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现代言情>被标记的金丝雀>第二十九章 我好像有点嫉妒秦蔚了

路口的圣诞树被人为浇上假雪,看上去挺像那么回事。西式橱窗的小店飘出童谣,戴着圣诞帽的女孩将手中最后一根氢气球送出去。

等红灯的片刻,司机透过后视镜见秦冕睁了眼睛,才开口,“秦蔚少爷凌晨的航班,明晚这时估计到家了。”

“明天我不用车,你去接他。”

该是‘秦蔚’二字触到痒处,秦冕盯着手机半晌,终于下定决心拨通白鹿的电话。

不曾有过的陌生情绪堵在喉口,吊着他,不上不下。

但凡空闲下来,就会不自觉想起同一个男人。体温,气味,眉角弧度,嘴唇阴影,以及近距离时难以抗拒的兴奋感,让人欲罢不能,像一种物质成瘾。

电话响了很久,快自动挂断时对方才接起来,“秦先生?”男人的声音跟想象中一样细腻,秦冕不自觉倒吸口气。

“在干嘛?”这几日来,陌生的冲动越发强烈,像脱缰野马。秦冕尽量克制,却发现事得其反,无所适从。

背景声音吵杂,白鹿以手心遮住话筒,“秦先生有事么?今晚见面的话……我恐怕不太方便……”

“你在哪里?”嗓子眼的异物感愈渐明显,对方说不方便的瞬间,心又沉下去一点。电话那头频繁尖锐的货车喇叭让秦冕莫名紧张,想要控制又无法控制的焦炙窜上眉头,褶出个皱。

“在江边。”

“在江边做什么,要我去接你吗?”江边远离城中二十公里,即便月朗星稀,也不是个适合散步的地方。

白鹿期期艾艾,搪塞不过去了才交代,“今天是奶奶的忌日。”

“定位给我,我正好在附近。”秦冕的手刚拍到前座,司机就灵醒地点点头,“我在前面路口调头。”

白鹿推辞未果,见秦冕铁了心要来才又坦白,“高扬也在。”

秦冕并不在意,反而找到借口,“江边不好打车,你们等等怎么回来?委屈自己你不心疼,难道就忍心让他跟着你受冻?”

电话那头又是沉默,白鹿叹了口气,终于妥协,“那就麻烦秦先生了。”

秦冕听出他欲言又止,“嗯?还想说什么?”

白鹿声音带笑,“今天例外吧,不算工作,我也不收钱。”

司机停车地方正好,秦冕下车没走两步就看见人影幢幢。视线飞快在人群里搜索,直到锁定住人,才松了口气。

白鹿穿着长款的羽绒服,一袭雪白在夜里竟多出分顾盼生辉的意味。他一偏脑袋一低头,小马尾就会翘起来。视线所及分明有人影四五个,可贪婪的视线黏在他身上,就再看不见别人。

白鹿不知在看哪处,倒是高扬先一眼看见秦冕。他见过这个男人,不久之前,在剧院门口。

高扬伸长脖子张望,果然,男人身后不远处桥头,就停着那辆扯眼的天价轿车。

高扬一手提着塑料袋,另一手扯了扯白鹿袖子,“人来了。”

白鹿转头时,恰好有风,吹乱头发。

秦冕三两步走到跟前,将领口围巾拉低一些,冲高扬伸手,“知道你很久了,第一次见面。”

高扬瞪大眼睛,故作吃惊的语气,“你谁啊,为什么会知道我啊?”

“我……”见到白鹿欣喜,秦冕一时忘言。他知道高扬是当初自己生念想摸白鹿底细,在高扬空间翻到二人合照的相片。

可这不是个好理由。

所幸白鹿及时解围,捏了捏男孩肩膀,“没大没小,叫秦先生。”

高扬嘟嘴,一脸不情愿,看都不看眼前的人,对着天上说,“秦先生好。”他忽然又一扭头,“哥,你身边姓秦的还挺多的。”

不待白鹿再有意见,高扬赶忙晃了晃手中塑料袋,“现在是不是可以放灯了?”

白鹿抬头询问秦冕,“秦先生跟我们一起放吧。”他从塑料袋里捧出盏袖珍河灯,小心递给高扬,纸糊的简陋灯面还歪歪扭扭题了字。

“好。”晚来风疾,秦冕侧身主动站在风口,尽管漏网之风仍然拂乱白鹿头发。

高扬托举河灯,白鹿掏出火柴擦着。男人潜心点灯,神态平和,丝毫不捎烟火气。熹微火华跃于眼前那刻,白鹿低眉垂眼,眸中柔软尽显,一如瞳孔倒映的光火,微弱却藏不住温情。

竟给人以岁月静好的错觉。

“小心一点。”白鹿嘱咐高扬,顺势解开他系于手腕的塑料袋。

男孩沿着新砌的水泥楼梯朝江边下去,秦冕陪白鹿杵在原地等他。

高扬走出没两步,秦冕就伸手自然放白鹿腰上,盯着男孩背影,口气如常,“他好像不喜欢我。”

白鹿不自觉挺腰,站得更笔直一些,像在刻意拉开与对方的距离,“不是好像,他的确不喜欢你。”

“……”秦冕确信自己是第一次见他,琢磨半天也没明白高扬对自己敌意何来。他清了清嗓子,“怎么跟他介绍我的?”

“一个客人。”

秦冕一怔,“你弟弟他知道?”

“嗯?”

“知道你的工作?”

“知道。当初有人以他威胁我,索性就都跟他交代了。有些话,从我这里说出去比较好。”

秦冕皱眉,“那个人是我吗?”

白鹿咧嘴,“别自恋了。秦先生可不是第一个想威胁我的人。”

“还有谁?”秦冕手一用劲,将白鹿拢到身边,强迫他抬起脸来,“除了我还有别人?”

白鹿不料他突然一本正经,“除……除了秦先生还有很多人啊。那些客人里面,大多都不让人省心呢。”

似曾相识的语焉不详,说了等于没说。秦冕琢磨不出,只得作罢。

白鹿没带手套,提塑料袋的手背冻得通红。他哈口气,搓搓手指。手没搓完就被男人整个握住。

秦冕拿走碍事的口袋,以温热掌心包裹白鹿的手,“我不会害你,用不着处处防备我吧。”语气不轻不沉,是他惯有的霸道。

“……”突如其来的热量暖得白鹿眼睛发酸。抬眼的角度正好是爱慕之人的侧脸。

“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表情吗?”秦冕捕捉到白鹿错愕的视线也偏头看他,“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好像我总在欺负你一样。若是实在不喜欢这种私下相处的方式,我们可以换一个。如果需要时间适应,我也愿意等。”

男人的举动总是出人意料,他注视他的眼睛也并非没有温度。秦冕的每一句话每个动作,都精准挠到白鹿最柔软的地方。

白鹿心口扑通两声,长时间压抑的情绪一霎上头。

差一点。只差一点。

好险,他差点就张开手指,与对方回握。

白鹿怕自己***,生硬移开眼睛,“与其说防备,不如说是心虚。头一次遇到秦先生这种花钱只听故事的人,可惜讲故事我又不擅长。明明拿了不低的酬劳却做不好事情,多少都有点心虚吧。”故作随意的语气,强行克制的爱意,每一项伪装都不高明,甚至漏洞百出。

只怪秦冕这方面缺少经验,依然被白鹿得逞。

他是他最不擅长应付的类型,仅仅是站在这人身边,白鹿就不得不小心翼翼。

风声绕过枯枿朽株的江畔,听起来凄清怨长,像鸟啸。

秦冕叹了口气,似是妥协,“那秦蔚呢?跟他相处时就不会这样吧?”

白鹿的视线自高扬背影与江心河灯间来回交替,没说话,算是默认。

秦冕握着白鹿的那只手不由得攥紧,眼神却温柔下来,“我好像有点嫉妒秦蔚了。”

抑久弥深的冲动终于挣脱笼笯,一股脑窜上眉心。氛围太好,白鹿终于没忍住也说,“我也是。”由于紧张,他声音细弱,听起来就像哭腔

“什么意思?”

“若我是秦蔚……”身后恼人的货车喇叭‘叭叭叭叭’不解风情,横插一脚遮掩人声,白鹿话说一半不得不停下来。

若我是秦蔚,就能很早很早认识你,比谁都早。能一直理所当然陪在你身边,即便只是弟弟的身份,你会像珍视秦蔚那般珍视我,该多好。

待喇叭声远去,秦冕才又问他,“你刚才说什么?”

白鹿咬了咬嘴唇,突然笑了,随即改口,“我说若我是秦家的少爷多好,秦家的少爷哪里会活得这么辛苦呢。”

一鼓作气的勇敢没有第二次,看来注定是不给他坦白的机会。

回程时候,秦冕刻意将后座留给两人,自己坐到副驾。高扬第一次坐进豪车,亢奋得直抖腿。他不停冲白鹿眨眼睛,“哥,你是不是经常都……”话没说完就被白鹿打断,“闭嘴。”

司机莞尔,“白先生家住哪里,我送你们回去。”

“送高扬回学校,顺路把我放在会所就好。”

高扬一听,不乐意了,“可是自习时间快结束了,我不想回去,我想兜风!”

秦冕也疑惑,“这个点你去会所做什么?”

“前几天落了东西。既然顺路,没有道理不过去一趟。”

高扬不屈不挠,近乎乞求,“哥……”

白鹿毫不妥协,不料秦冕主动松口,“上外环绕一圈再回去,耽误不了多久。”他的意图单纯粗暴,他就是想讨好高扬。

不光白鹿,高扬也一愣。男孩哼哼两声,“那不如再开远一点,去城南吧,那边夜景漂亮。”尽管刚说完就被白鹿瞪上一眼。

司机用眼神询问秦冕的意思,秦冕目视前方,言简意赅,“去。”

车顶天窗慢慢滑开,头顶顿时绽开一方幽远星空。

“……”高扬知道秦冕醉翁之意,不想被他的便宜兜风收买,更不想便宜对方,索性又得寸进尺,“秦老板可真大方啊,都不介意烧油。这车坐着舒服,就是不知道开起来是个什么感觉。”

秦冕也没觉得这话不妥,反而迎合他意图,“等你拿到驾照,来找我拿钥匙,想开多久开多久。”

白鹿:“……”

高扬:“……”

后座两人对视一眼,高扬脸上的震惊无以复加,白鹿却甩了个白眼,将他从美梦中生生揪出来,“不要想了,我不同意,这车子你碰不了。”

高扬不服气,五官皱成一坨,压低声音,“为什么啊?”

“要是蹭破车皮,你高扬是拿命去赔吗?”

高扬:“……”

前排的秦冕却无意识挑起嘴角,似乎想到个比‘高扬的命’更想要的东西。

在白鹿印象中,这恐怕是他第一次正经兜风。与城市长大的高扬不同,汽车于他来说,比起享受,更贴合交通工具的形象。他记忆中最美的星空还是山里那片,那时候身边还有个老实巴交的男人,他一遍遍不厌其烦指给白鹿,“像勺的那窜叫北斗星,春天山头上看到的是大熊星座。”

车子刚开上会所门口的减速带便再无前进一尺。

“什么情况?”秦冕第一次见门口堆满了人,两辆小轿车头尾相继堵在门口。保安两个零星穿插在人群中

“估计是追尾,我们的车子可能一时半会儿进不去了。”司机解释。

“没关系,我走进去就好。”白鹿刚拉开车门跨出半个身子就被秦冕转头叫住。

秦先生虽没下车,说话口气却熨帖极了,“车就在这里等你。”他似乎料到白鹿会拒绝,不待对方开口又说,“既然没有防备我,给一个送你回家的机会,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吧?”

男人深邃的瞳孔像沉静清潭,天上的星子就缀在其中。白鹿心口一烫,话到嘴边的推辞不免显得矫情。他莞尔一笑,挤出两个讨人的酒窝,“那就麻烦秦先生在这里等一等我。”

白鹿进门时错觉门口停着的轿车车牌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哪里见过。

车门外站着的痞子相豹头环眼,正盯着自己的脸瞧。白鹿皱了皱眉,知趣挪开视线。

刚拧开更衣室大门,就被人从身后推攘一把,踉跄两步还未站稳又被挤兑到墙边。

“你们做什么?”白鹿回头却见三张陌生面孔,不由得警觉,“你们不是会所的人?”他想逃走却被几人齐手揪回来怼在墙角。

这个时间前后不沾,无人的更衣室里空旷得有些诡异。鞋底摩擦瓷砖的窸窣都能漾出几层回音。

手背纹着虎头的矮子靠他最近,先一个开口,“你不记得我们,可我们记得你啊。”他饱含深意的目光在白鹿身上逡巡,笑得不怀好意,“骆先生最近想你了,你是不是应该礼貌地接他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