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依旧没有发现丝毫的鬼的踪迹。

在将上七軒附近能够检查的地方都检查了一遍后,月牙和池内胜在人流如织喧闹的街头汇合了。身边都是来来往往的行人,走在路上或说笑打闹。

两人隔着两米远对视一眼,看着对方脸色不佳的样子便清楚了彼此都没有搜索到蛛丝马迹。

池内胜笑不起来了,走在月牙身边叹气。

“你说说,鬼究竟去哪里了?”

月牙也是不清楚的,他把手搭在身侧的刀柄上目光沉沉开始思索起前夜救下水月后斩杀的那个鬼。

他记得,那个鬼在被他砍下脑袋的时候明明还在挣扎着向他的身后看,就像是在求救一般,但是只看了一眼就好像受到什么威胁一般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那么问题来了,他是在向谁求救呢?

握着刀柄的手攥紧了,月牙想着那晚在场的人除了自己和池内胜,只有被鬼追赶的水月一人。

是她吗?

月牙不想怀疑,但是秉持着绝不可放过一个的念头,月牙觉得自己是该探寻一番的。

“我想,前夜在场的鬼可能并不只有那一个。”

月牙走在街上,脚下的步伐不急不缓,看着将街道连接起来好像一条长龙似的红灯笼。

“当时在场的鬼,有两个。”

池内胜还没反应过来,笑着说:“月君,你该不会是搞错了吧。”

事情还没过多久,前夜的事情他还记的清清楚楚,“当时在场的只有你我还有水月姑娘,怎么会有另一个……”

话还没说完池内胜已经反映了过来,原本带笑的表情僵硬在脸上,震惊地看向了月牙。

“你是说……”

月牙点点头,轻声应了一句:“嗯。”

“我在想,水月是不是鬼。”

毕竟这种时候,水月出现的未免太过于奇妙。

虽然这种可能性太过可怖,但不是没有可能,池内胜略一思索也同样心里起了疑惑。

“但是,要怎么试探呢?”

沉默片刻,池内胜询问道。

想要判断是不是鬼,这还不简单?

空气中各种各样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但是月牙很快就捕捉到潜藏在其中的淡淡的花香,并非是单独的一种,而是各种各样的花香味混合在一起,味道丰富,让月牙鼻子有些痒痒的。

月牙目光四处搜寻,没来得及回答池内胜的话,直到目光锁定在一个小摊上,那个小摊上正摆放着许多香囊,大小不一但都同样的精巧可爱,时不时会有夫妻停在小摊旁拿起一个个查看还有丈夫为妻子买个香囊。

“月牙?”池内胜还想继续在问什么,但看到月牙忽然暂停的目光就闭上了嘴,他想着月牙应当是发现了什么。

这样的话,不打扰才是最正确的。

于是月牙迈开了步子,迅速的接近了正吆喝着自己香囊的小贩。

“这位大人?是要买香囊吗?”

小贩看见外表不俗的月牙顿时笑弯了眼,开始介绍起自己的东西。

“我这里的香囊,种类特别多,都是采用刚摘下来的新鲜花瓣制作的……”

目光扫视了一圈上面摆放着的香囊,月牙鼻子轻轻嗅着味道,浓郁的花香味混合在一起对普通人类来说是没什么关系的,但在鼻子灵敏的月牙这里就有点糟糕了。

但是他强忍着不适,伸出手轻轻指了指放在一个筐子里的紫色的香囊说道:“给我几个紫藤花的香囊吧。”

池内胜已经走到了月牙身边想知道他要做什么,听到月牙的话,池内胜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小贩不知内情,开开心心地将三四个紫藤花的香囊装了起来递给了月牙。

手里的香囊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月牙垂眸看着手心中的香囊无声地叹了口气,将香囊装进自己的口袋,月牙看向了身边的池内胜。

“走吧。”

“去花时屋。”

*

无惨坐在屋里看着窗外,花街里死人的消息只是传了小半个范围便被彻底的掩盖了下来,毕竟花街的人谁也不想失去自己经济的来源,这种事情自然不约而同的成了隐藏在花街里的秘密。该来的客人依旧来的络绎不绝,经过那条黑漆漆的小巷子的时候没人知道哪里曾经躺过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夜风顺着窗户轻轻地吹拂着无惨的脸颊,他有些焦虑,底下人来人往发出的嘈杂的声音吵得他脑袋疼,手指在窗框上不停地敲击着,发出阵阵的清脆的响声。

忽然,那声音消失了,无惨手放了下来,绯红的眸子看着远远走过来的月牙眼底闪过一丝惊喜,但是很快又升上了些许的不悦。

月牙来的太慢了,无惨本想下去找他,只是相遇太多次未免过于巧合,月牙本就是敏感的性格,事情发生的多了就会让他忍不住怀疑是否是故意而为之,为了避免这种状况,无惨生生地将自己的渴望忍耐下来,耐心等着月牙前来。

现在,月牙如约而至,就是身边有个多余的男人,

无惨目光沉沉地看着和月牙并肩而行的池内胜,池内胜笑的越开心在他眼里越是碍眼。

他整了整自己的衣领,然后端坐在桌旁缓缓地品了一那口茶水,现在只等着月牙出现。

但是还没有多久,他便感觉到有鬼在呼唤他,原本就不太美妙的心情变差,他闭上眼就这样和那两个正往京都府赶来的鬼联系上了。

纯白的空间里,只有无惨和那两个鬼。

无惨没有表情的样子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那两个鬼匍匐在地上生怕无惨心情不好,于是先恭维了无惨两句才开始说起了正事。

“大人,我们两个已经到达京都府了。”

其中身形最是高大足有两米高的鬼在无惨面前卑微的匍匐在地,半点也看不出来这是个足有上千人丧命在他口下的恶鬼。

没有鬼敢在无惨面前造次,敢这样做的早已经被无惨杀了了事。

赶来的速度倒是很快,就是不知道能拖延月牙多久的时间了。

无惨眯起眼睛神色淡淡,虽然没显露出什么心里却很满意两个鬼的速度。

“不错。”无惨轻声说,“你们两个现在不要轻举妄动,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出来捕食。”

捕食这两个字说的像这两个鬼要做的不是杀人而是像人一样去捕猎似的。

不过在无惨的眼里大概是没什么区别的,或许在他眼里能够被他吃到嘴里的人还要感恩戴德,被他吃还是那些人的荣幸才是。

无惨说完这句话就想结束这场只存在头脑中的谈话了,但是另一个鬼却谄媚的对无惨问道:“大人,需要我们为您捉一个人吗?”

这不过多此一举,他们能捉到的,无惨还捉不到么,不过谁不喜欢下属的吹捧服务呢?

但是无惨现在没那个心情,若是以往可能还会点头同意,但是现在他是没时间应付这两个鬼了。无惨要是心情不好,你就算把他捧到天上他也觉得你是多此一举。

“不需要。”无惨不耐烦地说,目光冷冷地瞧着地上跪着的鬼,“你觉得我弱到自己捉不到人吗?”

鬼当然不敢这么想,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无惨,毕竟无惨这个人的点真的蛮莫名其妙,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开心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生气,一不小心在他这里只有个一命呜呼的下场。

鬼听出了无惨话里的不爽,立刻就开始给自己解释起来,冷汗一层层地往头上冒出来。

“抱歉,大人。”鬼诚恳地说,“是我的错,像大人这样强大的存在,我们怎么能比呢?”

一溜彩虹屁下来总该是让无惨开心些吧?鬼心里想,但是无惨就是不按他的套路来。

在无惨的想法里,只有月牙的彩虹屁大概才是最好的。

其他的?哪里冒出来的垃圾。

由此可见无惨本人真的是双标至极,不仅对别人,也是对自己。

“多嘴多舌!”无惨并没有开心,一挥衣袖将两个鬼赶出了自己的思维世界,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

他听得到花时屋一层传来的阵阵欢声笑语,男女之间相互调笑,虽然嘴巴上说着脉脉情话,但是有几分真假谁都不知。

然后,他听到了老板娘惊讶的声音。

“先生?你们怎么来了?”

然后,无惨听到了属于月牙的声音,轻轻淡淡带着独特的韵味。

他听到月牙说。

“我来找水月。”

*

对于月牙怀疑水月是鬼并且想要探究的举动,池内胜最开始是不太赞成的。

如果月牙猜对了,那自然是皆大欢喜找出了恶鬼,如果月牙猜错了,也是对水月的一种伤害。

但是对于池内胜的话,月牙也很不解。

“为什么会伤害?”月牙看着池内胜,“我把紫藤花香囊带到身上,若是她没有反应,那么她就不会是鬼。”

“而水月什么也不会知道。”

池内胜转头一想好像也的确是这个道理,也就不再说些什么,而且怎么说呢,他还以为月牙会把香囊送给水月。

对这个时代的男女来说,赠送香囊还代表了另一层不同的意思。

很快就来到了花时屋,花时屋的老板娘正笑盈盈地站在门口待客。

脸上涂抹着厚重的白/粉,嘴唇鲜红,若非有姣好的容貌作为支撑,这副样子在夜间犹如幽灵。但是现在的风尚却是喜欢这种装扮,月牙并不太懂这样打扮的原因,在他眼里这种装扮并不好看,不过毕竟是风俗,月牙也不会置喙些什么。

他走到迎客的老板娘身边,单刀直入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们想见一下这里名为水月的姑娘。”

老板娘最开始她是没有认出月牙和池内胜的,她还以为是新来的客人正准备招呼,却听到站在她面前的月牙说出了那个对她来说如梦魇一般的名字,她才想起来前些日子就是他们两个人将那个恶魔送回来的人。

同样,她也记得无惨在黑暗中那双发亮的如血液一般好像在流动似的眼睛,还有那句充满威胁和恐吓意味的话。

“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原本嘴角的笑容微微一僵,老板娘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将刚才一瞬间破裂的表情掩饰了下去,只是她的速度快,月牙的眼睛也很快。

心中存疑,但是月牙却并没有表露出来。

“原来是找水月啊。”老板娘捂着嘴笑,然后朝不远处正端着茶水的秃挥了挥手。

秃在这里生活了很久,自然是知道老板娘的意思,将茶水放下立刻跑到了老板娘的面前:“老板娘,是有什么事吗?”

老板娘摸摸尚且年幼的秃的头发对她说:“带着两个大人去见水月新造吧。”

“好。”

两人被年幼的秃带着向无惨的房间走去,一边走月牙以眼神暗示池内胜让他询问些事情,池内胜心中了然,露出一个平易近人的微笑低头问道:“小姑娘,水月新造是什么时候来到花时屋的?”

小姑娘没有设防,就这样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水月新造是在五日前来花时屋的。”

这个时间是在宫下渚死去之后,这个倒是有些不同。

月牙垂下眼帘思索,身边带路的秃还喋喋不休地说着水月的样貌,与此同时,一扇障子门也拉开了,里面露出了一张有如花一般美貌的脸,穿着樱花色的精致和服露出白皙锁骨的女人。

直视有些失礼,月牙微微偏移视线,听到了身边的秃朝那个女人行了一个礼,清脆的童声叫着那个女人的名字:“花颜花魁!”

这就是花时屋的花魁花颜,月牙心里诧异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了面前的女人,那个女人也同样讶异地瞧着月牙,然后缓缓地弓腰行礼。

“这是……?”

花颜还没见过能上这个楼的客人。

“这是来找水月新造的客人,老板娘让我带着客人去水月新造的屋子。”秃认真的解释,一双黑眼珠滴溜溜转着,看上去机灵又可爱。

刚一听到水月这名字就让花颜心中一惊,看着月牙和池内胜的眼里更带上了几分审视,但是她没有多看看了两眼就低下了头,然后在两人身边擦肩而过,脚下的足有十几厘米高的木屐在她脚上如履平地。

月牙没回头看,继续跟着秃的指引去了水月所在的房间。

“水月新造!”秃站在障子门前喊着无惨的假名,“您的客人来了。”

障子门隔音并不好,月牙听到了屋里传来的衣料摩擦的声响,然后是脚步在榻榻米上走动的声音。

障子门被拉开了,露出了屋子里的情况,朱红色的茶桌还有绣着花纹的软垫,墙上还挂着一幅山水画,没有过多花里胡哨的装饰,和水月艳丽的眉眼有鲜明的对比。

“你来了。”

面前的水月嘴唇翘了起来,眼角的一抹嫣红更是为他增添了几分妖艳。

给了引路的秃一些铜钱,月牙在无惨的邀请下走进了屋子,但是身后的池内胜就没有得到无惨笑脸的机会了,当然也不至于赶出去。

很明显感觉到水月对自己和月牙之间态度不同的池内胜耸耸肩,自动退了出来。

“我在下面等着好了。”池内胜笑了笑说:“顺便喝点酒。”

*

池内胜自觉离开自然让无惨满意,至于意思意思的挽留?

这东西无惨根本不知道。

月牙想着池内胜在下面也好,也就没有拒绝。

最后两人面对面坐在茶桌旁,屋内的烛火幽幽地闪着光,将室内照耀成温暖的橘黄色。

“会泡茶吗?”无惨拿起身前的茶壶,将一小勺茶叶轻轻放入茶壶,泡茶的动作繁琐,但在无惨的手下这些繁琐的动作却优雅的像画。

月牙应当是不会的,因为他没有学过这些的记忆,但是看着水月的平静地倒茶的动作却忽然觉得熟悉。

“我不会。”

但是无惨笑了笑,工具递给了月牙,肌肤相触带起一阵的酥麻。

“我教你。”

第一次是不熟悉的,但是随着无惨的动作指引,月牙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动作慢慢地从生疏变得流畅自然了起来,好像经历过千百回一般的熟练。

茶水很香,喝进嘴里还带着淡淡的苦涩,温暖的水顺着喉咙缓缓地流入了月牙的肚子。

无惨看着月牙心情很好,刚才月牙泡茶的动作他在还是人类的时候看过不知道多少回,很显然月牙也发现了自己的奇怪之处。

慢慢来吧,总会恢复正常的。

但是没坐多久,无惨却敏锐的嗅到了月牙身上沾染着的淡淡的花香,那味道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对鬼来说如同剧毒一般的紫藤花的香味。

它能使鬼晕眩,昏迷,最严重还会直接置鬼于死地,如果说稀血会让鬼如上瘾一般沉醉,那么紫藤花对鬼来说就是催命的剧毒。

当然,这种东西只针对普通的鬼而言,对无惨来说自然是没有什么大用处的。

“你身上很香。”

无惨放下手中的茶杯说,像是平时聊着家常一般说道:“身上是带了什么东西吗?”

月牙还想着这么久了无惨也没有什么反应,是鬼的可能性应当是不大的,于是抿了抿嘴然后扬起了笑容说道:“是的,是紫藤花香囊。”

月牙将香囊拿了出来递给了无惨,弯起了眼睛。

“你要吗?”

月牙白皙的手心里躺着一包紫色的香囊,浓郁的紫藤花的香味正源源不断的从里面逸散出来,虽然现在一时半会儿这个香囊对无惨暂时还产生不了什么大影响,但是时间久了就不一定了。

而且现在,月牙要把这个紫藤花香囊给他。

无惨嘴角的笑容微不可察的一僵,但是为了不让月牙发现他还是伸出手接过了这个香囊,紫色的香囊上绣着一串紫藤花,倒是很好看的样子。

无惨大概是不知道的,他刚才和死神擦肩而过。

不过拿着这个紫藤花香囊对无惨来说也算是自杀的一种奇怪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