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现代言情>被标记的金丝雀>第三十八章 谁让这种犯规的表情长在秦蔚脸上

白鹿背光站在阴影里,敛眉垂眸,将衬衫钮扣一颗颗拧好。

从容不迫的动作与以往每一次拾掇自己都无差别。不疾不徐,他将理好的衣角塞进西裤,圈上皮带,套外套时才微微皱眉,抻了抻衣面无法以掌心抚平的褶皱。指骨锋利,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错觉。

人事打完电话回来,点头哈腰,缩着脖子跟白鹿赔歉,“上头边儿已经同意取消杜覃生会员资格并且列入永久黑名单。从今往后他都不能再进来这里。”人事两声干笑,搓搓手,“对这个结果若是满意,那这事儿就这么私了了啊,了了啊。”

白鹿表情淡淡,点头算是同意。

毕竟会所早有规定,对方理亏,这个结果于白鹿不过意料之中——包间里搞强奸是这里罚得最重的行为之一。他这一身衣服,当然不是白脱的。

兜里的手机一直震动,掐断又响。白鹿摸了摸喉结位置,干辣的疼痛让人毫无说话欲望。俯身捡起掉在地上的无线报警器,夹在指间转了两转又重新塞回沙发。

刚一离开房间,抬眼就看见仍然等在门外并未离开的杜覃生。

那人推开保安迎上来,意味深长恨他一眼,“白鹿鸣,你可越来越有意思了。还学会跟我玩儿阴的?我都后悔刚才怎么没把强奸的名头给坐实呢。”嘴角张扬的恶意倒像是白鹿欠他。

两个保安寸步不离,等着‘护送’这位大爷出门。白鹿微微抬高下颌,“你没机会了。”就这五个字,说完还赔了好几声咳嗽。

擦肩而过时,杜覃生故意贴近他,“在国外的时候,我可听说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等我有心情了再来找你算账,到时可一定好好欣赏你在我身下被操哭的样子。”

直到这人走得看不见了,白鹿才闭上眼睛,靠着墙壁浑身发抖。

杜芷若刚回到店里,秦蔚的手机又响起来。约莫是某个酒肉朋友,他猜测对方八成是想邀约喝酒,可想到自己正在履行‘男朋友’的义务,犹豫半天还是摁掉。

刚一摁掉,又打进来。

“赶紧接啊,响这么久对方可能有急事吧。”

秦蔚夸她好几声体贴,才接起电话。半分钟后,“你说什么!”他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卡住,匆促间只看了杜芷若一眼,便飞快将手里的纸袋一股脑塞回她怀中,冲电话里嚷嚷,“你再说一遍?确定杜覃生的会员资格被取消了?”

“哎哎哎怎么回事啊?”杜芷若一脸茫然,没等到回答却见秦蔚拔腿就跑。她下意识伸手抓他,可对方已经蹿出几米以外。

“芷若,你先回家,我有急事。”一句解释都不肯留下,这人就兀自消失在视野里。

“……”她从没见过慌了手脚的秦蔚。原来这个笑起来一口白牙的大男孩并不只是印象中那个在西海岸明媚阳光下,总是一脸落寞的人。

他有感情。他也会生气会紧张会不知所措。

只可惜那些感情,都与她无关。

杜芷若盯着怀里突然多出的纸袋,嘟了嘟嘴,“那个人……他叫白什么来着?”

那一天在秦家吃过‘相亲’的晚饭,秦蔚坚持替代何亦送杜芷若回家。

回去车上不等她开口,秦蔚就沉不住气全部交代,“芷若,对不起啊。”

“为啥?你偷摸我包里的零食吃了?”

“不是……我骗了大家心里难受……其实主要是骗了你,我说想跟你试试的时候太冲动了……我……我说完其实就后悔……”

杜芷若开包的动作一顿,故作轻松挑挑眉毛,“什么乱七八糟的,解释一下?”

秦蔚心虚瞥她一眼,直接坦白,“我想利用你来威胁杜覃生。”

路上时间半小时出头,秦蔚便将自己和白鹿和杜覃生几年里的恩怨纠葛说了个七七八八。

“我知道这很自私,你拒绝是应该的,只是我暂时想不到其他办法……”他烦躁得抓了把头发,“妈的,我居然也会人渣到利用女人……哎要不还是算了吧,你就当没听见过。”

秦蔚向来豁达,很少负面心思。在美国打球受伤,刮掉一整块皮肤血流满手都不皱眉的男人,原来也会为自己喜欢的人轻易红了眼睛。

杜芷若诧异同时仍然善解人意。她盯了秦蔚半晌,将这张脸上从没见过的陌生情绪看够,才松口,“你愿意告诉我真相我还是很开心的。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试试’呗,反正之后大家也没有损失对不对。”

秦蔚惊讶之余喜出望外,不料这姑娘体贴入微到这个地步,反而不好意思红了脸,“真……真的吗?那……那什么……那就到你回国为止!这段时间我就做你的‘义务男朋友’,牵手接吻秀恩爱你肯定没兴趣,其他要求尽管提!你说什么我做什么,让砍谁砍谁,决不抱怨!”

她拒绝不了秦蔚的笑容,他笑起来时真诚得像个孩子,“芷若,认识你真的太好了!”

嗨呀好气哦。杜芷若一跺脚,无奈极了,可谁让这种犯规的表情长在秦蔚脸上呢。

人事磨磨蹭蹭,总算替白鹿拨出杜衡生的号码,“你可别漏嘴是我替你拨的。”

白鹿从他手中抢过话筒放在耳下,“这是会所办公室的座机,杜衡生要是聪明一点,根本就不用我说。”

人事恍然大悟,想伸手挂断却为时过晚。话筒中已然响起杜衡生的声音,“什么事?”

“杜先生,是我。”白鹿甩给人事一个警告眼神,对方才悻悻退出门去。

“覃生的事我听说了,算我欠你个人情,你还有其他要求吗?”

透过话筒,白鹿能听见隐约人声,他猜想杜衡生该是在忙,于是长话短说,“拴好你的狗,这次是警告。要是再放出来咬人,谁受伤就说不定了。”

挂上电话白鹿也没觉得轻松,在办公室里坐了好几分钟,攒回些精神才起身开门出去。

刚一回到大厅就撞见闻讯赶来的秦蔚。

对方一脸惊恐未定,在见到白鹿本人时才勉强挤出个笑。他几乎飞奔到白鹿面前,话不多说就将人拥进怀里。

“鹿鸣你有没有事?杜覃生那个混蛋!我听见他强迫……他来找你麻烦时差点吓死了。”秦蔚怕他尴尬,临时换了个说词。他拍拍白鹿后背,继续安慰,“你相信我啊,短时间内他肯定不敢再欺负你。”

白鹿被他抱得太紧,有些透不过气。在他怀中动了动肩膀,仍然找不到个舒服的姿势。

他照着秦蔚的动作也拍他后背,眼神平静,仿佛并没遭受太大委屈,“师兄你别担心,我现在能够保护自己。那个……要不你先放开我?”周围各式各样的目光如芒刺在背,白鹿被看得十分不自在。

“不想放开……不如我把你藏起来吧。”一直不肯松手的秦蔚抱着人磨叽半天,在怀里人放弃挣扎后又突然浑身一抖,像过电般爽快放开他。

白鹿见他脸色刷白,有些莫名其妙,“师兄你怎么了?”

秦蔚上前两步绕过白鹿将他护在后身,像只护崽的母鸡,清了清嗓子,警惕盯着远处过来的老鹰秦冕,“哥,你也来了啊。”

“……”白鹿回头正好撞上秦冕打量自己的视线,不禁胸口一闷,倒吸口气。男人眼里不捎任何情绪,一如半年之前,辨不出是厌恶还是鄙夷。他被秦冕脸上的阴郁吓住,脑筋像卡了壳的报废轮轴。

所幸对方并没搭理自己,像没看见似的,转而面对处境相似的秦蔚,“你怎么在这里?”

“我听见消息就来了。”秦蔚搓搓鼻子,心虚解释。他见秦冕没有暴怒迹象,才壮了壮胆,“哥,这真不是小鹿的问题。是那个杜覃生有病,你也知道,那人从小毛病就多。是他先招惹白鹿,他差一点就掐死他了!白鹿只是本能反抗……”声音越来越细,随着秦冕脸色愈发难看,秦蔚才怏怏住口。

陪同秦冕的人事以下巴点了点眼前的白鹿,“电话中提到的公关就是这个,秦总您看,人无大碍,事情也都解决,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秦蔚却不高兴了,“人无大碍?你妈生你是聋子吗!白鹿声音哑成这样,明显已经伤到声带,还虚惊一场,取消个会员就算了事?”他说着就像要动手,“要不你现在躺地上,我也让你虚惊一场?”

秦冕见他情绪上头,越说越离谱,厉声喝止,“好好说话。”

人事也不是不心虚,瞅了眼白鹿,冲两人赔了个抱歉表情,才指着办公室方向,“好说,好说,秦总先这边请。”

秦冕离开前没忘以眼神申饬秦蔚,提醒他分场合注意言行。却始终没多看白鹿一眼,转身后连同背影都决绝。

白鹿望着男人的身影从陌生变得熟悉最终回归陌生,心中滋味百种。失落的同时也松了口气,像是为两人的关系终于画上句号。

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回到原位而已。不是自己的东西,终究是抓不住的。

蓝眼睛布偶猫摇着毛尾巴,轻巧从高处一跃而下,正好落在红木沙发背上。小巧的肉垫在木尾间弹跳,玻璃珠似的眼珠贮着警惕。

楼上传来一声硬物破碎的巨响,紧接着又是一声恶毒咒骂。

布偶受惊地耸耸耳朵,下一瞬间已经钻进男人怀里。

杜衡生坐在自己别墅的沙发上,回看这几日错过的晚间新闻。楼上的动静早已压过电视里人声,他却置若罔闻,甚至还空出只手给怀里猫顺了顺毛。

保姆将将收拾完楼下的花瓶残骸,戴着的塑胶手套上还黏着几粒琉璃渣。她站在楼梯间惶惶抬头,欲上去又犹豫。杜衡生朝她摆摆手,眼睛却一刻不舍得离开电视,“不管。他摔够了自然会出来。”

保姆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都是上万块的东西,听着心疼哦。”

果不其然。

杜覃生闹了半晌终于消停,他踩着拖鞋下楼,骂开挡路的保姆,走到杜衡生面前,直接一屁股坐下,坐在那人大腿上,语气恶劣,“谁允许杜芷若回国就去秦家的?”一米八的身影直接挡住杜衡生视线,逼得对方终于从新闻里抬起了头。

布偶猫在杜覃生坐下瞬间就已跳开,一溜烟跃上酒柜,幽怨地回头喵了两声。

杜衡生将电视暂停,瞅他一眼,又伸手捏了捏他下巴,一副逗猫的手势,“你有什么意见?”

“麻痹谁准她和秦蔚好上的?”杜覃生脸上忿忿,“你知道吗?秦蔚那傻逼居然还用她来威胁我?”

杜衡生好脾气地捏了捏男人的腰,“他们好上就好上了,你掺和进去做什么。”

“我不准杜芷若跟秦家的人来往!尤其是秦蔚!他特么不配!”杜覃生全程扯着嗓子嚎,最后一个字光荣破音。

保姆走过来,战战兢兢询问,她要不要现在上楼打扫一下,怕地上的碎片伤人。

杜覃生被她打断,转头狠狠瞪她,“让你说话了吗?懂规矩吗?给老子滚远点儿!”

保姆闻言噤声,逃似的躲到隔壁。杜衡生却嘴角挂笑,顺势拍他屁股一下,“凶什么凶,难不成你想自己上去收拾吗。”

膝上的男人挤出个鬼脸,“我呸!”

杜芷若进门后正好见到杜覃生坐在男人身上,心里不由得惊呼一声。就算鹡鸰情深,她也觉得兄弟间这副模样过于狎昵。

“杜哥你找我啊?”一小时前,杜覃生刚发脾气,杜衡生就联系她过来一趟。杜芷若一听口气就知道肯定是为秦蔚这事,不过出于礼貌,仍然象征性问上一句。

“你跟秦蔚这么快就确定关系了?”他捏了捏杜覃生的侧腰,示意他暂时坐到旁边去。

“对啊,我们相互喜欢,没什么好考虑的。”

杜覃生倏地站起来,炸了毛,怒目圆睁,“放屁!你们必须分手,我不接受!”

杜芷若毫不示弱,“我喜欢秦蔚,不可能分手。我都还没抱怨你们之间的事情……”杜覃生恶毒的目光吓得她把后面的话生生咽回肚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张极端骄纵的面孔,这个陌生的弟弟让人害怕。

阴影从头顶落下,杜覃生两步走到她跟前将人怼在墙上,“没人跟你商量,我是在警告你!”

杜衡生也跟过来,将他从杜芷若身上扒拉开,一把攘到墙角,“好好说话,对别人就算了,对芷若不许这副态度。”

杜覃生吃不得亏,转身势要推回去却被杜衡生先手擒住。男人毫不费劲儿就梏住他下巴,将人死死抵在墙上,“吵什么吵,又不是让秦蔚跟你好。”

杜覃生反抗不过大哥,恨得直咬牙,“杜芷若你特么故意的是不是!你知道我重视你还跟秦蔚伙同来整我?”

杜芷若第一次见识这个只在秦蔚口中出现过的残暴弟弟,心寒又无奈。任由这人咆哮半天无话可骂了才好呀呀声问他,“秦蔚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以后你就是他秦蔚的筹码,警告我要是再招惹那个姓白的,他就全数奉还到你身上!秦蔚就是个混蛋,他竟然用你来威胁我!杜芷若你瞎了吗?这种人渣他根本不爱你!”

“……”虽然秦蔚已经坦白,可这话再从杜覃生口中听到,仍然像把小刀,在心尖的软肉上削掉一块。

她拍拍杜衡生胳膊让他把人放开,自己却踮起脚尖,揉了揉杜覃生的脸,“谢谢你为姐姐担心,但我更希望你能祝福我啊。我是真的喜欢秦蔚,我很珍惜这种心情。”见杜覃生没有跳起来反驳,才暗暗舒了口气,

杜覃生没点头也没撒泼,瞪她一眼悻悻转身上楼。躲进房间前还不忘将门关得震天响,像在示威,表示立场。

杜衡生抱着布偶坐回沙发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刮着猫肚皮的毛绒,“覃生平时就这样,之前你跟他接触不多,习惯了就好。”

杜芷若确定杜覃生听不见这里的动静,才缓缓开口,“杜哥,跟我说一说那个姓白的人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