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从未不信你,也从未觉得你无法分担。只是此事你还是不知晓的好。”秦挚说着话锋一转道:“但朕来琉国时也已想好,朕跟曜曜是要白首偕老的,此事也不应瞒着你。”

  他瞒着林曜是为他好,不愿他跟着担心。但事已至此,他也没再瞒着的必要了。

  秦挚说完便松开林曜,翻身下床拿了盏宫灯到床边。

  或许是受秦挚影响,林曜从床上坐起,表情也很是严肃郑重。

  他忽然有预感,秦挚说的这件事必然很沉重。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

  秦挚端来宫灯后,床榻周围瞬间就明亮起来。

  他并未先开口解释,而是撩起袖袍,给林曜看他手臂那像被刺伤的几个小口。

  林曜看着颇有些一头雾水。

  秦挚接着轻描淡写地解释道:“这是在荒芜之境被刺伤的。”

  他说得太若无其事,林曜也是愣了下才猛地反应过来,顿时满脸惊慌:“荒芜之境?我听表姐说那的植物大多有毒,你……”

  “那植物的确有毒。”

  林曜脸色猛然一变,翻身就要下床:“那你还愣着干嘛?你之前怎么不说呢?万一毒发怎么办?”

  他说着又很是自责:“都怪我,我不该意气用事贸然离开的。但你也是,荒芜之境那么危险,你就不知道在外边等我吗?我又没说不回来了。”

  秦挚看着林曜惊慌失措满是担忧的动作,不知怎的竟笑了起来。

  林曜恼怒道:“你还有心情笑,你快点!跟我去找舅父,看看有没有解药。你若是死了,可别指望我给你守寡,我转头就嫁给别人了。”

  秦挚脸一沉:“你敢!”

  他要杀光所有可能成为林曜改嫁对象的人!

  林曜怒瞪着秦挚,他是真的很担心秦挚。

  秦挚心蓦地一软,低声道:“你别担心,朕没事。你还记得朕先前毒发的事吗?”

  林曜听着心紧了下,表情凝重地点头。

  “朕先前怕你担心,并未说出实情。朕被贬太子之位后,曾被用作药人。如今朕体内皆是剧毒,别说区区带毒的植物,便是整个荒芜之境的毒物,也奈何不得朕。”

  他话说的轻飘飘的,听不出半点情绪。

  林曜却能从这些话里感受到秦挚曾经受的苦难:“是谁?那么多人,为何偏要拿你试药?”

  秦挚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大抵是嫉妒朕吧,朕为太子时,过分天真,谁也不惧,可没少得罪人。加之他生性变态,喜观他人痛苦为乐。而他那时最恨的,无疑是朕。”

  林曜想起他曾在避暑山庄时看到的秦挚少时的画卷,不禁也有些了然。

  秦挚那时天真纯粹,满身荣耀,的确易招来嫉妒。他先前还疑惑秦挚为何会有如此大的转变,现在想想秦挚所经历的事,倒也不觉为奇了。

  林曜想着握紧秦挚的手,他清楚秦挚并不需要同情,便也只字未提。

  “那人后来如何?”

  秦挚不想说那些污林曜的耳,便只掷地有声地强调道:“朕已让他体验了这世上最痛苦的死法。”

  ☆、第063章

  深夜, 周遭万籁俱寂。燃着的烛火被风吹的微微摇曳, 气氛越发凝重。

  林曜心底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勉强按捺住焦灼烦躁的情绪。

  “你先前曾说这毒并不会危及性命。”

  秦挚坦诚道:“朕是骗你的。”

  他说的理直气壮,林曜一时怒极, 看着秦挚没能说出话来。

  他当时怎么会想都没想就轻信了秦挚?秦挚毒性发作时那么痛苦,性命濒危。他说没事自己怎就真信了?

  “朕没事。”秦挚此时还没忘关心林曜的感受:“你还要听吗?”

  林曜气鼓鼓地看着秦挚, 毫不犹豫道:“要。”

  秦挚摸摸林曜脑袋, 徐徐说道:“朕被用作试药百般折磨, 那时若敢反抗,秦尧就会折磨朕的母妃。当时朕心灰意冷,若非救母妃的执念支撑,怕也活不到现在, 母妃也知此事,便为朕拼命活着。她知道她活着,朕便会有活着的力量。但母妃后来还是死了, 她病得很重, 秦尧却不肯给她用药。”

  “那时朕极其痛恨自己, 因为朕的软弱无能,只能眼睁睁看着母妃被折磨致死。那之后,朕便下定决心复仇, 定要让所有害死母妃的人付出惨痛代价。”

  “朕开始装软弱装顺从, 秦尧果真放松了戒备。加上那时朕轮廓越发清晰,皇帝也消除了朕并非他亲生的疑虑,因此对朕倍感愧疚, 他既忌惮朕又想弥补朕,便封朕为王派去遥远贫瘠的封地。”

  “朕那时满身是毒,每日都会毒发,一次毒发时还险些丧命,幸好当时碰到了师父。师父帮朕控制住毒,却道他也没办法给朕解毒。但好在那之后毒也很少发作。师父随朕到封地,一路还教朕武功。朕也是后来才知,师父名许岘,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医,据说无人不能治无毒不能解。连他都说无法解毒……”

  林曜听着心都揪起来了:“你不是说他正为你寻解毒之法吗?”

  “确实。但此毒棘手,师父这一走便是三年,期间了无音讯。朕也并未抱太大希望。”

  若能找到解毒之法,师父早该归来了。如今耗时三年多仍杳无音信,这毒怕是无解了。

  林曜脸色难看道:“那也未必啊,没准师父已经找到解药,正准备来找你呢。凡事都要往好的方面想嘛,况且我们还有时间,江湖上能人异士那么多,保不准就有人能想到办法。”

  “曜曜说的是。”秦挚想了想,含笑道:“是朕想法悲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