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现代言情>被标记的金丝雀>第七十四章 直视内心跟面对死亡同样可怕

雪白的飘窗上多了盆含羞草,白鹿进门第一眼就注意到它。

上次来时他说自己有永远疼痛的伤口,这回一进来,他直直盯着乔晏的眼睛看。

“乔医生,我有孤独症。”

乔晏一愣,手中翻开一半的病历‘啪’一声又阖上,“啊,你说什么?”

白鹿见她反应有趣,敛眉笑笑,“骗你的,是我曾以为我有孤独症。”

“……”

白鹿小心翼翼靠在躺椅上,微曲的背脊仍然是个不够放松的角度,“我应该从哪里说比较好?”

两个钟头,白鹿把去年对秦冕的那套说词搬出来又复述一遍,从辍学讲到自杀,但凡还记得的细节也都提到。

虽然乔晏全程没有插话,白鹿仍然被她注视得心虚。故事讲得并不顺利,直到讲完也没落得轻松。

他埋着脑袋,怯怯解释,“我……我现在不会自杀了,真的不会了。”

乔晏的声音依然温和,可第一个问题就戳到白鹿最疼的那根骨头,“你回忆的时候为什么不用正常时态?”她一边翻看记录一边问他,“我的意思是说,你为什么要跟我倒述?”

倒述是一种极为巧妙的叙事方式,讲话的人可以隐藏和跳过每一处他不想触及的地方。就算说谎,也很可能不被人察觉。相比之下,用正常语序编故事的难度,就大多了。

“可能是……后面的事情记得清楚一点,也好讲一些。”

乔晏没有拆穿,“回忆本身就是件耗费精力的事情。我还真没研究过,正着说谎和倒着想细节,到底哪一个难度更大呢?”

连秦冕都不曾留意到的事情竟被这人轻易点破。白鹿有些窘蹙,埋低了脸,“乔医生……”

“不用着急,可以慢一点讲。这回就按照真实的时间线走,我们再来一次,好吗?”

白鹿一愣,却摇头,“我……我不知道怎么开头。”他蹙紧眉头,看上去十分为难。

乔晏从桌后绕到桌前,保持一个微妙又安全的距离坐到他身边,“你还记不记得第一次站在大厦楼顶的感觉?”

白鹿极力控制情绪,认真回想,“风很大,很孤独,像是被抛弃了一遍又一遍。我不恐高,可有一瞬间我会脚软。像会塌下去一样,凡是我踩着的地方。”

“还有呢?”

“……”白鹿又摇头,是一种不多细想就直接否认的状态。

“你不能开口就跟你无法跳下去一样。开头很难,直视自己的内心跟面对死亡同样可怕。所以这时你的身体会启动防御机制帮助你逃避现实。但你现在明白了,逃避只是一种自欺,它解决不了你真正的麻烦。”乔晏察觉他在动摇,语气更坚定一些,“最可怕的往往也是最关键的。你故事里的少年,果决勇敢。他想做的事情,一定可以做到。”

“……”白鹿仍在犹豫,他现在的状态就像初次骑上单车的小孩,差一个人来告诉他‘摔倒虽然会疼,但疼痛才使人成长’。

可白鹿太擅于掩饰情感,乔晏只能从他信息不多的脸上一点点抠出端倪。在循序渐进和一步跨过的手段之间,她犹豫再三,决定在后者身上下注一把。

女人故技重施,翻出一本白鹿没见过的相册,还草草几句提及自己与秦冕认识的过程。

末了,她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那个男人的呢?”

白鹿一怔,愣愣抬眼看她。

乔晏冲他一笑,“这应该不是秘密了吧。”

白鹿的眼神软下来,“不是,这种事情哪里瞒得过医生的眼睛。”

“你知道么,其实你远比自己想象中坚强得多。”她将一张白鹿不曾见过的男人的照片递到他手边,“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是秦先生当初跟我介绍你时,他对你的评价。”

“……”照片上的男人竟穿着身闪眼的白大褂,是他从没见过的,只念过一年医学的‘秦医生’。

那人所有的照片似乎都是同一个眼神,坚定锋利,是白鹿最爱又怕的表情。

他咬了咬牙,手心摩挲过心爱的相片,终于开口,“多米诺骨牌,一个倒下就足够牵连后面所有。离开学校也是,当时以为半边天都塌了,可谁晓得,那不过只是所有悲剧的开始。”

有风撩起素色的窗帘,像一只可以抚平任何创伤的温柔的手。

害羞草卷起叶子,白鹿结实地闭上眼睛。

“离开学校的每一秒钟我都在后悔。后悔考试作弊,后悔认识了杜覃生。”他刚一开口,脸色又苍白一些。

期末考试前一周。

白鹿洗好澡出来,发现放在桌上的手机又被杜覃生拿走。

“别动,不要笑,让我拍一个。”他刚套上衣服,杜覃生就转头过来拍他。

“做什么啊?”白鹿凑脑袋过去,正好看见‘申请成功’的界面。

“没钱拍装备了,用你的手机借了点钱。等我哥消气把钱打回来就还你。”

杜覃生不是第一次在网上借钱,也不是第一次用白鹿的身份借钱。那时学校里常见一种叫‘校园贷’的网络借贷,专门针对在校学生。由于每笔借款数额不大,只要登记手机身份证,再拍照本人和学生证照片,几乎都能成功。

杜覃生把自己的数额借完经常不够他挥霍,于是顺手就把白鹿的一起借了,反正后面他会一块儿还上。

可最后一次还没来得及还钱,白鹿就被逐出学校。

他第一次接到催款电话时听不懂对方口音,只以为是骚扰电话就草草挂断。后来再接起来就变成了刻薄骂腔,听了几次害怕了,索性直接关机。

若不是某次在学校门口晃悠正好被线下代理人捉住,他压根儿都忘了还要还钱这回事情。

那时白鹿疯狂拨打杜覃生的电话,明明没有停机可就是无法接通。他并不晓得还有杜衡生从中作梗,只以为杜覃生再不愿看见到自己。

披着‘救急’外壳的校园贷不过也是高利贷其中一种,延期一个月滚到四倍的两万块,对当年的白鹿来说,已经是个两眼一黑的天文数字。

“没关系啊。”催钱的人安慰他,“我们会推荐另一家贷款给你,他们要求很低,你可以先借那边的钱把我们还上。”

这就是套路贷的开头,借了下家还上家,永远填不完亏空,直到最初的两万块滚成了四十万。

诊室苍白的灯光下,白鹿缓缓睁眼,漂亮的眼底毫无波澜,“我也不晓得最后欠了多少,没有黑社的人找上我,因为他们知道找我也没有钱。一个看起来面善的男人跟我说,‘今天过后就没事了’。于是那天晚上,他们下药把我送进按摩店里,拍……拍了很多照片留作把柄,还藏起衣服防止我逃跑。后来听说那里除我以外还有几个同样欠钱还不上的学生。”

负债进去的人是没有未来的,反抗也没有未来。

“我以为自己足够麻木。”他顿了顿。

“直到亲眼看见一个跟我同样年纪的男孩,受不了屈辱用筷子戳破喉咙。”白鹿喉头微颤,“他的血压好高,直接喷到天花板上……十分钟不到,那些血迹就开始氧化,凝固,变色……可第二天就再也没人提起他。没有警察,没有任何人找他。除了没来得及重新粉刷的墙面,仿佛这人从来都没存在过一样。”

从写字楼出来,天上仍在落雨。这个时间的雨水极其罕见,气温若是再低一些,淅沥的雨线就会飘成纯白的雪。

白鹿算了算这里到‘二奶街’的距离,勉强是个步行可以抵达的长度。他将乔晏强塞的雨伞竖在广告牌下,抬头看了眼灰蒙的天空,义无反顾走进雨中。

仿佛淋一场雨就能将人彻底洗干净似的。

见乔晏之前,白鹿先去了一趟学校。由于高三最后一年只放月假,高扬再不能每周出来找他。

临走的时候,高扬提醒白鹿,“哥,你先前打包的东西都在秦蔚给你租的房子里,他坚信你早晚会回来,就一直没让我拿走。”

白鹿这才想起秦蔚今天出院,于是打电话问他要不要出来见个面。

秦蔚似乎精神不错,一个劲儿跟他吐槽医院的三餐都是没有人性的饲料,就算住VIP病房,陈哲也拒绝给他单独开小灶。绕了半天最后才不好意思笑笑,“鹿鸣,我这几天特别想念你煮的面条。晚上如果有空,煮面条给我吃吧。”

该是怕睹物思人,白鹿走后秦蔚也不常过来。只在喝醉的时候才攒得起勇气,来看一眼他的小师弟有没有回家。

以至于白鹿三月份走时扔进垃圾桶的快递纸壳至今还和几个没见过的酒罐一起安静躺在里面。

他将从超市买好的一大袋挂面青菜扔在桌上。衣服湿透了,也不嫌冷,直接在客厅脱个精光。待洗完澡出来,空调的温度正好缓和上来。

之前留下的衣服已经真空打包系成一捆,白鹿不想折腾,便直接从衣柜里抓了件秦蔚的浴袍穿上。

他一共留下五个纸箱,一箱衣服,三箱的书,剩下一个装的是些零碎的小物件。屋子里的东西都在原位,白鹿用剪刀将最后一个箱子沿着密封胶带一点点剪开,可做了半天准备工作也没敢看一眼里面的东西。

还差了点什么。他琢磨。

还差一点冲动。他心想。

打开冰箱挑挑拣拣,总算翻出罐只过期一周的啤酒。仰头猛灌一口,欠得他原地打颤,皱紧眉头。

听见门铃声时,白鹿吓了一跳。他正蹲在箱子面前翻翻捡捡,情急之中匆忙将手中翻看的东西一股脑塞回纸箱。瞥了眼手机,正纳闷儿秦蔚出院的时间是不是提前了一个小时。

开门瞬间,‘师兄’二字还没出口,却迎面撞上秦冕的脸。

“秦……秦先生?”白鹿诧异,“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什么表情,我不该来这里吗?”秦冕说话同时已经进门,“何亦说没在车站接到你,我就猜你是不是来这边了。过来也好,把你之前的东西都收拾一下,放我车上去。”

白鹿抿着嘴唇,乖巧点头。

秦冕喜欢他只在自己面前收起锋芒的模样,没忍住上手捻了捻他头发,“刚洗过澡?下回记得吹干头发。”

“好。”

白鹿拿了胶带,想回房将打开的箱子重新封好。可刚弯下腰,秦冕就从身后把人抱住。

男人的体温渗进真丝浴袍,烫得他精神恍惚。白鹿没忍住动了动身体,使得后背贴紧对方宽阔的前胸,仿佛与人融为一体。

本就没系紧的浴袍带被男人三两下拨开,冰凉的手指顺着稀开的前襟摸进去。

“转过来。”

白鹿只得暂时放下胶带,转身应付发情的男人。

“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秦冕将脸埋在白鹿后颈,双手放他臀上揉捏。

“只是好闻?”白鹿闭上眼睛,偏头舔住男人的耳垂。

“……”秦冕动作一愣,将脸埋得更深一些。

他从前跟人做爱很少动嘴,张口无非那两句‘含深一点’,‘自己动’。别说甜言蜜语,就是问对方痛不痛,爽不爽,还受不受得了,他都觉得麻烦。

如今跟人正儿八经调情才觉得自己总是词穷。这方面,白鹿远比他伶牙俐齿。

白鹿被男人下巴尖冒头的胡渣咯痒,抖抖肩膀,连同肩上的浴袍也被抖落半截,“秦先生……有时就像小狗一样。”

“嗯?”对方不喜欢这个比喻,皱起半边眉毛。与夕独嘉吥荃。

白鹿沉浸享受时,声音总会带点懒洋洋的鼻音,“你好像特别喜欢用鼻子。”

秦冕故意吹他颈间一口热气,怀里的男人就敏感地红了半边胛骨。

白鹿又笑又躲,“因为我想不出比小狗更喜欢闻气味的……啊!”话没说完就被秦冕一个反身压倒在床上,堵住了嘴。

宽敞的浴袍彻底松开,白鹿的身体完全展露出来。

秦冕粗暴扒下他的内裤,直接将手指顶入最深的地方。

“嗯啊!”

白鹿浑身一激灵,蜷起一条腿,本能伸手将压他的男人紧紧缠住。

秦冕埋头下去,从肚脐吻到胸口,“你自找的。”他狠狠说完,就一口含住白鹿凸起的乳头。

手指模拟性交的频率在穴中快速抽插,几次故意绕过他敏感点不碰。白鹿意乱情迷小声哼哼,刚因退出的手指松懈又被下一个入侵者吓坏。

“什么东西?!”他一时失神,差点尖叫出来。

白鹿埋头去看,正好看见秦冕指间缠着的黑线。他刚反应过来,自震的小椭圆已经从肛口滑进去。

“舒服吗?”男人使坏问他。

灵敏的震动强烈刺激着肠壁,白鹿死死咬住嘴唇才使自己不发出奇怪的声音。

他想伸手去拔却被秦冕用皮带系住手腕,脸上乱七八糟烫成一片,一丝不遮的身体由于巨大的快感在对方手中大幅度颤抖。

他羞极了,语气又瞋又怨,“不是已经扔了么……”塞进体内的跳蛋正是那晚上骆洲最后送他的‘没代言产品’,他分明记得秦冕当时不屑的眼神,他看都不看它一眼就说,扔了。

男人倒是从善如流,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口气,“既然都收了别人好意,不物尽其用是不是有点可惜?”

他竟一直把这东西留在车上?!

跳蛋在体内进进出出,白鹿被磨得一点力气都不剩下。他双手被缚,高耸的前端又迟迟不被讨好,只能难耐地扭动身体,哼哼唧唧。

秦冕不为所动,只眼底露出一丝难以捕捉的笑意,“以后还敢不敢说我是狗?”

白鹿咬着嘴唇,表情委屈,“不说了。”

“嗯?你声音太小,我听不见。”

“我……”白鹿快到极限,大口喘气,“我再也不说了……秦哥哥,放开我好不好?”被捆出红印的双手终于得到解放,没来得及松懈突然又绷紧身体。

秦冕看出他不对劲,停下动作,“怎么了?”

眨眼之间,白鹿已经从床上坐起来,瞪大眼睛,像只受惊过度的兔子。

“嗯?”

“有人在敲门。”他慌不择路推开面前的秦冕,跳下床去捡地上的浴袍。

“秦蔚?”秦冕仔细一听,果然听见外面的动静。脸色随即垮下来,将白鹿抓回怀里,“管他做什么,不理。”

“不是……”白鹿慌得语无伦次,他盯着男人处变不惊的脸,狠狠吞咽一口,“师兄……师兄他有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