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救个美呀】

  惊蛰这日, 天将将亮,外面便传来了隆隆的雷声, 紧接着便下起了沙沙的细雨。

  叶二姐同大郎媳妇站在屋檐下小声说话。

  “雨水那日没下雨, 我这心里还打鼓,好在惊蛰没耽误, 想来又是一年好光景。”

  “正是呢, 回头咱们也把菜园开出来,种些瓜果扁豆, 夏秋两季的嚼用便有了。”

  “合该如此。”

  “……”

  胖团从外面飞进来,身子凉凉的, 沾着湿湿的雨水, “凡凡, 下雨啦!出去看雨呀!”

  叶凡再也待不住,趿上鞋,披上衣服, 斗笠也没戴便往雨里冲。

  好在,春日的雨下不大, 牛毛似的淋在脸上,拿手一抹就干了。

  去年捉的三只小灰兔刚好有一只公的,两只母的, 近亲繁殖,生出来两窝小的。

  许是每天好吃好喝供着,养熟了,即便不关在牛棚里, 这些毛绒绒的小家伙们也不打算逃跑。

  此时,三只大毛团后面跟着一串小毛团,正在院子里跳来跳去找水喝,灰色的毛毛上沾着细细的雨珠,十分讨喜。

  叶凡挨个撩了一遍,直把小家伙们惊得直蹬腿,这才嘻嘻笑着,往门外跑去。

  叶二姐从灶间出来,急声叮嘱:“过会儿用早食,别走远了。”

  叶凡头也不回地应道:“知道啦!”

  “穿上蓑衣,别淋着。”

  “不怕!”

  “……”

  你来我往的对话,就跟大人嘱咐小孩似的。

  别说雨下得小,就算下大了叶凡也不想穿蓑衣,怕丑——这想法,可不就是小孩子么?

  谷地里生出一丛丛嫩草芽,沉寂了一冬的蘑菇园也顶出来一个个小包。

  春天真的来了。

  胖团趴在叶凡头上,张着细细的小胳膊,试图帮他挡雨,实际上连根雨毛毛都挡不住。

  小家伙还学着叶二姐的口气,软软地叮嘱:“凡凡,坡上湿,小心滑倒。”

  话音刚落,叶凡便哧溜一下,摔了个屁股墩。

  “你个小乌鸦。”叶完抬起手,戳了戳头顶的小胖团。

  胖团捂着小脸,嘻嘻地笑。

  叶凡手上、屁股上沾满了泥,却没急着打扫,而是心虚地往左右看看,发现附近没人,这才放下心。

  摔疼是小,丢脸是大。

  殊不知,从他走出房门开始,一举一动就已经落入了旁人的眼中。

  看到他探头探脑,心虚又可爱的模样,李曜忍俊不禁。

  莫先生手持折扇,笑容满面,“小郎君当真是天真无邪,惹人怜爱。”

  小伴侣被夸了,长安侯大人笑意更深。

  莫先生拿眼瞧着,心下不由感慨——任他王侯将相、神仙鬼怪,遇上这情之一字,总会不可避免地落入尘埃。

  实际上,他早就看出了李曜对叶凡的感情,虽然吃惊,却没有打算阻止,因为他心里明白,即使阻止也没用。

  好在是叶小郎君,这个赤诚、正直、身怀巨宝的少年。

  莫先生想得通透,对于他们这些追随者来说,有一个这样的人站在李曜身边,比让他生十个八个的“继承人”重要得多。

  莫先生站在李曜身后,看着谷中欢快奔跑着的小少年,眼中满是欣慰。

  李曜眉心微蹙,错身挡着他面前。

  “廖椁如何了?”

  莫先生暗叹一声,收回视线,“跟着的人回报,廖举人年前便已查明沈雄的所为,这时候正筹划着趁春猎之日,到官家跟前告御状。”

  李曜挑挑眉,“倒是个刚正的。”

  莫先生叹了口气,到底是缺乏历练,虽刚正,却不通透。

  他也不想想,若非官家首肯,契丹兵又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来至河东?去官家跟前状告沈雄,无异于自投罗网。

  “侯爷若觉得可用,属下便尽力保下他。”

  “保吧。”

  不管可用不可用,至少不能让这样的人枉死。

  ***

  早饭叶凡终究没能在家吃。

  这家伙正在坡上淋着雨抠蘑菇,弄得满脸满手的泥,李曜终于看不下去,亲手把人拎了回来。

  洗了澡,换了衣裳,湿乎乎的头发也擦干净。

  叶凡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长安侯大人的伺候,完了还滚到人家的大床上,一手抓着梅花酥,一手举着蜂蜜水,连吃带喝。

  看着细细碎碎的糕点渣子直往床上掉,李曜阴恻恻地勾起嘴角。

  ——作吧,待到时机成熟,咱们一道算总账。

  ——就在这张床上。

  叶凡没由来地打了个哆嗦,唔,有点冷。

  顺手扯过床头上的缎面锦被,像条虫子似的拱啊拱,好不容易把自己包起来,终于放心了。

  “对啦,下雨了,是不是该种树了?”

  “嗯,明日码头出船,往东海送货,顺便寻芭蕉根回来。”

  李曜伸长手臂,把被子扯平整,让他盖得更舒服——即便再嫌弃,还是要宠着。

  “梨树呢?”

  叶凡把水壶丢给他,被子拉到下巴底下,黑亮的眼睛一眨一眨。

  李曜呼吸一窒,乱了节拍。

  出口的声音依旧冷静,“晋江下游有个村子,叫梨树台,全村人卖梨为生,村里有棵老梨树,千年不枯,无论旱涝皆是硕果累累……”

  “这么神奇?”叶凡眼睛亮亮,“咱们要把那棵千年梨树挖过来吗?”

  李曜一顿,再次开口,“如果凡凡想要的话。”

  “唔……”叶凡皱了皱鼻子,“还是算了。千年梨树,人家不知道有多宝贝,咱们突然要过来也不好。”

  岂止是宝贝?确切说是奉为神明。

  那棵千年老树在村民们心目中就是神树,可以保佑他们世世代代衣食无忧。

  叶凡若想要,李曜就会做到,只是诸如榆树庄那样的悲剧少不得会再次发生。

  大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冲着叶凡嚷嚷:“那棵树可好了,你就要吧!”

  “凡凡,不能要,要了之后大爸爸就会变成暴.君。”胖团声音不大,态度却坚定。

  不过,暴.君是什么?

  大王气极,“小呆瓜,不要坏我的好事!”

  胖团不敢和它正面刚,只得怂怂地飞到叶凡身边,抿着小嘴不吭声。

  完了还觉得不够安全,钻啊钻,钻到被子里,从头到脚都盖住,只仰着小脑袋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怕怕地看着它。

  叶凡摸摸小家伙,头顶的发髻一颤一颤,闷闷地笑。

  大王哼了哼,悬在他面前,继续诱惑:“那棵树又粗又大,开满了雪白的话,不信你——”

  一只大手突然伸过来,将它一把抓住,继而一甩。

  只听“嗖”的一声,巴掌大的小飞碟破窗而出,在天空中化为一个小点。

  “嗷——宿主,你你你、你个重色轻友的家伙!你等着,我一定要绑定……”

  后面的话消失在了天边。

  虽然这个居心不良的家伙被处理了,叶凡的好奇心却成功被勾了起来。

  “千年梨树有多高?会不会比井口还粗?树冠有没有房子这么大?”

  叶凡想象着那棵树开花结果的样子……哇!

  好想去看看!

  李曜看着他眼睛里的小星星,不由失笑,“惹想看,后日一道去。”

  “好!”

  叶凡欢呼着圈住前男友的脖子,送上一个响亮的吻。

  ***

  二月初一,船工们齐聚码头,拜河伯,告神明,伴着螺旋桨哗哗的划水声,大船驶离码头向东行去。

  螺旋桨是李曜结合着现代的记忆画出图纸,命能工巧匠做出来的,正月里一直在用小船做实验,这回是第一次用在大船上。

  别说,不仅省人省力,速度还提升了一倍不止。

  船上载的是晒干的菌子、成桶的瓜子油,还有晒干的面果粉,这次不是为了送礼,而是和东海的琅琊国做生意。

  年前琅琊王便下了订单,李曜这会儿才叫人送过去,自然是为了吊吊对方的胃口,进而谈个好价钱。

  虽然是朋友,但是各自都有老婆孩子要养,不耍点心眼是不行的。

  叶凡看着大船越走越远,脑子里想的是芭蕉树、大龙虾,还在光滑圆润的大珍珠,这些都是李曜答应他要换回来的。

  前男友有大船,真好!

  第二天,“有大船”的前男友专门腾出工夫,带着他去梨树台看千年的老梨树,顺带着买几棵小的回来,种在家门口。

  明明可以骑马,叶凡非要划小船。

  红枣和白鹿沿着江岸跟着,跑一会儿玩一会儿,根本不用担心会走丢。

  胖团和大王飞在天上,不用说,又是胖团“拼命”拉着大王出来的。

  这两个小家伙非常有意思。

  胖团外表软软萌萌,实际勤劳又大度,毫不介意大王的毒舌与傲娇,总是乐颠颠地跑前跑后伺候它。

  大王外壳坚硬,武力值高,心思却敏感又脆弱,明明善良又心软,非要表现出一副凶恶的模样。

  胖团大王既害怕又尊敬,不过一旦涉及到叶凡,小家伙会毫不犹豫地坚定立场向着叶凡,十分有原则。

  面对它的“背叛”,大王当时气得要死,之后又无数次被胖团软软黏黏地哄好。

  就像智商高遇到了情商高,自家孩子怎么看着都好。

  叶凡坐在船头,撞了撞李曜的胳膊,“大王挺不错的,你为什么不愿意和它绑定?”

  因为不想走上一世的老路。

  李曜压下内心的沉郁,故作轻松地说:“你想做皇后?”

  “哪儿跟哪儿呀,少转移话题。”叶凡没好气地杵了他一肘子。

  叶凡看着天上的小飞碟,低声问:“我听胖团说,如果大王一直不能绑定宿主,就得尽快离开这个位面,是这样吗?”

  李曜点点头。

  自从见到大王后,他前世的记忆在一点点恢复,记起来的越多内心就越惶恐,那样的日子他决不会再经历,更不想让叶凡经历。

  “离开这里,找到新宿主,对它来说未尝不是好事。”

  “可是,相处了这么久,我有点舍不得。”

  “帝王升级系统,确切是暴.君培养系统,你愿意让我绑定?”

  呃……

  叶凡瞅了瞅大王,又看了看李曜,“还是……不要了吧!”

  李曜笑,果然是他的小少年,够怂。

  叶凡瞪眼,“你在笑话我!”

  “没有。”

  “你就是在笑话我!”

  “真没有。”

  “不承认?信不信我把你推水里去?”

  “扑通——”响亮的落水声从不远处传来。

  小娘子惊慌地哭喊:“救人呀!我家小弟落水了!”

  是的,叶凡没把李曜推下去,前边那条船上却掉下去一个七八岁的小男童。

  小家伙方才还嚷着要钓鱼,这时候却在水里扑腾起来,冰凉的江水眼看着就要没顶。

  叶凡第一反应就是往水里跳——他会游泳,且技术不错,落水的又是小孩子,他怎么也不可能见死不救。

  李曜拉住他,沉声道:“不要急,看那姐弟两个穿着不俗,自有船工去救……”

  话还没说完,又是重重的一声。

  叶凡眼睛瞪大,几乎不敢相信——小娘子也被推了下去!

  当着他们的面,推人的恶徒半分忌惮都没有,甚至还恶狠狠地朝这边看过来,像是警告,又像是示威。

  叶凡紧张地抓住李曜的手,“先、先救人……”

  姐弟两个还在水里扑腾呢!

  李曜打了个响指,船舱中顿时蹿出来两道身影,不声不响地滑入江中,朝姐弟二人游去。

  二人水性极好,游了一大截都没浮到水面换气,是以并没有惊动那艘船上的恶人。

  他们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游至近旁,各自圈住姐弟两个的脖子,继而迅速回身,朝自家船上拉。

  那边的人发现了异样,凶神恶煞地叫嚣:“哪里来的王八羔子,江家的事也敢管?”

  叶凡腾地一下站起来,叉着腰骂回去:“你才是王八羔子!不对,王八才不想生你这样的羔子!”

  明明是个文雅俊俏的小郎君,说出来的话叫人气个半死。

  那人还要再骂,舱中又出来一个,年纪略长,面色阴沉,穿的比前面这个好,却也不像主人家,倒像个管事之类的。

  “阁下何人?”

  叶凡冷哼,“就怕你有命打听,没命知道。”

  说完忍不住给自己点了个赞——金句无疑!

  这时候,姐弟两个已经被救了上来,浑身湿透,冻得直哆嗦,长亭把他们带入舱中换衣裳、取暖。

  按照李曜的习惯,在对方推人下水的时候,就已经把他们看作死人了,断不会浪费口舌同他们对骂。

  怎奈叶凡喜欢,且看上去还很开心。长安侯大人不介意暂时留下他们的命,让小伴侣过过嘴瘾。

  墨青、墨白两个一左一右站在叶凡身前,面色沉静地观察着,提防对方突然射出暗器或箭矢。

  一行人的穿着气度叫对方不由地重视起来。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能让你恶有恶报的人。”

  江上起风了,挺冷的,叶凡不想再多说,拉着李曜回了船舱。

  之后的事用不着他管,自然会有墨青、墨白他们去处理。

  船舱内,小娘子缩在榻上,浑身上下湿淋淋的,衣裳也没换。

  旁边的小孩闭着眼睛,脸色苍白,湿衣服脱了下来,裹着被子,好在呼吸正常,看样子只是吓晕了。

  看见叶凡进来,小娘子终于从惊慌中回过神,哭着跪了下去,“多谢小郎君救命之恩,您的大恩大德,奴家无以为报,只求——”

  “等等!”

  叶凡自动脑补出后面的话,“以身相许”什么的,他可无福消受。

  小娘子惊得一哆嗦,怯怯地看了他一眼,继而看向旁边的李曜。

  “他也不行!”

  叶凡脑子里警铃大作,像个护食的小狼崽似的挡住前男友——身高不够就抬起胳膊,总之是看都不许对方看一眼。

  小娘子怔怔地缩着身子,湿答答的头发黏在脸上,看上去可怜兮兮。

  叶凡不忍心,别别扭扭地说:“你还是先把衣裳换一下吧,好不容易救上来,别再冻坏了。”

  小娘子咬着唇,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叶凡皱了皱脸,不会还在想着以身相许吧?

  李曜给长亭使了个眼色。

  长亭,也就是李曜的长随之一,上前,语气温和地说明情况。

  “小娘子切勿惊慌,我家主人是官家亲封的长安侯,眼下寓居韩家岭,这位是我家小郎君,娘子若有何冤屈,大可说出来。”

  小娘子听到他们的身份,先是一惊,继而一喜,眼泪啪答啪答地往下掉。

  李曜背着手,面无表情。

  叶凡摸了摸鼻子,于心不忍。

  长亭瞧了眼主子的脸色,又道:“娘子不妨先换了衣裳,保重身体,毕竟……还有幼弟需要你照顾。”

  长亭的声音温温和和,无形中生出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小娘子摸了摸孩童苍白的小脸,虽然依旧哭着,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男女大防哪里有命重要?

  就算不在意自己的命,也要在意弟弟的命,毕竟她只有这一个真正的亲人了。

  叶凡几人退出船舱,长亭找来一套干净的衣裳,虽是男式,好在没人穿过,原本是给叶凡备着的,这会儿便给了小娘子。

  再见面,小娘子已收拾齐整。

  “救命之恩,奴家在此谢过。”如此窘境,依旧礼貌,足见其教养。

  她稍稍抬头,看了叶凡一眼,又迅速低下去,轻轻柔柔地讲起了自己的事。

  其实,不用他说,众人已经知道得七七八八。那边船上的人被墨青、墨白制住,手段还来不及使,便吓得招了。

  说来也巧,这位小娘子祖籍便在蒲县梨树台,自小随同父母在晋州做生意,前不久父母双亲因故去世,这才被家仆护送回乡,打算投奔叔父。

  姐弟二人无依无靠,怎么也没想到原本恭顺的奴仆竟是贪婪的恶狼。说到底,不过为了一个“财”字。

  这些人看着姐弟两个无母族帮衬,叔父又是个大字不识的农户,便计划着悄悄地把人弄死,随便编个理由,再多少分他一些钱,量他不敢闹事。

  只道是“人在做,天在看”,这便是老天都看不过眼,让他们遇上了叶凡和李曜。

  在李家暗卫面前,他们这些个小阴谋小手段连半盏茶的时间都撑不过,签字画押按手印,分分钟搞定。

  墨青、墨白奉了李曜的命,直接将人扭送到蒲县官衙。

  以奴谋主是为死罪,长安侯府的令牌一拿出来,升堂审问就是走个过场,蒲县县令当即宣判——他敬的不是侯府的令牌,而是李曜的人品。

  至于其晋州的亲眷、同伙,有李曜的人盯着,一个都跑不了。

  蒲县县令亲自把墨青、墨白送出县衙,抄着袖子感慨:

  “偏生姓谭的小子那般好命,有幸跟着侯爷做事,又是面果又是油葵,可是长了脸。唉,你我怎就没这等运气?”

  旁边的县丞清了清嗓子——要不要告诉县令大人,原本蒲县也是有机会划到长安侯治下的,只不过,侯爷没要。

  要说吗?

  县令吹胡子瞪眼,“你倒是吱一声,不知道老人家爱着急吗?”

  县丞听话地“吱”了一声。

  所以,还是不要说了,万一把他急出个好歹来,大晋又会少一个好官。

  ***

  再说叶凡这边。

  所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反正他们也要去梨树台,因此便顺路把姐弟二人送回了家中。

  为了节省时间,李曜提前派人通知了江家姐弟的叔父——江二郎。

  据报信的人说,江二郎听说自家侄子侄女险些被恶奴所害,啪啪地扇了自己十几个大巴掌,直到两只脸都肿了起来,李家的护卫实在看不过眼,出面拦下。

  江二郎又恨又愧,拉着自家婆娘,早早地便去江边等着。

  见了姐弟两个,江家夫妇一通哭。

  这还真不是演戏。

  一来,夫妇二人膝下无子,江二郎也是个重情义的,不肯停妻另娶,能收养侄子侄女对他们来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二来,江大郎在世时对兄弟颇为照顾,江大嫂也是温柔明理的性子,兄弟两个感情甚笃,因此他们是真心疼孩子。

  怪就怪在恶仆花言巧语,哄得江二郎没去晋州接,只一心在家盼着。

  “我的儿呀,早知如此,说什么我也该亲自去接!”

  “你叔蠢笨,竟听信了恶仆的屁话!”

  江家姐弟也跟着哭。

  尤其是小娘子,早已过了及笄之年,又是个知书明理的,本就因父母之死心内郁结,又遭逢此事,禁不住哭得肝肠寸断。

  即便是外人,心里也不好受。

  叶凡扯了扯李曜的袖子,闷闷地说:“今日便不看梨树了吧,下次再来。”

  李曜自然随他。

  这话刚好被旁边的人听到,对方不是别人,正是梨树台的村长,算起来,还是江家姐弟的堂伯。

  江村长是个热情周到的脾气,知道是叶凡他们帮了自家族人,又听到他们想看梨树王,连忙相邀。

  叶凡推辞不过,又想着反正来了,那就去看看。

  江二郎只顾着照应侄子侄女,一时间没顾上他们。

  叶凡并未责怪。

  倒是那位姓江的小娘子,特意看向叶凡,湿红的眼睛里写满了感激。

  叶凡冲着她笑了笑,原本还想说上一两句安慰的话,却被李曜拉走了。

  江村长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也没有特意问,说起来,每年来他们村看这棵老梨树的王孙公子们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他都习惯了。

  “往常年都是临到开花的时候才有人来,像二位郎君这般早的还真没有。”

  “我们住得近,闲着没事就过来看看,顺便打听一下有没有梨树卖。”

  “这就说得通了,若是移栽果树,确实得是这个时节,再晚,等树芽发出来,便不好成活。”

  江村长呵呵一笑,随口问道:“郎君说离得近,莫非也是蒲县人氏?”

  “不,我们是大宁的。”

  “嚯,竟是大宁!”对方一听,当即露出惊异之色,隐隐的还有些羡慕,“听说你们那儿自打有了长安侯,这日子过得可红火!”

  “是的呀!”叶凡抿着笑,撞撞李曜的胳膊。

  李曜揉揉他松软的发顶,眼中含笑。

  “哈哈,二位感情可真好。”

  江村长根本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只是习惯性地跟着笑,继而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郎君可见过侯爷本人?”

  “见过呢!”叶凡笑眯眯。

  “真像传说的那般英武?”

  叶凡想到那个“传说”,差点没憋住。

  “我竟不知还有‘传说’?”他提高声音,故作好奇地问。

  “郎君竟然不知?”

  “愿闻其详。”

  江村长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传说那长安侯身高八尺,一口铜牙,手掌像蒲扇那么大,身子像牛犊那么壮,跺一跺脚地面都要抖三抖……”

  “噗——”

  “哈哈哈哈……”

  叶凡实在没忍住,笑倒在旁边那个“身高八尺,一口铜牙”的“大牛”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