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装着滚水的茶杯摔到男子的下属面前,跪在地上的人被飞溅的水滴烫到,打了个颤。

  “废物!那么多人,搞不定一个李酬?!”男人咆哮着骂道。

  下属慌道:“大人、大人息怒……李、李酬已经中了一箭,她活不久的……”

  “活不久?”男人怒极反笑,“狼毒毒性强烈,遇血夺命,她就是再有能耐也活不过半个时辰。可现在一整晚过去了!人呢?!连具尸体都没找到,你回来干什么的?!!”

  “大人、殿、殿下,李酬是被那个姓白的女人给救走了……”

  他的属下也是奇怪,草原人明明说了箭头上淬了剧毒,按理说应该跑不掉才对,他们的人却始终找不到女帝的踪迹。

  该不会是被草原人坑了吧?!

  “两个女人,我折了那么多人,居然对付不了两个女人!”男人这一次将整个茶壶都掀了过去,“派去承光宫的杀手也一个都没回来,没有一件事是办成了的,真是一群蠢货!!”

  属下被砸在地上碎掉的茶壶吓得不轻:“我、我这就加、加派人手去找!”

  “天都要亮了,加派个屁的人手!!”

  “那、那……”下属不知所措地跪在地上,胆战心惊地等待主人的指令。

  男人背着手来回踱步,想到了一个办法:“我的人不能再损失了,把他们都撤回来。”

  “是。”下属说完正要去办,男人又把他叫住。

  “等等,你让那几个外邦人……”男人做一个手势,让他靠近点。

  属下听过之后,露出惊异又不解的神情。

  “大人,这是为何……?”

  “少问那么多,赶紧去办!”

  下属哦了一声,连喊两声是,便退下去做事了。

  //

  谢贽身上沾了血迹,去换了套干净的箭袍,然后守着承光宫,直到破晓才准备离去。

  杨得瑾的护卫隐娘跑了过来,像是有什么要紧事汇报,谢贽将食指抬在嘴边示意噤声,回头看了眼睡得正香的杨得瑾,小声道:“出去说。”

  谢贽不知道听隐娘说了什么,她丢下一句“保护好殿下”之后,便立马往关押着杀手的水牢去了。

  看管水牢的王府卫兵围在水牢地面,看着里面已经凉掉的人,不知该如何是好。见谢贽赶来,卫兵们纷纷让路行礼。

  杀手的整个脸沉进水中,没有任何生气。

  “把顶盖打开!”谢贽命令道,“把他给我捞出来。”

  “是。”两个卫兵合伙打开水牢的顶盖,然后把杀手的尸体拖出来。

  “谢大人,这人关进来之后一直没什么动静,还以为他晕着呢,谁知……”一个卫兵说,“天亮的时候,我们觉得有点不对劲,仔细一看才发现……”人已经死了。

  谢贽蹲下查看那杀手的尸体:“后半夜有人来过吗?”

  “大伙一直守在这里,没见人来过。”

  杀手身上所有的武器都被搜走了,他泡在水牢中,死不了这么快,看他脸色发紫,嘴唇内侧还有血迹,像是被毒死的。

  谢贽蹙眉,把他的嘴掰开,果不其然有了发现。

  旁边的卫兵们看着也明白过来了——这人嘴里藏了毒。

  “谢、谢大人,这……”

  谢贽站起身来,她想起夜里自撞刀口的两个黑衣人,面色不虞:“敢在大盛的国土之上豢养死士……”

  好大的胆子!

  本来想着先把杀手关起来,等天亮她再来审人,现在看来,省了这功夫。

  暗处的敌人太过狠绝,是她算漏了。

  “抬下去吧,先别处理掉。”谢贽挥了挥手。

  “是。”

  //

  辰初,谢贽去了围场观所,杨得瑾需要补觉,本来没想着叫上她,却没想到她已经先自己一步到了观所。

  梁荆跟他的狗腿们躲在观台底下聊天。

  “陛下怎么还没来啊?”

  “春宵一刻值千金嘛……”

  “你说皇后娘娘?扯淡呢,她俩都是女人!”

  “女人怎么了?那朝中不还有俩男的凑一对儿呢嘛,喏。”

  狗腿一号所示意的方向,杨得瑾正路过,后面跟着谢贽。

  狗腿二号收回视线:“好吧,你说得对。”

  “哎,我上次见女皇差不多就是昨天这个时候吧。”

  “陛下昨天晚上没有回来吗?”

  “回了吧,周舍人说帝后直接回了建章宫。”

  梁荆拿着一个桃子,咔嚓咔嚓地啃得正香,没有参与小团体之间的闲话,听同事提到周怀衿,才翻了个大白眼。

  “果然是在共度春宵呢吧……”

  ……

  不仅是梁荆这边,等在别处的小团体也在小声叭叭。

  “要不咱们自行出猎吧,陛下不会说什么的。”

  “陛下昨天是不是回得很晚啊?”

  “听说直接回建章宫歇息了。”

  “你看到了?”

  “……没有,听别人说的。”

  ……

  谢贽注意着这些人的动静,果不其然,大臣们就算再迟钝,这会儿也觉出不对劲了。

  女皇和白清扬还没找回来吗?

  谢贽在人群中搜索熟人的影子,孟湜客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围场里跑,没见着他人。

  倒是周怀衿,谢贽看见他正跟陈枫在那边说着什么,不一会儿陈峯也过去了,听不见他们谈话的内容,但从表情来看并不难猜。

  陈家兄妹身上的甲胄没有换下来过,看来昨天一整晚他们也忙得够呛。

  正想着,周怀衿突然让人牵了两匹马过来,他与陈峯各骑一匹进了围场,后面还跟着一队太医院的医官。

  ……太医院?

  难不成女皇和白清扬找到了?!

  谢贽正想追上去,却听见杨得瑾说:“你自己先走吧,我要去跟府兵们交代些事情。”

  谢贽发现重点:“你的府兵进围场了?”

  杨得瑾一顿:“……没有。”

  谢贽并不打算放过她:“那你的暗卫呢?”

  “暗卫……”杨得瑾嗫嚅着,她知道瞒不过谢贽,索性说了实话,“是,他们进来了。”

  杨得瑾又补充了一句:“不只是昨晚贴身保护我的那几个,整个亲王府的暗卫我都调过来了。”

  谢贽:“为什么?”

  “为什么?”杨得瑾一字一顿地重复道,她把谢贽拉到角落里,“你以为我不知道她们两个失踪一整晚了吗?她们两个要是出什么意外,后果你比我清楚。”

  她明明都已经尽力避开李子酬了,对方却还是出了事,她想不通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你这两天心不在焉,就是在担心这事啊。”

  “……什么?”

  谢贽:“你知道些什么?”

  杨得瑾:“我什么也不知道。”

  她要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会落得如此被动的局面,她连保护自己都手忙脚乱的,更遑论去保护李子酬。

  杨得瑾:“我信不过别人,我只能靠我自己。”

  谢贽深深地看她一眼:“还有我。”

  杨得瑾:“白清扬也失踪了,没有她的指令你能做什么?”

  谢贽:“我能做的有很多,即便她不在这里。”

  杨得瑾沉默许久,她看着谢贽的眼睛,谢贽也同样注视着她。

  “……万一我是坏人怎么办?”杨得瑾问。

  万一我杨得瑾是那个策划了这一切的主谋,你谢贽要怎么办?

  “那我就是帮凶。”谢贽理智而又不那么理智地回答道。

  杨得瑾一怔。

  “我相信你。”

  谢贽信任杨得瑾。

  “谢贽……”

  “你不是还有事要做吗,快去吧。”谢贽笑笑,拍了拍她的臂膀。

  把杨得瑾“赶”走之后,谢贽才想起来要跟上周怀衿,可这会儿他跟陈峯早就进了森林,就连陈枫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谢贽:“……怎么跑这么快?”

  女帝不现身,剩下的官员们相当于自由活动,有的跑去打猎,有的跑去花苑水榭里赏景偷闲,还有的居然跑去跟人未出阁的小姑娘风花雪月。

  真是不要脸。

  “帝后杳无音讯,朝臣们还玩得不亦乐乎,不知道是他们心大,还是周首辅本领好呢……”谢贽在观所待了一阵,还是回了承光宫。

  夜里潜进承光宫行刺的那些黑衣人虽然都死了,但在谢贽眼里,死人也有死人能说的话。

  //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当谢贽再次回到观所时,梁荆已经在那里闹起来了。

  他本来就是女帝身边的舔狗,一天拍不到李子酬的马屁他浑身难受。这不,他问了许多人都说没见到女皇,这才明白出了大事。

  “女皇究竟在哪里?!”

  “她根本就没回过观所,也不在建章宫!”

  “周怀衿人呢?!他不是近臣吗?怎么这个时候做起了缩头乌龟??!”

  梁荆联合几个官员正跟周怀衿的部下对峙,他们要求见周怀衿,逼问他女皇的下落。

  “梁丞相,周翰林真不在帐里,他方才出去了。”周怀衿帐外的守卫为难道。

  “他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对陛下做了什么?!!”已经有人不分青红皂白开始胡说八道起来了。

  “周大人好一手掩人耳目,竟然把这么多人蒙在鼓里!”

  经过梁荆这么一闹,许多围观的官员也开始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什么意思?周首辅把陛下藏了起来?”

  “从昨天到现在,我确实没怎么没看到过女皇陛下,原来她一直没回来吗?”

  “皇后娘娘也不见踪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眼看着群臣越聚越拢,还有更多不明真相的人围过来,猜忌和指责愈演愈烈,眼看着就要发展为内讧,姗姗来迟的季追鹿连忙让人维持现场秩序。

  城防营士兵强硬地拉开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行动间不免有些磕磕碰碰,竟引得一些人更加恼怒。

  “滚开,别碰我!”

  “你们是不是想造反?!!”

  火拼?

  谢贽过去把杨得瑾拉到一旁,给她简单解释了一下。

  就在两人想着该如何平息现场时,从围场里出来一队军士,领头的是似乎是镇西将军黄骞,后面跟着陈峯和周怀衿,最后面则是……

  狼狈不堪的李子酬和白清扬。

  作者有话要说:

  李子酬:谁共度春宵了?!我他妈这是渡劫回来了!

  今天考教资,晚了一点(裸考真的好痛苦,想死)