得深不见底，一点儿月光沉进去碎开，潋滟出一片温柔情意。
“是啊，你得学会记账才行，以后要当家的，挣了钱就花，花不完就存银行去。”
程易打趣道：“媳妇儿，管钱可不是一件小事，辛苦你了。”
林清然手下的动作一僵。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实际上，这两天程易挣的钱，的的确确都给了自己。
但是，林清然一分没动，全都藏在自己床底下了。
她不敢花，也不敢去算，程易给她，她就往箱子里藏，要给人结算工资，她就拿出本本记下，一分一厘都记得清楚。
这钱不是她的。
她不敢动，也不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