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古代言情>沈郎归>第115章 花影莫孤人间月⑧

转眼到了六月下旬,若说上半年最热闹者,非三国会展莫属。今天恰是金虏使者进京的日子,江宁城门前车水马龙。不少民众久等在此,以期一睹外国使者的风采。相较本土官员乘轿出行的保守神秘,金虏民风彪悍,男人驾马,气宇轩昂;女子乘车,扶轼向大众招手,惹得台下大众议论纷纷:

“走在最前排的就是金虏大王吗?好气派啊!”

……

“我儿曾从西域带回一张飞天画卷,车上这些女人,啧啧,无论打扮还是样貌,都跟画卷上的神女一模一样啊!”

……

“光天化日下让女人抛头露脸,这成何体统!”

“师傅您还别说,金虏女人跟咱们这不一样,他们那儿出过好几位女将军呢!”

……

角落处,一男人注视些时,转身拐入巷中,一匹白马紧随其后。

行走在队首的忽韩王注意到这一动静,盯着那男人远离的背影,蹙额沉思。

“到了。”沈越并未牵马,但一句低声呢喃,就让银狮便乖乖止步,随沈越进入院落。

正洒扫庭除的高个男人见到来人,喜不自禁:“沈将军!来前怎不说一声,叫我也好做些准备!”

以往院里总是坐满了人,今儿该是因了夏日午后的缘故,病人们都回房午休去了

“又客气!银狮饿了,先照料他吧。”沈越在树下石桌前坐下,剥颗花生丢进嘴里,“对了小壮,李承最近怎么样?”李承即是两个月前,暴走街头被张小壮及同伴押回医馆的‘疯子’。

张小壮给银狮投放了粮草,而后回来给沈越沏茶:“回将军,李承他……他近来不大好。”

沈越正襟危坐:“什么意思?他不是清醒多了么!”

张小壮将茶盏推到沈越面前,皱眉道:“我也不清楚,有天清早他跟我去西市买菜,路上也不知撞了邪还是什么的,又疯了。”

一听‘撞邪’二字,沈越心里就咯噔一下:“现在找到原因没?”

张小壮愁眉布展:“哎,还没。”

沈越扫开花生,凑近了问:“你详细说说那天的情况,他在哪里发疯的?当时碰见了什么?发疯时什么症状?”

沈越这连珠带炮的一系列发文,轰平了张小壮高耸的皱眉,这大个男人一副小儿吃惊状,问:“沈爷怎么、怎么问这么详细?”

沈越不耐烦道:“别管这些,回答我!”

回忆片刻,张小壮才答话:“当时我和他走在回来的路上,就在前面那个拐角,李承他突然大叫,然后就倒地,不省人事了,没什么别的症状。至于碰见了什么……我想想,大清早的,没什么人……哦我想起来了,就碰到一个老妪,她也提着菜篮,反方向走来,应该是去东市采买回来的。”

沈越奇怪:“老妇人?你刚刚说,李承倒地时大喊,他喊的是什么,记得起来吗?”

张小壮冥思苦想:“那时他口齿不清,听不清楚。哦!有一句肯定没听错,他喊了‘娘,饶命’!”

“‘娘,饶命’?”沈越不可置信,“不是说他是孝子么,生母病重已久都是他衣不解带的照顾,一直到老母亲病死?怎么会喊出这样的话?”

“是啊,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

沈越略加思索,又道:“你有没有找那位老妪问问?”

“有。老妪说她从来没听说过‘李承’这号人物。再说,老妪是土生土长的江宁人,而李承过去一直生活在建安县,俩人压根不认识。所以,我想再往下查,馆里的人都劝我别了。”

确实,并非张小壮不作为,而是不能为,沈越拍拍张小壮肩膀,正要安慰,可张小壮蓦地又来一句:“不过有一点挺奇怪的,就是这俩人明明不认识,可李承见了老妪,却像活见鬼似的,躲闪不及,叫得也比平日厉害。”

“什么?!这么古怪?带我去见见李承吧,我想瞧瞧他现在的模样。”

“他就在屋里,沈爷这边……”张小壮一语未完,就被门口一声吆喝打断。

“沈越!”来人说的是中文,可这怪腔怪调,能与之匹敌的,恐怕只有沈越的歌喉了。

循声望去,沈越不由目瞪口呆:“忽韩……大公子,你怎么来了?”

来人着装华丽,蹙金孔雀银麒麟,张小壮便知此人非富即贵,遂起身让座:“这位爷,请。”说时还另沏一盏茶水,推给来客。

沈越使个眼色,张小壮即刻会意:“二位爷先聊,小的告退。”

“刚刚不是领队进京么,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忽韩王乃异国大王,要出了什么岔子,那罪责不是沈越能担当的。

“人群中孤一眼就认出你背影了,还有他!”忽韩王反手指向身后,沈越看过去,却见忽韩王的坐骑‘小金花’凑到银狮跟前示好。奈何银狮以食为天,对这位他乡故知没毛线兴趣,转个身,肥厚的马屁正对小金花,继续啃粮草。

沈越:“……”

忽韩王对此却不甚在意,关切问道:“欸,沈越,孤听说你不当将军了,怎么回事?”

沈越淡淡道:“说来话长。”

“没事,你慢慢说,孤听着呢。”说时,忽韩王一手搭上沈越的宽肩。

沈越素来反感旁人触碰,状似不经意,抖落忽韩王手腕,并道:“我的一位家人身体不好,需要我亲自照顾。”

“啊?!”忽韩王捋一把大胡子,神情郁闷,“孤怎么听说,你是为了娇俏男妻而隐退的?”

娇……娇俏?!沈越:“……”还好寻壑不在。

“你不反驳,那看来是真的了。要美人不要江山,沈越,孤敬你是条汉子!”话毕,忽韩王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沈越:“……你到底来找我作什么?”

“除了正事,就不能私下聊聊嘛。”忽韩王一记喟叹,“对了,确实有件正事要问你来着,上回你修书推荐的那个绣工,就是破译四经绞罗的那位,对不对?”

提到寻壑,沈越收回漫不经心:“是。怎么?”

“他这手艺真是绝了,孤把你给我寄的那几块绣样给宫里老师傅看了,无不称好!这次主持三国会展的也是他吧?”

沈越半生倥偬,功绩等身,对褒奖早已无动于衷。但每每听人说起寻壑的好,沈越就不由得心花怒放,遂一改寡淡神色,笑道:“对。”

“虽然素未谋面,但孤认定这必是心思玲珑的妙人,所以这次三国会展,孤期待着呢!”

沈越笃定地笑开:“他从没辜负过别人的期望。”

逸仙避暑山庄,承仙阁。

阁内热火朝天,工人们正搭建新的走步台。

芃羽因怀胎腹痛,缺席了几日。今儿回来,见到此情此景,不由惊讶:“这是?”

寻壑上前解释:“这是我新设计的舞台。此前的舞台跟戏台无差,试衣女在上面只能一排站开,平分秋色没问题,但我希望观众能注意到每一件成衣,所以加入了这一块。”寻壑所指,是一段长扁形状的矩形舞台,与原先的舞台垂直相交,延伸向观众坐席。

“试衣女一个接着一个在这里展示,阿嚏!走上这片舞台的时候,就是试衣女一枝独秀的时刻了……阿嚏!我天。怎么突然猛打喷嚏。”所幸芃羽及时递来巾帕,寻壑赶紧擤掉鼻涕。

“嘻嘻,准是沈爷在念叨公子了。”芃羽笑道。

“去,他又没出差,同在江宁城,有什么好念的。”

“不,沈爷对公子,那不是常理能推断的。”

寻壑无奈:“得,我俩就继续当你的笑料吧。”是时,一位老师傅上前问寻壑:“丘大人,您确定灯火只在台上布置?从业三十年,我这还是头一回听说。”

“如果台上台下一样明亮,那观众一来不能聚焦舞台,二来台下交头接耳也大为方便。你尽管按着我的做吧,皇上他们有异议我担着。”

——尽管按着的你想法去设计,出事了我帮你担着。

寻壑想起数日前提出这一设想时,绣棚内一片哗然,唯有沈越在自己耳畔。低声却笃定地说了这么一句。

“好吧。”得了寻壑这一句话,老师傅如释重负,回台面布置去了。

作者say:还是另外发了一章,可最重要的部分没能写到555,赶在零点前发……我真的太困了,先睡,晚安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