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学生们带着满书包的作业回家，家长们带着或期待或激动或紧张或平静的心情来学校。
校园里外空着的停车位都被停满，家长、学生与汽车之间的距离格外的小,人头攒动。
许卿帮着给家长的倒好茶,放在课桌右上角,就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班长和其他几位班委留了下来,在接待家长,指引家长们入座。
“许卿。”
许卿闻声抬头，“李叔叔，您今天自己来开家长会？”
“是啊。”
李斯年的父亲在他的座位坐下，西装革履大背头，一看就是成熟的职场精英。
“最近工作不怎么忙,小年也高二了,想多关心关心他。”
李父叹叹气，眉宇之间有几分忧愁，“不过小年好像觉得我碍手碍脚啊。”
“他还年轻。何况……”
何况单亲家庭长大,父亲一直习惯性忽视他，想让关系亲近起来，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成就的。
这是李家的家事，对面说话的是李斯年的父亲,不是李斯年本人,许卿点到即止，不往下说了。
“也是。”李父点点头,“不说这个了，小年这次的分数比之前都要高，我还得谢谢你辅导他。”
“大家都是朋友，不必谢来谢去。”
李父一笑,正准备继续和他拉家常，就被突如其来的一对夫妇打断。
“你是……许卿同学？”
许卿一怔，他没见过这对夫妇。
穿着看起来普通的休闲服，但中年男人身上还是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挽着他手的中年女人一看就知道经年养尊处优。
“你们是……”
李父反应过来，“许卿，这两位是纪赫同学的父母。”见纪平昌望过来，他点头致意，“纪总，您好。”
纪平昌搜寻一番，恍然，“是你啊，远盛公司的……”
李父谦虚，“小公司而已，不值一提。”
“哈哈哈，我们的儿子是朋友，做长辈的也可以交个朋友嘛！等会换个联系方式。”纪平昌想起自己看到的座次表，许卿前面的李斯年，也是纪赫今天邀请来家里吃饭的同学。
“我是来找许卿同学的，认个脸，等会家长会结束一起走。”
纪赫说过这件事，许卿也无异议，“好。”
宁希看着阳光洒在少年身上的一圈圈光晕，不由得心生怜惜，“小卿的父母呢？怎么不在呀，我还想认识认识呢。”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她却直接称呼小卿。这个称呼对初见面的人来说，有些过于亲密，但听她说起来，却又觉得再正常不过。
许卿垂眸，嘴角微微掀起一丁点弧度，礼貌而不失疏离，“我父母有事，来不了，我自己参加。”
“啊，这样……”
宁希惊讶捂嘴，懊恼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补救，“小卿真厉害，这么小就能自己独立了。”
纪平昌在一旁迷茫了。
老婆怎么突然这么自然熟？
还“这么小就能自己独立了”，眼前这位许卿同学，明明和纪赫差不多高……
呃，嗯，好吧。
半开的窗掠过一阵微风，纪平昌看着许卿被风吹折的衣服下瘦削身板
确实挺小的。
打过招呼，纪平昌和宁希回到纪赫的座位。
因为他们两个人来，班长在座位旁额外添了张椅子。
“哎，纪赫这同学，怪可怜的。”
坐下来以后，宁希凑到丈夫耳边小声说话，从手提包里掏出手机，碎碎念，“我给艾艾发个消息，让她叮嘱下厨房，晚饭丰盛点。”
“第一次见面，这么关心他？”
宁希也想不明白，“挺奇怪的，看他第一眼，我就觉得他面善。你说这家长会，家长不来，让孩子自己参加算怎么回事？”
她摇摇头，“天下哪有这样做父母的。”
许卿坐在后排靠窗的位子，纪赫的座位在他斜对角，从他的视角，正好能看到纪平昌夫妇两亲密无间的背影。
这就是【书】里写的，我现在的亲生父母？
许卿恍神。
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跟许恒山与魏真真，就更没法比了。
完全不是一个层面的。
“你好。”
一道与顾笑声线有三分像的男声，从他头顶居高临下的传来，打破他思绪的枷锁。
许卿抬眸，首先入目的是一双干净修长的手，手的主人将它悬停在半空，似乎在等人握住它。手腕上方相贴的是黑色大衣外套的袖口，利落有型，串着一对银质袖扣。
视线往上，越过胸膛、锁骨、喉结，许卿看到了一张极具攻击性的面容。
眉眼之间与顾笑很像，但能够看出来完全是两个人，顾笑身上根本就没有攻击性，就算有，也没有眼前这个人这么明显。
“初次见面，我是顾殊。”
许卿不喜欢他身上的攻击性，但他是顾笑的哥哥。
“你好，许卿。”
最后他选择了坐着没动，手也没抬，纯粹用言语回敬了一下顾殊的问好。
顾殊不在意，坐了下来，选择两人都熟悉的话题，“笑笑经常和我提起你。”
“是吗？”
果不其然，勾起了许卿的兴趣。
顾殊微微一笑，“是啊。”
现在的许卿，在他眼里，就像一只突然炸毛的猫，试图张牙舞爪，但又没什么威慑力。
顾殊淡定的自己帮自己说，“她说她很喜欢你。”
许卿没理他。
顾殊身上有着和顾笑一样的香气，偶尔、某些时刻，许卿恍惚错觉自己身边坐的人是顾笑。
但很快的，他就反应过来只是错觉。
因为是兄妹，所以用的熏香都一样麽？
顾殊捉到许卿往自己身上偷溜的小眼神，“对了，笑笑托我把熏香带给你。”
“？”
顾殊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样品，你先试试。喜欢可以去找笑笑拿剩余的量。”
许卿接过，小小盒子还带着羊绒口袋的温暖，“为什么是你给我？”
“这款熏香配方做出来以后，没人用，搁置了。笑笑来明城，只带了她自用的那款，你手上的，是我从北江带过来的。”
许卿垂眸看了片刻，一翻掌，将盒子收进抽屉，很有礼貌，“谢谢。”
“对我还说谢谢？”
“不熟。”
顾殊：“……”
怎么说呢，这一刻，顾殊觉得还好自己和许卿接近用的是顾笑的身份。对上顾殊的许卿，让他有点无从下手。
见顾殊被自己哽住，许卿自觉扳回一城，炸起的毛飘忽忽落下一丢丢，“你留长发？”
顾殊的发髻一看就是长发梳成的，像古代人的发髻，但是在他这张脸上完全不违和，甚至让人觉得本该如此。
顾殊轻轻勾唇，“笑笑想让我陪她留长发。”
噢，书里宠妹人设不倒。
许卿回忆，书里没提过顾殊曾经留长发的事，可能是作者觉得不重要没写，也可能是世界线的自我发展。
总之……这不重要。
“你们兄妹感情很好？”
“当然。”
“那为什么谢老师只提起过你，没提起过她？”
顾殊：“……”
大意了。
这怎么解释呢。
许卿没让他解释，仿佛只是随口一说，就撇开视线，注意力转到了窗外的香樟树上，不在乎他的答案。
顾殊身上与顾笑一模一样的冷香味直往他鼻尖撞，许卿不喜欢顾殊的攻击性，却总是莫名的陷在格外亲切的冷香里，只得勉力把自己的思绪转到窗外的好朋友身上。
白云大树、绿叶繁花，空气里一颗颗细小的微尘……这些都是许卿不会说话的好朋友。
许卿喜欢放任自己的思绪游走，在渺无落足点的意识中和他们对话。
“笑笑成绩进步了很多。”顾殊看着课桌上提前摆放好的成绩单，“听张老师说，是你一直在辅导她的功课。”
抛空的思绪倏忽踩实，许卿说，“她本来就很聪明。”
“你也教得好。”
顾殊面不改色的瞎扯，“以前家里请过辅导老师，她的成绩没起色。”
许卿一本正经的说，“是老师的问题。”
顾殊一怔，随即笑道，“对，他们都没你教得好。”
“……”
许卿微不可查的皱皱眉，纪母就算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可顾殊说话的语气为什么也这么自来熟？
他悄悄往墙壁方向挪了挪，用行动表达自己不想讲话。
顾殊注意到了，他一笑置之，没有继续穷追猛打，许卿对他的抗拒在意料之外，毕竟用顾笑和许卿接触时，许卿是软软不设防的，换了顾殊，却突然浑身炸了毛，一时半会也顺不平。
各科老师都在轮流上台做上半个学期的学期总结，张老师第一个讲，讲完以后就开始在办公室单独约谈几位学生家长，顾殊也在其中。
“您是顾笑的哥哥，对吧？”
“对，顾殊。”
“嗯，顾笑成绩进步很大，保持这个势头，最后高考的成绩应该是会不错的。父母是因为工作忙来不了家长会，对吧？可能的话，有时间还是多陪伴一下孩子，成绩重要，心理健康也重要。”
张老师顿了顿，“冒昧问一下，父母对顾笑的成绩有要求么？比如考双一流，考重本？”
“本来说这个太早了，但老师你问了，我就说下。笑笑可能不在国内高考了。”
张老师惊讶，“直接出国？”
“对。”
考虑到许卿，加上最近情况好转，顾殊决定换一个退场方式。
张老师沉思片刻，“出国的话，我们学校虽然请了外教，但不如国际部专业，是不是考虑让顾笑到国际部准备出国的事呢？”
顾殊谢绝了张老师的好意，“出国也只是暂时的想法，没必要去国际部了，短时间转学两次，环境变化太大。”
“行，你们家里的意思我知道了，差不多，就聊到这。”
董老师结束她在另一个班的讲话，回办公室接水，同出去的顾殊擦肩而过，“那就是顾笑的哥哥？”
“是啊。”
“兄妹两长得挺像的。”
只不过一个锋利一个丽，到底能看出差别。
“你提顾笑和许卿的事了吗？”董老师一边往保温杯里加茶叶一边问。
“没，来的不是她父母，干脆不提了，再观察观察。”
家长会结束，纪父纪母带着许卿上了自家的车，顾殊看到许卿的身影消失在车门后才走。
微信讨论组里，李二三和纪赫在问她几点到。
顾殊动动手指，回复：家长会结束了，我可能稍微晚一
司机猛的急刹车，他手一偏，没打完就把消息发了出去。
顾殊冷静的又发了一条，补上最后一个字：点。
“怎么了？”
“呃，少爷……”
司机语气踌躇，顾殊抬头一看，车左前方站着一个人，捂着胳膊。
江……想不起名字了。
同一个方法碰瓷两次，这也太没意思了。
江时安抿抿唇，确认顾殊抬头看了一眼，隔着车玻璃对上视线，才捂着胳膊离开，走路的背影一拐一拐，似乎很可怜。
顾殊小小的惊讶了一下，进步了，竟然没有追着要赔偿，不过他还是没想起这个人的名字。
想来不重要。
他点点短信界面，给许卿发了条消息：【等会见～】/.
作者有话要说： 天佑殊崽，这条十六岁相遇的时间线里，他蒙到了简单攻略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