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悄有点恍惚, 以前在别人口中也听到过这句话, 他不是三岁小孩,更不是眼底只容得下爱情,拼尽努力都想拥有一个家的人了。

他说:“我有分寸。”

徐崇明也三十过了, 人其实很不错,虽然跟江叙从小一起长大,两人确是完全不同的性格。江叙薄情, 不轻易让人近身, 徐崇明却对谁都热心, 看个陌生人都能笑眯眯的。

死了之后他还思考过徐崇明对自己是不是有意思, 之后才发现这人对待朋友都这么热诚,逢人三分笑,不管好坏送不会让人对他有任何反感。

徐崇明伸手在叶悄面前晃了晃,指着自己说:“不是吧,难道看我入神了?”

又自言自语的:“还是别了吧,如果让江叙知道,他估计又要剥我一层皮。”

叶悄目光轻淡:“他最近很忙?”

徐崇明面有难色, 模棱两可的说算是, 具体的情况没跟他讲,因为江叙哪天回来确实跟告诉他。

手术完徐崇明亲自开车送叶悄回江叙的公寓,他主动邀请对方上去吃顿饭, 毕竟徐崇明只是受他师哥所托, 一开始只说帮忙找个地方落脚暂住, 对方却能帮就帮, 连江叙的‘坏话’都说了。

徐崇拜摆手笑了声:“你回去先休息,我还有客户要见,过去准备一下。”

话已如此,叶悄不强留他,目送徐崇明把车开出视线范围才上了楼。

送完叶悄,徐崇明心里痒痒,趁等红灯的时间单手点开手机登录聊天软件给一个叫秋的id发了张求表扬的卖萌表情图。

陆念秋回复消息的不算慢,他最近带班子重新找了个场地,原先走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留下的基本是还愿意学戏的。为了接演出他短短几天就跑了挺多地方打了挺多电话,因此手机一直不离手,有消息都能回,大家得靠他吃饭,一刻不能懈怠。

陆念秋问:“小悄的事安排好了,他手术做得怎么样,成功了吗?”

一连三问都跟叶悄有关,徐崇明心口轻微的发堵,但他跟陆念秋目前只算是网恋的状态,还是他主动舔着脸去追求人家的,人家勉为其难的答应暂时先网上接触,因此也不好要求陆念秋怎么样。

徐崇明:“都安排妥当,手术很顺利,现在医学技术发达得很,不用太担心。”

他没告诉陆念秋叶悄跟江叙的事,这事多说多错,只能交由当事人解决,而且陆念秋这小师弟看着小,徐崇明觉得他心思比较沉,有时连他都摸不透对方在想什么。

他怕陆念秋辛苦,就选择隐瞒这事,再说有他看着,怎么也不会让叶悄出问题。要追陆念秋,叶悄的事他不敢轻易怠慢。

徐崇明关心对方,也找着更多的借口想靠近,就说:“最近有没有演出”

陆念秋说有,徐崇明见机会来了,锲而不舍:“那我能去看不?”

陆念秋果断的拒绝:“不可以。”

徐崇明微微泄气,很快打起精神,觉得想都不想就拒绝他的陆念秋十分可爱。

陆念秋说:“小悄给我打电话了,我先跟他通话,你去忙你的。”

徐崇明再不舍也要开始忙正事,乖巧点头的表情图发过去,陆念秋一句没回。

挺高冷的,以前见面的时候没觉得,看着脾气蛮好,现在被对方以这样的方式对待,又认为反差萌很戳心。

叶悄躺在阳台外的椅子里,每个月的中旬和月末他会跟师哥通一次电话,知道师哥为了班子的事情忙,班主跑后担子都落在师哥身上,说不心疼是假,仿佛透过陆念秋看到许多以前的事。

他问师哥班子的具体情况,师哥报喜不报忧,只叮嘱他跟吴冬冬好好照顾自己。

叶悄答应他师哥的嘱咐,靠着假寐时宋然联系他,询问他明天会不会去看他的表演。

那天宋然给的票被叶悄放在房间的抽屉里,没忘记这茬事。他也想看看曾经带大的孩子现场唱的如何,于是答应宋然会过去。

楚园还叫楚园,但性质跟从前不太一样了。有门票的观众可以带一名身高一米二以下的儿童进场,吴冬冬瘦矮,叶悄就牵着他一起去了。

搭起戏台的阁楼古典风雅,整整三层,高朋满座,门外摆着一张古老的红色招牌,用毛笔按顺序写了今天唱的戏曲。

叶悄带着吴冬冬按门票给的位置走到所在的雅间,余光略过对门一眼,顿了顿,大半个月没见到江叙,在这里倒是见着人了。

江叙看到叶悄的眉眼,目光明显的停顿了一下。叶悄祛疤手术之后经过休息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基本看不出痕迹,正因为完好如初,神到形的模子简直像对比雁回刻画出来的一样,细看还会恍惚的把人重叠起来。

没等江叙说话,戏台下宾客开始叫好,宋然今天要连唱三台戏,多人捧他的场子,叶悄无暇顾及其他,听得津津有味。

吴冬冬自幼耳濡目染,也能摇头晃脑时而叫好鼓掌的听戏。

宋然连续唱完三台戏精神有些疲惫了,他的目光在寻找观众,回了后台妆来不及卸就去雅间找到叶悄,见到叶悄面容后,惊讶地完全失声,神色恍恍惚惚的,像在犯癔症。

江叙的司机已经在门外请叶悄下去了,宋然对江叙一直心怀怨恨,叶悄没想让这孩子知道江叙在外面还跟自己有牵连后犯错事,于是约了有空再聊,带吴冬冬下楼坐进江叙的车。

怕吓到小孩儿,叶悄先让吴冬冬去副驾等一下,还叮嘱司机先别开车,待会儿他带小孩儿坐后边的。

司机把挡板全部升起隔开音量,江叙脸色确实不好。

“为什么把脸弄成这副样子。”

叶悄摸了摸眼下原有的疤痕:“先生,我只是让脸变回原来的模样,况且脸上带一道疤对我的工作确实会有影响。”

他开口:“很像您书房中相框里的人吗。”

江叙看他的目光射出冷厉,他侵犯到了不可越过的领域。

叶悄面不改色:“他是您心里思念的人,我并不介意先生看着我的脸来想念他,也没想过取代对方的位置。”

有些东西生下来就那副样子,无论后天怎么模仿都仿照不出原有的存在。

叶悄就是这样的存在,他跟雁回复制粘贴一样,江叙之所以回避,就是畏惧叶悄给他的感觉。外貌再相似,给人内心的感觉不会错。

心里真实的一面会告诉你你对这个人的感觉如何。

叶悄他做了就是做了,没有预谋,只是单纯的要去掉这个疤,又不介意江叙把他当成替身一类的存在从他身上获取某些熟悉感和温暖,尽管他觉得自己并不是个释放温暖的人,但江叙喜欢那就是。

江叙脸还冷着:“你会听戏。”

叶悄理所当然的点头:“我从小在戏班里长大,班主是我跟师哥的师父,不光会听,还会唱。”

江叙无言沉默,叶悄兴致一起,忽然来了几句霸王别姬里的经典台词。

江叙突然握紧轻放在他膝盖上的手时,叶悄的心还挺平静。

他说:“先生喜欢吗?你喜欢听戏的话我只能唱几句大家都耳熟能详的经典曲目,师哥说我有机会成为名角儿,不过现在却是个看墓的。”

江叙让他带吴冬冬到旁边,司机接到江叙的眼神一路疾驰回公寓。

公寓内有间房一直锁着,江叙推开紧锁的那扇房门,很快从里面取出一件质地柔和爽滑的月白绸衣。

“你换这个继续唱刚才的。”

看来是要睹物思人,叶悄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