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柒阁。
司徒渊离开天柒阁后, 九吾将长镜叫了进来。
“师父。”长镜从天柒阁的正门而入，先行了一个礼，才接着问道, “您宣徒儿过来是有什么事吩咐？”
他从进门到站在九吾的面前，每一个动作都规规矩矩, 一丝不苟。
其实长镜本身并不是一个特别规矩的人，但自从他来到万灵台，九吾一向自律，他下意识地也将原本的自己藏了起来。
“三个月前，为师曾传你一卷《月灵卷》，如今三个月过去, 这卷《月灵卷》你修炼得如何了？”九吾端坐在案几之前，抬眉看着长镜。
长镜微微一愣。
他自从入万灵台, 师父对他几乎可以说是倾囊相授, 尽心尽力。加之他大概天赋不错，短短几年时间, 便有别人上百年的进境。
不过师父一向只传他仙决功法，这倒是第一次说要考校他。
长镜有些意外的同时, 脸上不由有些微微发烫。
因为以前但凡九吾传他的东西，他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修炼得极好。别人都说他乃是天纵奇才，一时间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极有天赋, 所以才会得到九吾的亲睐。
但这一次……
并非是他没有努力，而是整整三个月的时间过去，就算他日以继夜地钻研《月灵卷》, 在《月灵卷》上，却依旧没有什么进步。
九吾仿佛能够看透他的心思一般，继续道：“《月灵卷》其实是万灵台传承的法决, 自然难些，不用着急。”
说完，他停顿片刻，又轻声道：“等你修成的时候，就是可以接管万灵台的时候了……”
听到九吾说这话，在身体中的容池连忙留心了起来。
《月灵卷》是万灵台传承的法决，那这法决是不是会和重启万灵盘有关？可是按眼下情况来看长镜是修炼了《月灵卷》的，那肯定是不止和《月灵卷》有关。
容池暗暗将这个法决的名字记了下来。
而另一方，长镜听到这话，脸上怔愣了片刻。
接管万灵台？
他？
那师父呢？
但长镜不敢打断师父的指点，只暗暗心想，或许师父是不想处理万灵台杂事才这般说，毕竟这些时间万灵台的很多事务已经逐渐被交到了他的手上。
九吾继续对长镜指点道：“《月灵卷》中的心诀要慢慢琢磨，经历得多了，自然就明白了。不过招式你练得如何？”
“招式徒儿已经熟记。”长镜连忙道。
许是这《月灵卷》的重要，九吾点点头，继续对长镜道：“你跟我为师过来，将《月灵卷》的招式演示一遍，为师看看。”
“是。”长镜回道。
九吾走在前面，从天柒阁的内阁中的一处结界穿过，进了天柒阁后面的院子中。
这片院子长镜之前没有来过，他跟在九吾的身后，微微抬眼，就能看见前面身形清冷飘然，穿着一身精致的月白色万灵台服饰的师父。
师父黑色的发丝一半用束在，一半自然垂落下来。发丝尖上，还有着淡淡的檀木味随风飘来。
长镜觉得恍惚，颇觉此时岁月静好，可以永远这样特别好。
但又立时觉得，自己似乎盯着师父看的时间太长了些，实在是大不敬，立刻心虚地撤回了目光。
天柒阁后院的中央有一片空地，正适合长镜演练。
虽然《月灵卷》长镜没有参悟透，但里面的招式他早已练过千百遍，烂熟于心倒背如流。
此时师父第一次考校他，自然格外认真。
一遍过后。
少年姿态，意气勃发。
完了，他朝九吾走了过来，谦虚道：“《月灵卷》徒儿尚还有些生疏的地方，下去一定勤加练习。”
“已经极好。”九吾点头。
这算得上几年来，九吾极少的夸赞中的一句，长镜听后，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些高兴。
“不过书中有一处需要注意些。”过了片刻，九吾又道。
长镜一听，连忙收敛笑意，虚心听从指教。
“《月灵卷》第七页的第八式，这处若是与心诀配合起来，与书上所写有些细微的差别，以后你一定要注意这个地方。”
“嗯……”
“第八式……”
长镜一面回忆着书中的第七页第八式，一面提剑来，比划了比划，思考着这处有何不妥之处。
正在这时，一个有些微凉的东西轻轻搭上了他的手腕处。
“！”
“！！”
“！！！”
长镜心跳停了一下。
他微微垂目，就看见了一双骨节分明肤色冷白的手握在了他手腕的袖口之处，和他手臂手腕处的皮肤覆盖在了一起。
肌肤的轻微摩擦让长镜瞬间就陷入了一种微妙的状况中，他觉得四周一切都仿佛慢了下来。
风在轻轻吹，他听得见那风吹过的声音；树在缓缓摇，他听得见那枝叶和风摩擦的声音。
与此同时，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在他的脑海内“轰”的一声，坍塌了下来。
他这一刻，突然仿佛明白了那些让他害怕，但又总是莫名出现的独占欲、嫉妒、还有喜悦都是因为什么……
好像所有的感情，都在这一刻突然明晰了起来。
明晰起来的同时，又让人万劫不复。
他……
他在龌龊地觊觎他的师父，觊觎高高在上的神。
长镜的动作早就不自觉地停了下来，不过九吾带着他将这第八式的动作演示了一遍。
仿佛蜻蜓点水一般，很快九吾就撤回了手。
瞬间，长镜便觉得世界又恢复正常了。
但心跳得依旧极快。
他不是容易脸红的体质，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可如果注意观察，可以看见他的整个耳廓到耳根都变成了粉色。
“此处可明白了？”九吾问道。
“我——”长镜恍然了一下，他余光瞥到刚才师父触碰过他的手，心里的**疯狂滋长。
如果说没明白，师父会再带他演示一遍吗？
这个可怕的念头生长出来就再也压制不回去，疯狂滋长。
“徒、徒儿愚笨。”
长镜结结巴巴回道。
他觉得他疯了，他第一次不想在师父面前表现得那么出色，为了他污秽不可见人的那点小心思。
九吾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他果然像刚才一样带着长镜再示范了一遍。
压抑着凌乱的呼吸，克制着滋长的**。
长镜偷偷地想，就这样，就这样，他已经很满足了……
示范完毕，九吾再次松开长镜的手腕。
这次他没有立刻询问长镜是否掌握了所教的东西。
长镜微微垂着目，躲避着九吾的目光，心里跳得极快，他害怕被师父发现自己的异样。
气氛沉默了片刻。
在这一刻对长镜来说是一种煎熬。
幸好，九吾什么都没有发现。
天柒阁外的结界便出现了一阵波动，随后，老虞从外面走了进来。
长镜微微吐了一口气。
这时的老虞看上去与万年之后相差颇大，容貌年轻老实，一时容池都没有认出来。
他进来后，对九吾和长镜都行了礼后，将一份传书呈递给了九吾。
“主子，少主。这是从众神埋骨之地传回来的。”
九吾脸色瞧上去略有些凝重。
他将传书接了过来后，目光扫了一遍。
“主子，可是众神埋骨之地有什么异动？”老虞问道。
众神埋骨之地自古以来都是一个敏感之地，在两万年前就曾经出现异变，养出一柄煞剑不破，后来不破剑被九吾镇压在了里面。
这两万年来，相对还算风平浪静。
九吾没答，只道，“算着时间，也到了加固不破封印的时候，是该去看一眼了。”
“师父又要离开了？”听见九吾要走，长镜刚才的心思瞬间消失，连忙问道。
“七五日便回，《月灵卷》需勤加练习。”九吾道。说完，他又仿佛想到什么，继续轻叹道，“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长镜觉得有些怪怪的，但没有多言，只道自己一定会勤加练习。
“主子，那住在客房里面的那位小公子……”老虞继续问道。
“我会带上，去过众神埋骨之地后，便将其送回狐族。”九吾道。
司徒渊才刚走到房门前，就有人等着通知，让他准备一下马上要跟上神离开天界了。
司徒渊登时一愣。
万灵台的藏书阁藏书极甚，甚至比狐族禁地的还有丰富许多。
他本来打算回来收拾一下，就继续去万灵台的藏书阁找关于上古神族的记录，以期找到一些可以突破现状的契机。
如今，七日未过，他体内余毒未清，他更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继续留在九吾身边，怎么就……
一直到到了万灵台正门处，都尚未有人告诉他到底是因何缘故突然就要离开。
九吾出来后，就直接带着他出了万灵台。
司徒渊心里着急担心，但他向来沉得住气，跟着九吾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声询问。
直到出了天界，九吾才道：“此行需先去西面解决一点事情，之后再送你回狐族。”
“但凭上神安排。”司徒渊松了松握紧的拳头，将手心的汗珠抹掉，脑海内飞速回忆十方地图册西面的重要之地。
——有仙界重城，有狐族、青鹤族等族，还有更往西的十万荒山，以及很容易被遗忘的众神埋骨之地。
司徒渊记性极好，看过的觉得重要的东西，都尽可能地记在了脑子里面。
他的命运告诉他，人生从来都没有什么运气，只有将所有的准备都做到极致，才能获得与别人勉强相同的东西。
九吾此行前往西面，定然不是去仙界重城、青鹤族之类的地方，否则直接从天界的传送阵过去，省事省力。
而从路线来看，乃是正西。
这是进入十万荒山，去众神埋骨之地的路。
那大概率便是众神埋骨之地了。
司徒渊正好在狐族禁地中看到过记载，众神埋骨之地中，有一柄不破剑，乃是上古煞剑。
上古煞剑……
想到此处司徒渊轻轻抿了抿嘴，他竟觉得，如果将魂魄、鲜血，身体献给所谓的煞剑，能获得他所认为的某种意义上的重生，那也是件十分不错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