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民慌乱奔跑过来。

  魏秋实还在打呼噜,凡罡一把掐醒她,背上哥容安喊道:“快跑!”

  魏秋实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慌张抱上柳芽,四人爬上小路向外埠跑去。

  哥容安也醒过来,趴在怀里,下巴靠在肩膀,望着来路阴暗之处,眼中露出动物的凶光。

  身后人马喧嚣,看样子来了不少人。

  有难民边跑边咒骂:“天杀的柳大疤,没人性的杂碎。”

  有人搭话:“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平日里仗着是村长,战力高,在村里就横横霸霸。”

  “这几天,他拉一伙地痞流氓,搭个什么农管会,管农务,管卫生,管食物,管喜丧,什么都管,看不顺眼的几户给砍了。太可怕了,谁敢去招惹,不然,谁愿意离开家。”

  “大祭司在的时候他哪敢这样。”

  “你说常浑这浑蛋,顶个护法帽子也不管。”

  “他,省省吧,别提那个老滑头,听说柳大疤登门拜了山头,服软了,送了十头滚地猪,还有两条妞。常浑吃了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只护常家围,其他事一概不管。”

  “什么妞,是他砍了那几户家里的老婆女儿,这个杀千刀的,等地母神来收。”

  “他和常浑不是不对付吗?”

  “你们真笨,现在只认实力,常家围一千多号人,谁敢去惹他们,再说,他还是八护法呢。”

  “大祭司没了,还哪来护法?”

  “早知道去常家围,我表姐是常浑的三女人,还生了俩娃。”

  “快跑吧,五大姓都来抢了。”

  五大姓,就是东部六村,除常家围之外的其他五个村落。

  “乱了,乱了,我们完了!”

  “再忍忍吧,离外埠不到三十里,跑过去就安全了。”

  魏秋实总算醒过来,对凡罡说:“大兄弟不用怕,小芽他爹就是柳大疤的堂弟,不会对咱们怎样的。”

  柳大疤什么样的人凡罡还不清楚,从绝望平原到流云谷,放他三次,被他阴了三次。

  这人除了好事不做,什么坏事不敢做,他那些丢脸的事凡罡都知道太多,见了面还不劈了他。

  他提醒魏秋实:“魏婶,柳大疤疯了,还是快跑吧,反正你找到女儿也不打算回来,命还是拽在自己手里稳妥。”

  魏秋实觉得有道理,反正跑就不会错,跑得掉万事大吉,跑不掉再来谈交情。

  路上难民开始多起来,有的嫌小路太挤,干脆在小路两边树林穿插,大家开始一场逃亡大比拼。

  在厮杀声,惨叫声中,马蹄声渐渐靠近。

  火莲绿螭骢是荒原跑得最快的物种,若不是他们一路追杀,早就追上来了。

  凡罡一路上还听到不少信息,李家前几天才设的难民营,就在外埠郊外的九拐岽,离外埠十公里。

  跟着人群走了五公里路,来到一处葫芦形开阔地带,不大,无树,地面收捡得倒是干净,有篝火烧过痕迹。

  听路人私语,此处叫葫芦谷,是厥麻人去外埠半路歇脚的地方。

  前面五十米,两座山峰相对出,山不高,六七十米,像巨人的大裤衩,夹着一条不足两米宽的狭长峡谷。br>
  山腰相连,好像被齐腰削断。

  厥麻人叫此处为分水岭,峡谷入口叫分水关,是鄱阳和荒原的分界线。看書喇

  那条峡谷南北对流,北风在山前形成乱流钻进谷中,里面鬼哭狼嚎,像走去阴曹地府似的。

  也有人把分水关叫鬼门关。

  鄱阳人则叫此处为盘蛇岭,那边有一条盘山小道,在山岭之间蜿蜒盘旋通往山下。

  只是观察角度迥异,叫法不同而已。

  对难民来说,走进分水关就安全了,后面盘蛇岭就是鄱阳地界。

  逃难人流拖家带口,在分水关前大塞车。

  上百号人大搬家,堵在葫芦谷叠人堆,排队等候过关。

  找牲口的,骂小孩的,大人焦虑,妇小啼哭,乱过猪仔市场。

  凡罡来自文明社会,不屑于干插队占位的事,很快被挤到山岰角落。

  无良社会,守道德的只会吃亏。

  魏秋实倒也仗义,陪在一旁干着急,口里不停念佛经:“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怎么办,这可…”。

  她一个妇孺,还带个小的,想拼也拼不过人家。

  哥容安一直盯着林荫深处,眼中露出一抹杀意。

  “呼呼呼,”

  山林之间传来低嗯蜂鸣,三条4米黑色长矛如黑蛇穿林,掠过山坡枯草,射穿分水关前三名排队村民躯体,凄厉叫声劈开嘈杂夜空。

  人群骤然安静下来,接着爆炸式尖叫,争先恐后挤进分水关。

  六匹火莲绿螭骢,从夜色穿出,踏着人群,从两侧斜插入分水关口。

  刀光剑影处,惨叫连天。

  马上大汉发出野兽饥饿的狞笑,高喊道:“过关者死!”

  六骑封住分水关,人群四散逃开,地上散落物品凌乱,几名村民翻滚惨叫。

  有人哭叫,有人往回跑,有人退避两侧岩壁。

  小路林荫间,嗖嗖嗖,一阵乱箭射向人群,又伤了几人,余人挤到凡罡身边。

  林间涌出十二骑,一字排开封住路口,狩猎圆满完成。

  一百多名难民成了陷阱中的猎物,等着猎人数人头。

  柳大疤扛着大砍刀,策马出列,看着无助猎物,发出胜利者陶醉的狞笑:“兄弟们,干得漂亮!”

  凡罡被挤到山岰角落,对柳大疤的行为目瞪口呆,此人战力3.3级,在厥麻也算是个人物,对老弱妇孺也下得了手,真是个混世魔王。

  他真后悔在烂泥里捞起他。

  柳大疤大砍刀一指:“投靠城堡人就是叛徒。别怪我不给你们机会,想活的就乖乖回去,以后跟我姓,入柳河村。不然,嘿嘿,当叛徒的下场就只有一个,死,财产没收!”

  旁边一条毒蛇献言:“老大,都是些老弱病残,留下来也是白吃饭,不如给兄弟们乐一乐。”

  魏秋实低声说:“他就是毒蛇,叫柳义,一肚子坏水,和大疤子对脾气,前几天封了个农管队长。自己不养女人,就喜欢偷别人家女人,搞得村里一些小孩不知道爹是谁,他还得意到处吹嘘,说一村子人帮他养孩子。村里人背地里叫他红眼阿义。”

  村妇就爱唠叨些东冬瓜李枣的破事。

  天底下不平事多了去,可气可恨又如何,没有实力的愤怒毫无意义。

  现在是如何脱困,他想了两个方案。

  一是召唤狼群,临别时狼王雪利有交代,会派出狼战队护送。他相信,此刻密林中有不少青面煞狼。

  但是他不敢,那是一群畜生,那能分清好坏,弄不好变成大屠杀。

  第二方案就是发动起义,面前的百姓就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从双方战力来看,柳大疤十八人,个人战力在1.5级以上,碾压任何一名百姓。而百姓是些妇孺病残,多数战力1级左右,单打独斗肯定不行。

  但这是在打仗,帐不能这样算,要算总战力,他们十八人总战力充其量不到三百,而百姓总战力保守估计有五六百。

  百来号人一哄而上,搓扁他们不是难事,难的是发起者会死,人人都怕死,盼着别人出头。

  最后,事不关己,群体性沉默。

  这百来号人,是一颗大炸弹,只是差一根导火线。

  他耐着性子先看看,等待情绪更高点。

  柳大疤训了柳义一顿:“没人性的东西,都是父老乡亲,我们要以德服人。”

  他向人群喊道:“乡亲们,我柳忠今天在此立下规矩,一辈子全心全意为你们服务,带你们吃香的喝辣的,只要留下来,既往不咎,一样是好同志。听好喽,你们只有一只拳头的时间。”

  没想到柳大疤一个大老粗,也能煲出香鸡汤。

  几户柳河村民走了出去,其他人在犹豫,出现松动,看来计划要泡汤了。

  柳大疤非常满意,还没数数,就拉过来几家,看来百姓真好蒙,举手屈指,清脆喊道:“1,2…”

  离凡罡不远处,一位母亲惊喊:“柳青,回来…”

  一条小小身躯挤出人群,来到柳大疤马前。

  魏小芽奶声嚷道:“柳青哥…”

  魏秋实吓得赶紧捂住她的小嘴,对凡罡小声说:“这孩子和他爸一样犟,他爸平日里是就不服柳大疤,前天被杀掉了。”

  柳青只有十岁,还没到战场年纪,对柳大疤怒目而视,突然纵身跃起,腰间掏出一把小刀,大骂道:“柳大疤,还我阿爸。”

  寒光一闪,小刀飞向柳大疤喉管。

  战力0.6,在柳大疤面前杂耍都谈不上。

  他一脸蔑视,两指收了小飞刀。

  柳青人虽小,生性却是十分剽悍,走出来就没打算回。

  人在空中追着飞刀扑过去,对柳大疤吐出一大口鲜血。

  柳大疤似乎没料到一个小屁孩竟然如此剽悍,赶紧手一挥,距离太近,血雾还是蒙了视线。

  柳青从腰间拔出另一把小刀,大吼:“去死吧!”身子掠过马头,刀刺向心窝。

  可惜他人小战力低,只刺破麻皮甲,两级悬殊,竟然刺不进去,只挑出一粒小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